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院长办公室离开。
一边震惊于祁峥的无耻,一边又好像无法坐视不理。
桩桩件件,赵洛凡很难不联想到自己身上。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报复。
回过神来,已经点开了祁峥的联系方式。他定了定心神,按下拨通键。
电话响了四五声,在赵洛凡以为几乎要挂断的时候,熟悉的声音闯入耳畔。
“喂?”祁峥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少见的疏离。
如果足够熟悉他的人,很快就能从中发现演得太过的痕迹。
很可惜,赵洛凡并不是这其中之一。
他愣了一瞬,回过神来,低低地说,“是我。”
紧接着,又补上了一句,“赵洛凡。”
对方嗤笑了一声,“托你的福,我还没失忆呢。”
“有什么事吗?”
他冷静下来,镇定地说,“你是不是资助了福利院?又为什么要撤资?”
面对这种质问,祁峥不急不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不想要我的人,但想要我的钱。赵洛凡,你是不是太贪心了一点。”
心脏怦怦地跳着,根本就不是这样。他急促地反驳:“我没有要你的钱。”
“那你现在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
赵洛凡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悲哀地意识到,祁峥的话好像是对的。
咬了咬下唇,还是尝试着再争取一番,“可是明扬的捐款是提前定下的,你为什么不讲信用,现在福利院需要这笔钱……”
对方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在你眼里,我难道是什么好人吗?”
“从利益的角度出发,明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一时间,两头都陷入了无声的静默。赵洛凡敛着眉眼,深呼一口气,才继续开口。
“……那利益之外呢?”
听到这里,祁峥短暂的沉默。不知过了多久,才一字一句地说,“赵洛凡,是你先选择放弃跟我讲感情的。”
尽管隐隐有过预感,但当切实听到是这种答案时,他呆愣在原地,双眼空茫茫的一片。大脑停止了思考,一股不知所措的情绪蔓延至每一个神经末梢。
过了许久,赵洛凡听到自己轻变颤的声音。
“祁峥,你想怎么样?”
对方略作停顿,随即便恢复了那种胜券在握的语气,“这话应该是我问你。”
“你,觉,得,怎么样才好?”
果然还是他,果然还是这样的人。这么多年过去。性格上的缺陷可以通过随着阅历而改变,骨子里的恶劣却无法掩饰。
过往被刻意隐藏起的回忆纷沓至来,在脑海里一一闪过。
“赵洛凡,你他妈居然喜欢男的!”
“想要我不说出去?好啊,从今天开始,你得听我的。”
“跑什么跑?再躲我你试试!”
“成绩好有什么用?还不是废物。”
……
曾几何时,那些羞辱的言辞和肢体上的冲突,回荡在他每一个恐惧的梦里。
他已经很久不做这样的梦了。
赵洛凡闭了闭眼,身体不由自主的轻微颤抖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路灯忽然亮起,映出他苍白到病态的脸,瘦弱的肩膀耸立着,从背后望去,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掉了。
“祁峥,对不起。”沙哑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风一吹就要散了。
可电话另一边的人依旧是道,“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他敛着眉,眼神里一片颓然,胸口麻木的钝痛,想了许久,艰难地开口。
“分手的事情,也许……也许我也有些冲动,我后悔了,我们都再仔细考虑一下好吗?”
“……所以打算你什么时候搬回来?”
“……”
“我们,我们能不能暂时分居一段时间?”怕对方误会,又急忙补充道,“这不是分手,只是可能我们都需要一点自己的空间,祁峥,我最近真的太累了。好不好?”
他的语气几乎是祈求。
沉默良久。
“随你。”男人的声音像是淬了一层冰。
随后,电话被挂断。
赵洛凡合上了眼,眉眼间萦绕挥之不去的疲惫,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的喘不过气。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调整好心情后,缓缓踏上回家的路。
随后几天,出乎意料的,祁峥并没有联系他,两个人的关系像是本看到一半的书,就这样被搁置在原地。
偶尔,赵洛凡也尝试着乐观地想,他们现在,起码也算分手一半了吧。
但福利院源源不断收到的汇款,也始终暗暗提醒着他,这笔钱是怎么来的。这让他不得不面对现实: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有价格。
祁峥是商人,比他要更明白这个道理。
在赵洛凡的拖拖拉拉里,半个月过去了。
时间步入四月,天气逐渐转暖,偶尔也会下一两场雨,空气里的湿度过于饱和了,在窗户上凝结成一层水雾。
虽然偶尔会胆战心惊,但他这半个月过得其实还不错。看完了三本书,学会了两道菜。根据网络推荐买了一个空气炸锅,尝试着捣鼓了几次,后来又因为懒惰被逐渐闲置了。
某天晚上,赵洛凡刚洗完澡出来,正准备给第二天的上课内容备课,搁置在床头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
他走过去,看了一眼,顿了几秒,按下接听键。
“洛凡?”
