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晌午。
“来来来。”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麻衣神相新张罗喽!”
“哎!我瞧这位夫人面色红润,想必近日定逢喜事,恭喜恭喜……只是这看夫人面相双霞宫两处生暗,怕是阴底里被小人给盯上了,很是不妙啊,可要来细卜一二让贫道为夫人解卦?”
热热闹闹的街巷,走来往去是一片车水马龙。城中来往的人络绎不绝,听着叫卖叫和呦喝声不绝的响起,掀开的蒸笼里正翻冒着热腾腾的白气。
正到了饭点时候。
食肆大开,到处都是鼎沸人声。
“一位客人上清菜鸡蛋面哩!”面摊的老板用肩上的白巾擦拭着桌子招呼着客人落座。
“两位客人请上座!”
“两位,需要来点什么面哩?”
“……”
那是一处很不起眼的地方。
在城东家的一棵已有百年之龄的老梧桐树下面。
就在那面摊的三步距离外。
“先生当真神机妙算,我家大儿前日里不久娶了新媳,可是个好姑娘呐!”红光满面的老妇人笑着眉眼齐开,末了又有些担忧的用一只手捂着半张脸,“听先生说我家被小人盯上了可是当真?”
“占先一卦,自见分晓,我麻神方神相在这道上也是远近闻名的,不灵定不收夫人的钱。”
黄褂红绘的幡子正张着,坐下的是一个算卦的先生。
看着不过弱冠。
那夫人心里担忧的买了一卦。
“哎呀——”那算卦先生得了生辰八字,拈着手指神神叨叨的掐算了一会儿,突然叫了一声,说,“不妙,不妙啊,夫人给我的令公子的八字,可是大凶!”
“啊?”老夫人听着心一紧。
“夫人你看,令公子的命格,天禄宫有红星萌动是为大富,但鹰蛇宫危星缵动可见已种祸根。由此盘为观,公子近几年会有一番大富大贵,但同样也招惹上了小人留了后患。”算卦先生说道。
“这……先生,可有什么化解的法子吗?”老夫人赶忙问。
“有是有就是……”算卦先生踌蹰说道,“泄漏天机只怕……”
老夫人忙加了点银钱过去。
算卦先生笑眯眯的收下钱,随即拿起了摊桌上的箸草开始卜卦。
白日里是人来人往的城东,温煦的太阳照在树叶上正生着光,星星点点的落在身上又被风给吹成了霰点,可是好不闲懒的日子。
小面摊上。
“要做什么?”宋影青问。
“吃面。”单玉儿一只手撑着脸颊说,“我听说这家面煮的可真不错。”
“……”
“柳老板,给我的那一碗多放些香油。”单玉儿招手说。
“好哩!”小面摊的老板应声道。
“你不吃?”单玉儿疑惑的望了他一眼,一整天了都没看他吃过东西,怎么,练武之人已经五谷轮回羽化登仙不用食人间的五谷杂粮了?
宋影青摇头,“不吃。”
单玉儿望了他一眼说,“那你也别站着,实在扎眼。”
宋影青一时无言,正准备找处隐蔽的地方藏匿起来。
单玉儿招了招手,说,“坐着就行。”
宋影青沉默了下去,最后还是听了她的话坐了下来。
从主人手里被人买下来。
李麟生他不懂。
单玉儿他更不懂。
不过他也一向没有什么好奇心,更没有兴趣过问一二,只是落了座,身体做为一个影卫依旧绷直着警戒着坐着,像一把蓄势待发的弓弦,他问,“姑娘来此,是什么事要做?”
单玉儿笑了笑,说,“并没有什么事。”
“?”
“看戏就好。”
面条端上来了。
单玉儿取出了篓里的筷子,一只手支着桌子上撑着脸笑眯眯的模样,叉开的一双筷指向了梧桐树下面。
“……”
“夫人请看卜象,令公子命格之中红鸾星透堂可见夫妻感情交好和睦美满,主寿宫上高祖庇佑,是子孝天伦家和万事兴。但危燕宫暗红,主示令公子将有一大劫,此劫为命煞,可是危矣!”
算卦先生有模有样的说道。
“这,这是什么?”老夫人听着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危燕宫隐,此劫正照西北,指示巽位,应劫之人是离水宫的命象……”算卦的先生一边掐着手指一边说。
“……”
宋影青还是没懂她带自己过来是要干什么?
看人算命?
那个算命先生看着跟其它的江湖术士骗子没什么两样。
一头雾水的宋影青看了又看,最后最视线转向了单玉儿,看着她一边吃着面条一边笑眯眯的看着,觉察到了他的视线后,单玉儿笑眯眯道,“我跟你赌一百两,他连自己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都不懂。”
“那个算命先生?”
“嗯。”
“他是个骗子?”
“对。”
“离水宫的命象,西北……夫人,你让令公子切要小心吕庄的人。”算卦先生掐算完后一本正经的说道。
单玉儿忽而怔住。
“吕庄?”
“对,卦盘上显示令公子……”
算卦先生正要说什么,却看着街巷里突然卷起了尘土,大老远的就看到了城东的泼辣子张妇人抬着扫帚就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
“方有道!”
