“再后来我便与慧因大师,近百的宫女侍卫,还有一队骑兵一队禁军浩浩荡荡去了西郊。”凤予悠悠说,“我鲜少出门,域官第一次见我便从马上摔了下来,鼻血糊了满脸,连声朝我说“赎罪”。”
木蒂眼皮直跳,听到这没忍住打量他那张脸,硬是没找到出气的法子,只好活生生忍下去。
木蒂给他倒上热茶。凤予摇头温声道:“茶喝多了睡不着,有吃的么?”
木蒂便轻敲了敲桌子,很快就有人进来端上一碗小馄饨,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凤予本来只是想垫垫肚子,这会儿被勾起了馋虫。
屋外隐约能传来压抑的救火声,火光若隐若现。
凤予收回眼神,看见木蒂正眼神嘲讽地看着他,只当没看见继续往下说:“西郊的百姓大部分都不敢住在西郊,但是再往西走出京城的范围却还有一个农庄,屋舍俨然繁华异常。”
木蒂有了些猜测:“我猜,那农庄的庄主和西域域官只怕交情不浅。”
凤予就笑:“公主聪慧。”
凤予已经记不起那个域官叫什么名字,只记得他谄媚的目光里潜藏着凶恶的精光。去了西郊之后凤予发现西郊的大部分百姓都已经搬离了,好几个农庄都是人去楼空。
域官故作愁思:“殿下这可怎么办?”
凤予就说:“有慧因大师在,除魔只是小菜一碟。”
满头华发的慧因耳背得很,压根没听清,感觉到凤予的目光便故作高深地点点头,域官于是也不好爱说什么,一行人继续上山,很快便到了传说中的“鬼界”。
那是一片坟山,常年湿冷不见天日,不吹风都感觉有东西在往脖颈里钻,一队轻骑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好像有什么声音?”“是鬼嚎吗?”“好冷啊。”
十夫长轻叱:“干什么呢?殿下都没说冷你们比殿下还金贵吗?丢不丢脸?”
众人这才去看凤予,小小少年端坐在马上,瘦削挺拔纹丝不动,眉间红痣鲜艳如梅,再联想民间对七皇子的传闻,众人的眼神都有些变化,惊奇钦佩有之,不屑凶恶亦有之。
凤予对慧因大师道:“大师,请。”
几个僧侣加慧因很快摆好了佛像,慧因让凤予站到人群最前面正对坟山,紧接着僧侣们和慧因就开始绕着佛像念诵经文,经轮和经幡有节奏地发出叮叮沙沙的声音。
不知是不是域官的错觉,那尊佛像隐隐地发起光来,似乎有什么热气从脚底缓缓升腾传遍了四肢百骸。域官是不信佛的,不然也不会编出恶鬼吃人的故事来,但是现在他却有些动摇了。
慧因大师是国寺的住持,难不成真能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管是不是都不能阻拦他!域官咬紧牙关,趁着夜色在身后打了个手势。
紧紧盯着僧侣做法的人毫无察觉。
忽听霹雳巨响,紧接着一阵地动山摇,凤予下意识扶住了旁边的树,谁料坟堆后面却窜出一只白爪。
“殿下!”轻骑忙道,“殿下小心!”
又是一阵妖风,风带着一堆枯叶迷乱了众人的视线,等到十夫长扒开莫名其妙的枯叶冲出来时,凤予和白骨爪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故事讲到这里,木蒂已经把后续猜了个七七八八:“那域官想独吞西郊的田地,所以想杀死你让全京城的人都相信恶鬼吃人,连皇室都不怕。”
木蒂说到这儿嗤笑一声:“蠢货。”
凤予点点头:“抓走我的人将我带到了一个农庄,农庄主是域官的侄儿。他们官商勾结苛捐杂税,甚至烧死了反抗的人,最开始只是寥寥几人反抗,谁料重刑之下却激起了更大的民愤。”
凤予说到这儿语气很冷:“最后他们便联手将整个外庄的人都屠尽了,尸体拖到山上成了个乱坟岗。我之前看见的坟山不过是其中较为幸运的。”
木蒂问:“子渠哥哥呢?”
“他就在乱坟岗里活着,那年才五岁,瘦骨嶙峋浑身脏兮兮的。我被带走之后,挑拨农庄主和妻妾的关系逃了出来,无处可去只好逃进坟山,最后在乱坟岗里和轻骑们相遇。”凤予说起顾衢便是寥寥几语。
“当时轻骑们找不到我,只好把域官和僧侣一起带回中域,父皇大怒亲自审理此案,严刑之下域官的下属很快就招供了真相。”凤予吃了两口馄饨,嫌腻又喝了两口茶。
“上千禁军险些踏平了坟山,我就把顾衢抱回了宫,他从小就和我住在一起,长大之后就做了我的侍卫。”凤予说完了。
说到上千禁军的时候木蒂冷笑出声,嘲讽一句“七殿下好大的威风”,但故事讲完她却隐隐有种难言的复杂感,不由得狐疑地打量了几眼凤予想查清楚这股不知名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
此时,管家敲门进来说:“殿下,火已经灭了。货物被烧了一部分。”
木蒂挥手示意他下去,看向凤予:“这就是你的目的,拖着我不让我去救火?我府上虽然不比恣意姐姐,但奴仆也不少。”
凤予说:“殿下的实力我从未怀疑。虞恣意招募那么多幕僚来保护账本,却没料到账本早就被你看过了。殿下府上能人也不少。”
怪不得宇文尧急着开科举,顾衢一个疯子身后三万顾家军,虞恣意手握账本和金银,手底下一堆幕僚;连看着最安分的木蒂,底细也不简单。
“故事讲完了,我便想走了。天太晚回家不便。”凤予边说边站起身,还没站稳就听见木蒂一声冷笑,随后长剑便刺向凤予心口。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放你走?”木蒂厉声喝道,长剑还没碰到凤予,有一条细长的东西如闪电般窜出凤予的脖颈,朝着她的脸露出獠牙。
木蒂快速后撤,定睛一看:“蛇?”
