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衢是翌日正午才知道消息的,彼时众人聚集在镇国侯府,箫遇,府医,会医术的亲兵挨个把脉,纷纷用自己从医的信誉担保真的怀上了。
顾衢两眼茫然地看着凤予:“但是男人是……”
凤予认真地回答:“我天赋异禀,侯爷难道不想负责?”
顾衢不假思索:“当然想,我巴不得。今天就成婚,今晚就洞房!”末了顾衢又挠挠头:“我只是,太惊讶了还没准备好。”
饶是箫遇和顾衢是交付性命的兄弟这会儿都忍不住为凤予鸣不平:“你有什么可准备的,又不是你怀,到时候也不是你生,你就拖着条命等孩子出生就行了,还要准备什么?”
苏矜然更是顶着易容的脸冷笑地看凤予,那表情赫然在说:你看你找的什么人?栓条狗在镇国侯府都比他好。
凤予全当没看见,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去。苏矜然嘴边冷笑更甚,这回连一向脾气好的卢玉潭都不站凤予这一边,俨然也觉得顾衢不太靠谱,打算好好尽一下“娘家人”的职责。
这二人对视一眼,卢玉潭轻咳一声,刚想开口就被顾衢抢了先。
“我决定了,今天就办婚礼,拜堂!”
苏矜然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早该如此,我家公子不明不白地跟着你,现在怀孕了难道不该好好办个婚礼?”
箫遇有些为难:“但是现在正是多事之秋,昨晚泰和公主府和许多民居刚着了火,吴玉贪污一案也迟迟没有结束。”
乌芯很不满:“都是借口。”
箫遇被一个毛头小子怼了不由得有些火大,但这事儿他也觉得凤予委屈,一时咬紧了牙关也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没了反对,一个婚礼就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成了型,顾衢左听听右听听,暗自把所有事情全记下来写成条子给了刘大,特地交代:“有几个宾客你亲自去请,说清了他们愿来便来。”
刘大应了是,忙着去准备。从头到尾凤予半躺在床上一句话都插不上,一群人闹得风风火火直至日入时分方才歇息。
凤予非常安详地喝安胎药——乌芯说接下来半个月他最好都老老实实待着修养,一日三顿药都得喝,还得看情况要不要泡泡药浴,不许这不许那,一二三四五六条,比天牢的规矩还多。
苏矜然一看他倒贴得十分安详就来气:“你们这叫私奔,私奔知道不?私奔是不被祖宗祝福!”
凤予小口小口喝完了药:“顾衢无父无母长大,我家祖宗只怕如今在地底下自顾不暇。”
苏矜然气了个倒仰,怒气冲冲地说“随便你”,夺门而出布置婚礼场地去了,卢玉潭赶忙跟在他身后出去。
戌时初,宾客居然真的到齐了。卢苏二人都很震惊凶名在外的镇国侯人缘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差,除了卫渊,箫遇,还有约莫二三十位官位不高但都颇有实权的大臣,这些人分布在东西南北中域,礼兵刑工户吏六部。
看得凤予有些咂舌,他已经已经穿上了嫁衣,顾衢半跪着给他穿鞋。青年看了眼窗外小声问:“这些就是你全部的家底了?”
顾衢说:“也可以这么说,他们都是当年起义路上被我救过的人,其中的妻儿多数也都受了顾家军的照顾。他们不会把成婚的事情说出去。”
说到这儿顾衢有些忐忑,如此捡漏的成婚宴,晏儿真的看得上吗?
凤予好似看穿了他想法,抓住他的衣领凑上去亲了一下他的唇,轻声说:“你昨晚在宫里,肯定知道了些什么所以现在才有些拘谨对么?”
顾衢神情变了又变,非常艰难地点了点头,把凤予扶起来让他能靠着自己的肩膀,小声说:“我昨晚去找宇文尧对峙,虞恣意只是看着我进了御书房却没有跟进去。我和宇文尧大吵一架,吵到最后我有些看不清他了。”
顾衢说到这儿有些恍惚:“我现在跟随的帝王真的还是当年起义路上的帝王么?”
