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何人?”
“怎么会有生魂在此?”
小黑化作黑雾,围绕在许明霁身边。四殿拧紧眉心,念咒欲禁言,可小黑本就是他的一部分,以往咒语能生效,是因为小黑愿意。
“三生石现世,与这山间小神毫无关系,是我贪玩,要罚罚我!”
“胡闹!”四殿行至厅堂中间,他眼里的一团黑雾,倔强又委屈,原本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改口说,“我亦监管不力,甘愿替罚。”
堂下本来走个过场的众殿,忽然来了精神,四殿这块硬石头也有主动请罪失职一天,有趣。
“二位莫急,不若听听这两位如何言说?”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许明霁和王玚身上。
“王玚,跟我回家。”许明霁一到此处,就来来回回扫视了好几遍王玚,确认人身上无伤,手脚健全,才松一口气。只是有些奇怪,王玚都不抬眸看过自己一眼。
“……许先生,你认错人了。”
当头一棍,什么意思?王玚在说什么?三生石的罪名也落不到他身上,为什么要撇清关系?
“我并非三生石里与许先生相恋之人,许先生阳寿未尽,请回吧。就当大梦一场,别再……”
跨出小黑的保护圈,许明霁捧住王玚的脸,强硬地与人对视。生魂没有肉身依托,还暴露在地府之中,已可见的速度在变透明。
“那我家公子在哪?这位公子,你眼角又干什么红了?”
“不干你事,小黑,带他回去!”魂都在散,别再待在这里了。
“那石头这么重要,我也算是私自使用,要罚,就都罚。”
“闭嘴,你从不知情,许明霁!回你的阳间去。”
僵持之时,堂前正中的太师椅,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个身影,“这阴司许久未有此情此景了,多热闹啊。”
后土娘娘大手一挥,将所有人都分隔开。
“小神鬼,你在怕什么?怕阴阳两隔?怕他不爱真实的你?或者,你也分不清,自己是心悦从前的他,还是如今的许明霁?”
王玚把手背贴在自己脸颊上,许明霁生气了也很温柔,他缓缓回话。三生石神力非凡,可跨越生死与与爱人生生世世重逢厮守,可它不过以人的执念为供养,所见所感一切虚幻,又何必沉溺其中。
“从前与现在,都是我妄念,与许明霁无关。”
“此话不假,神石里的小世界是虚幻,所以前人执拗疯癫。”后土娘娘指尖绕着虚空中的红线玩,“可小神鬼,你有没有想过,这执念之深,并非只你一人。”
王玚忽然抬头,满眼惊讶。
“许明霁是吧。”后土娘娘翻开一本书,“让我看看,此人轮回数十上百次,为乞丐时早死不结缘,为富商时爱财不结缘,为树花都不开一朵,做一只兔子也早早就被抓了去扒皮……你说,这人何苦。”
“小鬼神,不若试试最初的你,会爱上哪一个许明霁?”
从呆愣中回神,王玚想说些什么,后土娘娘却不给机会,执笔翻书,把人扔进了生死簿千百年前的一页。
“许明霁?你一介凡人,擅闯阴司,可知罪?”
“你是哪里来的漂亮姐姐?”许明霁眼睛一睁一闭,眼前就只剩一位雍容华贵的紫衣姑娘。
王玚在哪?许明霁左右找人,这姐姐瞧着面善,又坐主位,应当明事理,不会伤害王玚。
“嘴甜,免你擅闯之罪。”后土娘娘召来一片云,斜倚其上。
“想必阿四的小影子已经告诉你来龙去脉了,那你有没有想过,小世界里的王玚,只是残影,你根本没有见过真实的他。”
“那又如何,相亲也是见一人面,有好感留个联系方式再谈恋爱,就当我和王玚的相亲场所特殊一点。他得跟我回家,往后能不能长长久久那是往后的事。”
许明霁一心只想先捞人,两个人的事,关起房门来怎样都行。
“那再假如,王玚不是喜欢你呢?他留恋的是你的前世,人间怎么说来着,你不过是个与他心里白月光模样相似的替身,别痴心妄想。”
“……”许明霁沉默。
“王玚心里有你,但却是你的墓碑,是也不是你。”
“踹了。”许明霁低眉思索了一会,字字铿锵,是不是自己又怎样,“有言道‘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死都死了,给我让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小子,既然如此,我便送你们回到过去,你去试试看,能不能真的让王玚为你倾心。”
“漂亮姐姐你人美心善呐。”
“别高兴的太早。”
虽说王玚是个编外的半神半鬼,到底非人,人神相恋有违天规。后土娘娘此次破例,如二人事成,她便成人之美,特许王玚回到阳间,往后生老病死与常人无异;若事不成,就生生世世不复相见,许明霁念他家公子,王玚恋他的阿明。
“他就是我的公子。”
“那便去吧。”
书页无风自动,寥寥几笔就把许明霁也扔进了其中。
后土娘娘想了想,阿四失职,也该罚一罚。她又一挥笔,四殿和小黑也被塞进了书里,神无法力,当个牲畜再好好体验一番人世间吧。
掐指算算,空中这条似连非连的红线怎么办呢,算了,她干脆把姜序也丢了进去。
“唔——”后土娘娘伸了个懒腰,睡会吧,醒了就知道这姻缘是深是浅。
林中肃杀,王玚手中的剑捅进了一人咽喉,温热的血溅了几滴在手腕上,杀净了,这是随身侍从里最后一个细作。
五乙适时递上手帕,主子的手脏了。
“何人?”
