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然然，生日快乐呀。”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奶油香气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氛围。
帐篷后边的毯子上，早上路过橱窗时看见的那只毛绒熊静静地坐在那，对她咧开了一个笑脸。
许岁愉居然真的买了？
“你……”
宋安然抬起头，眼中流过诧异∶“你不难受了？”
许岁愉撇撇嘴，做了个俏皮的表情∶“本来就是骗他们的。”
“所以你让我陪你出来，就是为了给我看这个？”宋安然的神色有些复杂，她觉得更奇怪了∶“可你怎么不把蛋糕带过去和大家一起吃呢？”
她说到‘大家’两个字的时候，音量明显放低了不少。
许岁愉反问∶“你喜欢和她们一起吗？”
这一问戳中心窝了，宋安然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吐出三字∶“不喜欢。”
“那不就好啦，”许岁愉拆开旁边的白色包装袋，取出蜡烛一根根插在蛋糕上，“而且我今天去的晚了，只买到这么小一个，要是还和她们一起，你指定又吃不到了。”
宋安然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里的字眼∶“又？”
“刚刚烧烤那会，你就没吃多少，我猜你肯定是不好意思了，”许岁愉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打火机，拇指在开关上按了两下，只听‘咔嚓’两声响，红红的火焰春笋般冒出了个头。她扭头冲宋安然一笑∶“其实呀，今天约你出来，本来就是想给你过这个生日的。”
宋安然张了张口，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又一阵风吹过，把火苗吹得若隐若现，少女便伸出手掌，弯成半圆替它挡住了风。
十七根蜡烛都戴上了红彤彤的帽子，许岁愉拍了拍手，依次拉上帐篷的帘子，周围霎时陷入漆黑，奶油香和火焰的焦味弥漫，蜡烛暖融融的光映在两个少女的脸上，将帐篷上的影子拉长。
许岁愉朝她招了招手∶“来吹蜡烛吧，小寿星。”
宋安然小步走到桌子旁，眼珠里倒映着蜡烛的火光，她阖上眼，薄唇微动，在心里默默许了个愿，随后睁眼凑近蛋糕，吹灭了上面的蜡烛。
她走近了才完全看清，蛋糕的最上一层还用果酱歪歪扭扭写了一行字∶小然然生日快乐，每天快乐。
心中莫名升起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自父亲走后，她便没再过过生日了，今晚突然有人给自己买蛋糕，唱生日歌，还真有些不习惯。
“岁愉，”她一手托着盛蛋糕的塑料盘子，目光停留在对方身上，轻轻唤了一声∶“谢谢你。”
“谢什么呀？”许岁愉扬唇笑了笑，烛光把她的脸映得白里透红，“能和小然然一起过生日，我才开心呢——快尝尝这蛋糕怎么样呀，我不太会买，还是店员姐姐给我推荐的。”
宋安然于是把叉子插进里头，轻轻挖起一小块，往嘴里送去时不小心在嘴角沾上了点奶油，她用纸揩去，小心咀嚼了片刻∶“甜的……”
“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许岁愉突然上前用手捧住她的脸轻轻揉了揉，笑道∶“小然然以后每天都要开心哦，不止是生日。”
*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营地，许岁愉看了看表，指针已经来到了数字‘9’的位置，她眨眨眼，问∶“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嗯……”宋安然头一回觉得，时间竟然可以过得这么快。
许岁愉两手插进口袋里，往帐篷那边看去一眼∶“我送你到公交站吧。”
“不用了，”宋安然忙摆了摆手，说道∶“你快回去吧，帮我和大家说一声就好。”
许岁愉走后，她一个人低着头沿着路边走，嘴里还留有淡淡的奶油味。
她回去了，许岁愉再和她们做游戏的时候，会想到她吗？
还是说，有没有她都是一样的……
晚上风有些大，宋安然用胳膊环抱住自己，捂紧了外衣。
宋文秀还没回来，出租屋里安静得可怕，宋安然打开灯，把熊塞到她的被褥里头改好，随后有些疲惫地坐到长板凳上，搁在桌子上的老人机碰巧亮了，她便把它捞过来，随意摁开了开关。
屏幕上弹出一条短信，发信人是一串数字，宋安然皱着眉点开，发现对方发来的是一张彩色照片。
照片上是一张精巧的贺卡，紧接着对面又弹出一条消息∶然然，刚刚有张贺卡被我忘了，先给你瞧瞧，后天上学了带给你呀。
宋安然唇角轻轻上扬，手指不熟练地在键盘上摁出几个字∶我刚到家。
对面很快回复了，又是一张照片，下面还配了一组文字∶她们几个唱着唱着把自己唱睡了，然然，没有你在好无聊。