顾衢不敢相信宇文尧变了,但他就是变了。顾衢也说不清他到底是变得更好了还是变得更坏了,但常年征战野兽般的直觉告诉他不能事事都告诉宇文尧,尤其是对“镇国侯”好的事情。
“对不起,婚宴那么简陋。”顾衢抿紧了唇,“等我有一天离开京城,我们在办一个全天下人都知道的婚礼好吗?”
凤予一直温润地笑着,静静地听完顾衢颇为混乱的表述,然后说:“那等孩子出生我们就离开京城,找个暖和的地方。”
顾衢眼睛蹭的一下亮起来:“好!约好了。”
屋内烛火氤氲摇曳,顾衢看见凤予温润又明亮的眼睛——其中有烛火光芒浅浅地闪烁着,仿佛某种无尽的力量源泉,让他曾经暗无天日浑浑噩噩的未来忽然亮了起来。
凤予忽然扯了扯顾衢的头发,然后举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摩挲,直到顾衢的手指自然而然地抚摸他的眼周。
青年轻声说:“这是希冀。”一个可以寄托余生的希冀,犹如止渴的望梅,跑马的远山,只要想象它实现那一天,人就能所向披靡无坚不摧。
顾衢却笑着抱住了凤予:“你是希冀。”
烛火将两人的影子照在窗纸上,刘大直到两人分开才适时上前敲门提醒道:“侯爷,公子,吉时到了。”
两人牵手出门,不约而同地挑高了眉峰——气喘吁吁风尘仆仆的左库站在院子里,左手牵着马右手牵着信鹰,笑得非常嚣张。
“两个时辰,还得是老子的马够快够强!”左库一眼就认出了“卢澄”是谁,笑了笑,“这是宴礼。”
胸前绑着大红花的信鹰飞到凤予面前停住,咕咕咕地低下头示意凤予可以摸一摸他,青年好奇地摸了摸它细密的羽毛:“好孩子。”
信鹰扑棱着翅膀,过了好一会儿才不情愿地飞到顾衢那边去,惹得男人一阵冷笑:“忒偏心了,占我媳妇便宜。”
信鹰愤怒地“咕!”,飞走了!众宾客见状哈哈大笑起来,整个镇国侯府洋溢着欢快的气氛,丫鬟小厮们引着宾客落座。
刘大清了清嗓子高声喊:“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顾衢和凤予对视一眼皆有些无奈,但还是对着空荡荡的座位拜了一拜。
抬起头时顾衢在想:虽然我没见过您二位,也不知您二位是不是还活着,看在我是您亲生的份上千万千万保佑晏儿,保佑他喜乐无忧长命百岁。
凤予抬起头,空荡荡的高堂位让他有些想笑——要是他父皇母妃知道他最后甘坐顾衢之妻只怕会气得揭棺而起——不知道这二位前朝余孽棺椁是否尚存。
父皇我便不求了,求了也无用。母妃您若是泉下有知还请莫要来扰子渠清净,对,就是那个您看不上的顾子渠,是我自甘堕落,经年魂牵梦萦,如今总算得偿所愿。
“夫夫对拜!”刘大最后喊!
凤予险些笑出声,被顾衢紧紧牵住手:“笑什么?”
两人头碰在一起,凤予低声说:“没什么。刘大察言观色的本事倒是厉害。”
“那是,也不看是谁教出来。”顾衢自傲地说。
“送入洞房!”