下一秒,一个温柔的女声从电话里传出。
他低着头,“嗯”了一声,手指不自觉的摩挲着,等待着对方的后文。
“过两天是雯雯的生日,你记得过来,一块儿吃个饭。”
他想了一下,推辞道,“妈,我当天还要上班,可能不太方便。”
闻言,对方瞬间不满,“请假不行吗?”
“你的工作就这么重要?雯雯是你妹妹,她一年就过这么一次生日,况且今年是她的本命年。”
榆市的传统,小孩子的第一个本命年,是非常重要的生日,要大办。
赵若凡拧了拧眉心,疲惫地解释:“妈,我最近已经请过很多假了,实在是不方便……”
“赵洛凡,你怎么这么多事!”
他不再开口了。
“你就是这么当哥哥的?我们是经常麻烦你吗?”
“要不是雯雯喜欢热闹,想你来……”
“……”
这通电话,以赵洛凡表明自己一定会去结束。
他把手机往床上一扔,转身来到了阳台。推开窗,夜晚的风依旧很凉,吹起他睡衣的下摆,也平复了心里乱窜的情绪。
在某个瞬间,赵洛凡突然很想问,妈妈还记不记得,今年其实也是他的本命年。
她们之间是‘我们’,那他是谁?
但最终他什么也没开口。
很多事情,不需要问,答案写在心里。
*
生日的地址定在榆市最大的酒店,包下了整个一层的大厅。
当天赵洛凡到的时候,宾客已经来了大半,刚打算进门,被酒店的迎宾人员拦在门外。
“您好,请问您有请柬吗?”
他止住脚步,极轻地蹙了一下眉,“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还需要请柬,但我确实是被邀请来的。”
对方脸上的笑容顿了一下,但显然对于这种突发情况并不意外,只继续说道。
“好的,没关系。那您看有没有认识的人在现场,方便过来证明一下您的身份呢?”
赵洛凡抿了抿唇,拿出手机,拨通了陈婉仪的号码,响过几声后,提示无人接听。
他尴尬的脸色微红,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迎宾人员的眼神微变,双方相对无言。
此时,从后面走出来一个人,大约30多岁,穿着一身黑的西装。
两人对视了一眼。
“洛凡?”
他眼睫颤了颤,半晌,嗯了一声。
说起来,陆延年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赵洛凡,这个名义上的堂弟,他小叔的继子。
早些年,听说小叔坚持要娶的女人还带着一个半大的孩子,把爷爷奶奶气的不轻。
或许是出于这一层原因,除了小叔的婚礼,逢年过节陆延年从来没在家庭聚会上见过他。
这么多年过去,倒是……
迎宾人员看这眼色,立刻意识到这两人可能认识。确认过陆延年的请柬后,让他们两人都进门。
大厅里,四周都被装饰了鲜花和气球。
一对夫妻站在大厅正中央,时不时与往来的宾客寒暄几句。在他们身边,今日的寿星穿着一条粉红色的裙子,打扮的像一个十足的公主。
赵洛凡找了个角落坐下,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今日来的人大多姓陆,他知道自己格格不入。
临近宴会的尾声,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刻,他给陈婉仪发了条消息,无声的离开了。
推开门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赵洛凡叹了一口气,正打算叫车回家,刚拿出手机,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正前方。
车窗缓缓降下,一张熟悉的脸出现。
“洛凡,你没带伞?要我送你吗?”路延年温和的问道。
“不用了……”赵洛凡一愣,下意识的拒绝。
“……上车吧。”
话音未落。宾利后方,不耐烦的司机已经开始按起喇叭催促。
——陆延年挡住了别人的路。
此时正是宴会散场的时间,再坚持下去恐怕会引人来围观。
他咬咬牙,拉开了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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