宋安然的心跳猛然加速了一阵，她没再回复，摁灭了屏幕，把老人机放回桌上，耳边恰好传来吱呀的开门声。
她蹭的一下从板凳上站起身，手指有些不自在地在衣角上来回摩挲，喊了一声∶“妈……”
“嗯，”宋文秀闷声应了一句，随手把背出去的布袋甩到椅子上，自己则在板凳的另一头坐下∶“然，你坐下，我有事和你说。”
宋安然莫名紧张起来，她听话地坐到板凳上，眼神有些不安地看向母亲∶“妈，什么事呀？”
宋文秀急急地喝了口水，语气温柔得令她有些陌生∶“妈妈今天回了趟外婆家，你猜猜我看见了谁？”
“妈，您直说就好了，”宋安然略带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这我怎么能猜得到呢？”
“你还记不得妈之前和你说过，咱们家有个在外地工作的大姨，她有个女儿学习可好了，她呀，今天也回来了，还把她的女儿也带来了，”宋文秀两手放在大腿上，说到这忽然有些激动，“结果你猜怎么着，那女孩就是你们班上的林可，听说她这次还是第二，和你就差了不到二十分。”
“妈，”宋安然拖长语调，不满地唤了一声，犟道∶“您不也知道我的成绩么？我分明比她高了26……”
“那咱们不得居安思危吗？”宋文秀啧了一声，继续絮絮叨叨道∶“人姑娘老优秀了，长得漂亮，还会弹琴，学习也好……”
“您从前还说学这些浪费时间，让我只专心学习，”宋安然不服气地回了句嘴∶“怎么到她这儿就成了优秀了呢？”
宋文秀被她的话噎住，脸色微微一变，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妈不让你学还不是为了你好？你没有那方面的天赋，好好学习才是出路。”
宋安然不再接话，她知道妈妈说什么都是对的。
“妈也不是要拿你和人家比，”宋文秀接着絮絮叨叨∶“只是你总要向比你优秀的人看齐，这样才能进步。有空在班上多和人家交流交流——你上哪儿去？”
“您自个儿唠吧，”宋安然抱起书包便兀自回屋去，“白天太累了，我先回房去了。”
“这孩子，”她听见宋文秀在背后嚷嚷了句∶“说几句还不乐意听了。”
宋安然轻轻关上房门，把声音隔绝在门外，她躺倒在床上，再度点开老人机的开关键，屏幕上空空如也。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她鬼使神差地点开刚刚的聊天框，把那串数字给删掉，打上‘许岁愉’三字，想了想又觉得不妥，最后还是改成了‘同桌’。
*
周末时间飞逝，很快到了周一，学校里头又变得熙熙攘攘。
一大早，杜雪便挂着平日里那副不苟言笑的表情走进班级，宣布了下午要到养老院去关照老人的事。
“好耶！”
全班一阵欢呼，只要不用上课，让他们做什么都是好的。
杜雪用劲一拍讲台，待全班安静下来后，才悠悠开口道∶“下午要在那边待的时间会比较长，我们会统一购买吃食，需要的同学请电话联系家长，把钱打进学校提供的卡里。”
她前脚一走，后脚同学们便一同涌出教室，很快就把电话亭围了个水泄不通。
“小然然，你怎么不去打电话？”
宋安然呆呆地望着她们，眼里满是艳羡，听了她的话才回过神来，抿了抿唇∶“我不想吃……”
许岁愉笑而不语。
“那你呢？”宋安然好奇地反问她∶“你怎么也不去？”
“她的爸妈早离婚了。”
许岁愉还没回答，身后骤然响起一个声音，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刺头男嘴上挂着一抹挑衅的笑，继续高声道∶“听说她的妈妈出了轨，对象还是个年轻女的……”
许岁愉脸色骤变，五指嵌进肉里，一言不发地把下唇咬得惨白。
蓦地，一本横空飞来的书朝刺头男扔去，恰好砸中了他的眼镜。
“你丫的脑子坏了……”
“你是不是今天出门忘吃核桃了？”宋安然猛地站起身，把她余下的话堵了回去∶“说话没过脑子是吧？什么谣都传，我还听说你爸被捉进去了呢，你们信不信？”
刺头男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宋安然也不怕他，双眸死死盯住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这么喜欢造谣，不然我们到警察跟前说去？”
杜雪恰在这时被吵闹声吸引进来，众人忙回了位置，一时没人敢吱声。
“你刚刚怎么那么厉害？”宋安然坐下后，许岁愉看她的眼神从震惊一点一点化成了浓浓笑意∶“原来大学霸还会骂人啊。”
“某人不是说过，要一直保护我么？”宋安然瞥她一眼，闷声道∶“总让你来，该多累呀？也得让我有次表现的机会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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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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