小绿盘在凤予的肩膀上,直起上半身嘶嘶地吐着信子,猩红的眼睛警惕地盯着木蒂。
女人有些不敢相信:“你还会这些邪术?凤氏皇族不是素来对邪术颇为忌惮,严禁传授的吗?”
凤予自如道:“凤氏皇朝都灭了三四年了。”
“说来我和你并没有多少矛盾,无非是顾衢以前做过我的侍卫,他现在又不认识我,我也不敢冒险与他相认。你与其杀我,不如想想办法杀掉他身边那个,更划算些。”
木蒂眼神闪烁了很久,缓慢放下长剑。凤予摸了摸小绿的头,带上斗笠转身出了门,身影很快消失在了绵绵细雨之中。
管家走到木蒂身边:“殿下为何放他走?”
“他是我扳倒恣意姐的大棋。他今日为恣意姐姐而来,肯定就藏身在泰和公主府,让探子去好好查查到底是谁,还有这二人之间有什么恩怨。”
左右她今日又没有损失,放长线钓大鱼。
“对了,周靖玉还在吧?”木蒂忽然问。
管家点头:“周少爷今日一整天都没出门,现在应该已经歇下了。”
木蒂想了想道:“去看看。”
周靖玉是木蒂找来的能人之一,专攻书法,尤其是模仿他人之笔迹,惟妙惟肖足以以假乱真。她是先让府上的神偷去偷虞恣意府上的真账本,再亲自改成了假账本,让周靖玉誊抄。
最后,只要把泰和公主府烧掉,她手中的账本自然变成了真账本。这也是她不怕库房着火的底气。
丫鬟小心翼翼敲响了周靖玉的房门:“周少爷,周少爷,公主殿下来了。”
敲了许久没有反应。木蒂一想不好,一脚踹开门,周靖玉充血的眼睛直勾勾地挂在床边看着她。脖子上硕大的伤痕已经表示——这人死了。
死得透彻。
木蒂撕烂了手帕:“凤予!!”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感受了,那个已经消失在京城某处的人早早就计划好了一切,早早就知道了她最后的底牌。
“去找鼠堂,我要把凤予找出来亲自弄死!”木蒂的手死死攥紧了拳头,脸色森寒得甚至有些扭曲,“不用放长线了,一个月内,我要弄死他!”
管家不敢造次,连忙应是然后退下。
与此同时,凤予又换回了卢澄的脸。他回了自己府上,苏矜然一行人已经回来,见他回来纷纷站起身。
“你去哪儿了?你再不回来我都打算夜闯皇宫了。”苏矜然问。他浑身上下都是灰,连锦衣都看不出原先的颜色,只有一双眸子还算亮堂。
凤予就把今晚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听到周靖玉死的时候苏矜然明显松了口气,忽然又觉不对:“顾晖和冒牌货也在灭火,你怎么杀的周靖玉?还有你怎么知道木蒂府上养着周靖玉?”
“你说谁是冒牌货?”凤盛坐在边上也累得不行,闻言翻了个白眼。
“怎么那么多问题。”凤予叹气,刚想细细再解释一遍,眼前蓦地一黑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栽倒,耳边传来焦急又密集的叫喊声。
苏矜然反应最快,一把扶住凤予:“凤予?凤予!怎么回事,好端端会晕倒?乌芯那小子跑哪儿去了!”
正说着乌芯翻窗进来,二话不说给凤予把脉神情变了又变。
“怎么了你快说呀。”卢玉潭也急了。
凤予缓过来了,靠在榻上低喘努力平复呼吸,镇定道:“你直接说就是。”
乌芯面无表情:“你有了,心力太弱才会晕。”
饶是凤予对很多事都云淡风轻,但是这一瞬间还是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啊……”
场面陷入了非常死寂的沉默。卢玉潭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什么有了?有什么了?”
乌芯继续说:“我给你开副安胎药,你喝完睡一觉,最近半个月都别下床了。”
卢玉潭恍然大悟:“哦——那我们谁去通知镇国侯这个好消息?”
此时众人才后知后觉——今晚那么大的事,怎么顾衢和虞恣意始终没有出现?
改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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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有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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