“你还敢再这里妖言惑众骗人钱财!看我不砸了你的摊子!”
“哎呦!”看到了来人,那算卦先生的脸色登时大变,麻溜儿的一卷摊子,扛着那一挂幡子就准备跑,抬脚就被那张妇人给堵了路。
“哎,那算卦的小生哟,你今日出门怎么不给自己算上一算会有大劫?”一旁抽旱烟的老汉笑了。
“哈……哈哈哈。”方有道面上尴尬却不失微笑,“这天机岂能尽算得到的?”
“你个骗子再敢妖言惑众我当场打断你的腿!”张妇人怒斥。
“张婶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那老夫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闹剧,整个人还没有缓过神来的站起来,看着那找着扫帚的妇人一捧子一捧子的往那瘦条男人身上抽去,看着刚才那神神叨叨的算卦先生一边狼狈的躲着一边讨饶着。
“……得亏,这是个骗子?”
“哎呦,吴老夫人竟是你在这里,可是我眼尖拦了下来不然又有个人着了这后生的道!”那张妇人瞧见了她,忙一手将那老夫人拉了过来,“他懂个屁,真要灵的话他怎么不给自己算一卦,看自个儿什么时候大富大贵,就那些嘴皮子唬人,吴老夫人可千万别上当了!”
“这……”老夫人神色还有些懵。
眼瞧着这边的场面有些混乱,被人搅了场子也不好多呆下去,方有道逮了个机会忙跟个猴儿一般的溜了。
“想跑!”
“该死的骗子看我不打死你!”那张妇人提着扫帚就追上去。
“……”
单玉儿付了碎银起身,示意宋影青跟上。
到底是坑蒙拐骗发家的骗子,逃命的速度确是常人所不能及,若不是宋影青跟得紧,这东拐拐西拐拐囫弄几圈单玉儿还真的是没有把握找到他。
小篱笆栏栅压着初夏开得正艳的紫薇花。
卸了一身的狼狈,方有道扒开了篱笆将手上的摊包幡子推在了院子里,正要回头关门。
“嗯?”
“先生叨扰了。”
“你是……?”
隔着一栏篱笆,方有道诧异的望着眼前的小姑娘。
小姑娘穿着一身青绿鹅黄的衣裳,衣领处佐着青叶暗纹。编的是两只桃李花辫子,整个人看上去俏皮又灵动,可生的水灵的模样。就是个子还不高,一看就知道年龄不大。
只看着她正对着自己笑。
笑得意有未明。
“小妹妹有什么事吗?”方有道问。
“我来求卦。”单玉儿笑眯眯的说。
“……”
方有道顿了一下。
大概是眼前的小姑娘的那一双眼睛太过于水灵了,以至于让他少有的良心发现,反省了一下自己平日里胡话连篇骗东家骗西家骗老人骗小孩是否太过。
虽然,良心发现只有一秒。
“小妹妹来求卦啊。”方有道笑眯眯的问,一双手搭在了篱笆门上。
因为,他很快的注意到这个小姑娘穿的衣裳是城中上好的织绵,一看就是个大户人家。
“……”
单玉儿实在忍不住笑。
多少年过去。
往前。
往后。
他方有道还是在这临安城城东边的那一棵老梧桐树下摆着他那破烂摊子,干着他那坑蒙拐骗的勾当,现在想来实在是让人怀念。
“小妹妹不能求卦吗?”单玉儿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自然可以自然可以。”
方有道笑容可掬,一双手搭在了篱笆门上,笑得那叫一个人面禽兽的模样,“小妹妹想要求什么?”
单玉儿眨了眨眼,说,“先生是神算子,算不出来我想问什么吗?”
方有道一顿。
他思绪却是转的飞快,门外是好好的一座活财神,他自是恭顺的打开了篱笆门将她请了进来,“姑娘先请进,寒舍鄙陋,招待不周了。”
单玉儿大方的走了进来。
方有道请进了小财神就转身去翻他的那个破烂摊子。
单玉儿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刚才那个是吴家的老夫人,是吴仲平吴公子的高堂可是?”
方有道翻着东西,听到问道顺口就应道,“正是。”
回过头来一顿。
方有道问,“小妹妹,你认识吴仲平?”
单玉儿眼神有些深,只说,“听过吴公子的才名。”
甲子中秋,吴仲平在平康巷遇到了吕怀义杀兄,由而惨遭灭口,至死反泼一身的污水累及一身清名。其妻许思苓为了给吴仲平昭雪清白,而首肯应允她开刀验尸。
她行的刀。
从吴仲平的尸首里取出了当年吕庄真相的铁证。
方有道不可能知道这一件事,那么他又为什么提醒吴老夫人小心吕家?
“你……”
单玉儿正准备开口。
内院里的门被推开,听着一声陈旧的嘎吱声响起,紧接着的是木棍轻笃的声音响起。
“先生,是方先生回来了吗?”
屋里出来的是一个少女。
准确的说——
是盲女。
那盲女用木棍试探着柱着地面走了过来,“你说我大哥在临安城里,可有他的消息了吗?”
“我大哥梁玄……他,他一切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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