按一般婚宴的流程,这时候“新娘子”就该在喜床上早早等着夫君来掀盖头,他俩没这一步,但是凤予身子不便喝酒,所以拜完堂就被苏矜然和箫遇压回床上休息。
凤予哭笑不得:“有这么严格吗?无非是两杯酒。”
“不行。”乌芯抱臂冷漠道。
凤予只好乖乖泡完药浴上床睡觉。他刚一躺上去,就觉得腰腹处有些硌,伸手去摸摸到了一枚哨子,哨子上刻了三个大字——顾子渠。
是个骨哨,表皮有些泛黄,打磨得很光滑,凤予一时不敢确定这是狼骨还是虎骨,想了想还是把它挂在脖子上求个一夜好梦。
果然一夜好梦沉眠,连顾衢什么时候回屋上床都没发觉。男人动作轻巧得吓人,仿佛浑身的重量都在此刻变成了羽毛,他转过头看凤予的侧颜看了很久。
其实易容的痕迹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应该是他身边那个小孩儿的手段,想要揭穿也不难,弄点药水揉揉脸就行了。但是,没必要。
顾衢小心翼翼扒开凤予散乱的长发,在他脖子处深嗅,落下一个轻柔的吻。脸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只要认定他是他就好。
刘大和几个侍卫一起把喝得烂醉的宾客送回去,亲兵们睡在镇国侯府的暗房里,左库无诏入京喝得醉醺醺的,被箫遇边骂边扶上马背。
刘大找了几个暗卫护送左库回去,左库打了个酒嗝大着舌头说:“怎么今晚两位公主都没来?”
箫遇语气有些复杂,看向远方:“京城早变天了,只有你还在逍遥。”
沉闷的黑夜一望无际,这是泰和公主府走水之后的第一晚,也是周靖玉死后的第一晚,更是镇国侯和皇帝大吵一架端倪出现的第一晚。
有人忙着清点账目彻查奸细,有人忙着联系鼠堂找出凶手,有人彻夜未眠在下一盘无人知晓的大棋。京城是棋局的起点,也是棋局的终点。
轰隆一声雷响!突如其来的大雨,狂风吹灭了御书房的烛火,奏折散乱一地。夏瑾弓着腰举着灯烛走进来:“陛下,起风了。”
年轻的帝王嗯一声,烛火重新照亮了他毫无表情的脸。夏瑾小心打量着宇文尧的脸色,一时摸不清和镇国侯的争吵究竟在宇文尧心中占了多少分量。
“夏瑾。”宇文尧忽然说。
夏瑾连忙低头跪下:“奴才在。”
“朕听说你和贵妃宫里的大宫女结成了对食?”宇文尧说。
夏瑾顿时汗如雨下大喊陛下恕罪!
“你何罪之有?稼朝律法从未规定宫女太监不得对食。你既然和观雨两情相悦,朕便将她赏赐给你,带回家好生呵护。”宇文尧淡淡道,“下去吧。”
夏瑾腿软得险些爬不起来,哆哆嗦嗦地出去,好不容易回到自己房里,一开门对上观雨七窍流血白骨嶙嶙的尸体。
白天还活生生巧笑嫣然的人,晚上就死不瞑目。夏瑾慌张地四处张望,目光聚焦在尸身旁边的两杯喜酒,一杯已经被观雨喝掉了。
夏瑾绝望地哭出声。他立刻知道陛下已经知道他把泰和公主和镇国侯入宫的消息偷偷告诉了王贵妃,王贵妃便强留泰和公主在宫中过夜。
夏瑾知道赏他一个全尸已经是陛下开恩,他不知足马上就会被禁军乱刀砍死,丢进荷花池里喂鱼。夏瑾苦笑,将喜酒一饮而尽。
悔啊,不该做不该做的事情……
酉时末,谢飞延走进御书房:“陛下,夏瑾已死,尸体已经处理干净。”
宇文尧点头。
谢飞延又道:“这是,镇国侯府的刘大送来的。”
宇文尧抬起头,没什么表情:“是什么?”
“未得陛下允许臣不敢擅动。掂着像是坛酒。”
“拿上来。”
包布打开果然是坛酒,闻不出什么端倪。宇文尧仔细看了很久最后找了五个小太监进来试毒,小太监挨个喝完过了足足半个时辰,宇文尧方才到出一杯。
入口十分醇香,确实是上了年份的老酒,不算是多名贵,但是颇为难得。
宇文尧想不清楚,顾衢送这坛酒是何用意:“罢了,给各宫分了吧,贵妃那儿你亲自送去。”他指了个刚才试毒的太监。
小太监欣喜若狂,慌忙跪地谢恩,捧着酒樽出去。
“明日上朝,你知道该做什么吧?”宇文尧最后问谢飞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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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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