不远处的灌木丛,一名书生模样的男子,强壮镇定,拱手作揖。
“在下回乡,无意惊扰阁下,这便离去。”
男子长相过人,身段也颇有韵味。王玚想起近来京中尘嚣直上的谣传,起了些玩味的心思,行事放浪不恰好合了他人心意,这人也未必如同面上般人畜无害。
“五乙,绑了。”
“你!在下实属路过,并无……唔!”
许明霁又在荒郊野岭醒过来,这次没有满脑子疑惑了,撑起身就往旁边的小道赶过去。待会自己要不要假摔一下,好像之前初遇时自己是衣衫不整?还是香肩半露?王玚喜欢自己的脸来着,微笑相迎好还是欲迎还拒好呢?
选择很多,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高调些,送去盥洗室让春怡里外里洗干净了,再送来。”
王玚已经打包好了诚惶诚恐的阿明,也就是许明霁前世,准备打道回府。
“还有谁在那?”
路旁缓坡,许明霁站在那宕机了,他是许明霁,他被绑了,那我是谁?怎么走慢了两步戏份都变了。
“哦?”
不止王玚惊讶,被扛着的阿明也震惊,天底下竟然有人不相识,却长得别无二致。
“你也回乡路过?”
“我家很远,我找我的爱人。”许明霁毫不避讳,直直地看向王玚,可惜,王玚眼里满是玩味与警惕,没有半分自己熟悉的神情。
“你二人是什么关系?”
“严格来说,没有关系。他就是一个本本分分的书生,要抓抓我,放了他。”
这里没有第二个王玚,许明霁暂且先默认,眼前人就是心上人。
满地血污他不在乎,径直走向主仆二人,主动伸手,示意要绑赶紧。
此番作态很是出人意料,但王玚不做选择,把两人一起抓了回去。美人成双,也不失为一桩幸事。
竹院里众仆不似平常井然有序,一片哗然,严阵以待,神色都十分紧张。
原是院中有异兽,一只凶神恶煞的黑豹,和它背上一只悠然舔毛的黑猫,吻部一块白。
“小黑?”
盯了一路王玚的许明霁,总算被异兽分走了视线。王玚紧绷的背脊才松了些许,此人真怪,乖乖跟着杀人不眨眼的自己,还目不转睛地看自己,分外露骨。
找爱人?找到自己身上吗?王玚不解,但他却下意识地容忍了许明霁的行为。
喵呜——
「是我!四殿帅吧,虽然被压制了神力,但化身也十分威武!」
「嗯。」
「!」
小黑炸毛,四殿怎么能听懂自己说话?我们明明不是同一个物种。
听不懂猫语的是许明霁,但咋咋呼呼的熟悉模样让他安了一半的心,好歹还有个毛朋友热情回应他。
小黑从四殿身上跃下,同手同脚地攀到许明霁肩上。旁边那位一站稳便正衣襟扶发冠的,小黑打眼望去就知道不是张扬跋扈惯了的许明霁。
许明霁只会觉得歪了衣领也是慵懒的帅气,因为他自己的脸无与伦比,破麻布披着也是容颜出众。
“异兽,你家的?”
“非也,小黑是我和我家公子养的爱宠。黑豹不是,小黑勾搭回来的。”
语出惊人,四下皆瞠目结舌。
四殿不满许明霁的用语,小影子是他的才对。
其余人则十分震惊,此男好不要脸,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将断袖之癖讲得如此理直气壮。随之而来的,便是轻视,一副好皮囊白瞎了,原来不过是雌伏他人身下的玩意。
“这位兄台,此言多有不妥,兄台可是说差了?”阿明出言解围,这个人顶着自己的脸说些惊世骇俗的话,他也惊到了。
王玚却莫名其妙的觉得,许明霁口中的他家公子,与自己关联甚密。
五甲在众人视线不及的角落里,悄然向王玚示意,“主子,房梁上有不速之客”。此时许明霁占据了王玚所有视线,王玚不想管梁上小人,暗中吩咐五甲杀了了事。
“小黑不会伤人,给它酥炸小黄鱼就好。猫猫开心了,黑豹也不会伤人的。”
许明霁蹲到王玚身前,抬眸,柔声问:“公子,我能养吗?”
四殿端坐在旁,始终离小黑不到一步远。小黑下意识夹嗓子喵喵两声,装乖,四殿手痒,想把小影子揉在怀里。
鬼使神差的,王玚点头答应了。
“公子可真好。”众目睽睽,许明霁没有直勾勾盯着人看的不好意思,眉眼带笑,煞是好看。
“……”王玚不语,只是避开了灼灼的视线。此人衣衫不整,露出皮肉是何用意。
院子众人忍不住侧目,好不要脸一男的,恃靓招摇,世风日下呐。
今日阳光正正好,鸟雀在树影间跃动,摇头晃脑的很可爱,多看上两眼心情也会大好,浮生难得半日闲,姜序除外。
仍旧是热热闹闹的巷子口,依然是突然出现一脸懵的姜序。
不过姜序轻车熟路地回到凤山阁,堂而皇之地走进里堂,他打算回账房喝口茶再去王府找许明霁。
未及半路,他就被拦下了。
“哪里来的混小子,里堂是你能去的吗?”是之前的算账老先生,姜序取代了的那位。
“啊?”
姜序正摸不清头脑,这时恰好常子书抱着几叠厚厚的账本走出账房,他打量了一番面容姣好的姜序,心想总算有个顺眼的人来当账房先生了。
“看了告示来应聘的?随我来。”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但姜序乖乖地跟上了常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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