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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该还的,都还完了

冰冷的胸牌棱角硌得掌心生疼,那滴滚烫的液体砸落的触感却早已麻木。解剖室里消毒水和死亡的气息顽固地钻进鼻腔,混合着胆汁的苦涩,在口腔里弥漫。

世界是倾斜的,失重的。

扶着冰冷的墙壁,指甲在瓷砖上刮擦出刺耳的微响,勉强支撑着这具被抽空灵魂的躯壳。

小陈担忧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

没有回头,也没有再看那盖着白布的解剖台一眼。那里躺着的是路随,是阿随……这个认知像淬毒的冰锥,反复穿刺着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踉跄着走出解剖室,每一步都踩在虚空的边缘。走廊惨白的灯光刺眼。

李主任追出来,脸上带着欲言又止的悲痛和担忧。“云墨…节哀…支队那边已经…”后面的话语被自动过滤了。

节哀?哀从何来?心都空了,哪里还有哀?

回到办公室,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界。目光落在桌上那份DNA报告上,那行冰冷的黑字——路随,像烧红的烙铁,烫得眼睛生疼。没有再看第二眼。

沉默地打开电脑,调出所有关于“17号尸体”案——不,是关于阿随被害案的所有资料。现场照片、勘察报告、嫌疑人档案、抓捕记录、审讯录像……冰冷的数据和血腥的画面在屏幕上滚动。

愤怒,那焚尽一切的岩浆,终于冲破了绝望的冰壳,在死寂的心湖下汹涌奔腾。不是狂暴的火焰,而是沉入地核的、足以熔化钢铁的炽热。

阿随倒在那肮脏巷子里的样子……他死死攥着证物的手……嫌疑人B那张在审讯录像里扭曲、带着凶残快意的脸……每一个细节都像淬毒的针,扎进神经,带来尖锐而清晰的痛楚,也淬炼着冰冷的杀意。

接下来的日子,成了行尸走肉与复仇机器的结合体。

睡眠是奢侈的妄想,食物味同嚼蜡。所有的时间、所有的精力、所有的专业知识和被痛苦磨砺得异常锋利的理智,全部倾注到一件事上:钉死他们。

用最无可辩驳的证据,用最符合程序的方式,将他们彻底碾碎。

支队的人看我的眼神带着敬畏和担忧。那个冷静自持的云法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台不知疲倦、目光如刀的机器。

反复推演现场,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的疏漏;重新检验每一份物证,哪怕是一粒微尘;深入研究嫌疑人A和B的生平、心理、行为模式,寻找任何可以加重刑罚的蛛丝马迹。

在案情分析会上,我的发言像手术刀一样精准而冷酷,提出的每一个质疑都直指要害,引用的每一条法医证据都无可辩驳,将辩方律师的狡辩撕得粉碎。

“云墨,”支队长私下找我,眼神复杂,“你…还好吗?我知道路随他…”

“我很好。”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打断了他的话,目光落在案卷上嫌疑人B的照片上,那眼神里的寒意让支队长都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证据链必须完美。为了…公正。”

为了阿随。

审判是漫长的拉锯战。但铁证如山。当最终判决落下——主犯B死刑立即执行,A无期徒刑——法庭上受害者家属的痛哭和咒骂响成一片。

我坐在旁听席,面无表情地看着被告席上那张因恐惧和绝望而扭曲的脸。

没有想象中的快意,只有一片冰冷的虚无。阿随回不来了,再重的刑罚也填不满心口的空洞。但至少,该还的,还了。

走出法院大门,刺眼的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口袋里,那枚冰冷的“法医:云墨”胸牌,像一块沉重的烙铁。

回到小院时,夕阳把老银杏树的影子拉得很长。院子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爷爷坐在廊下的藤椅里,比以前更瘦小了,像一尊风干的雕塑。爸妈陪在旁边,低声说着什么,气氛沉重。

爷爷浑浊的眼睛在看到我的瞬间,亮起一丝微弱的光,随即又被更深的绝望吞没。他知道了。

在我忙于复仇的这段时间,爸妈一定小心翼翼地告诉了他。

他唯一的孙子,他含辛茹苦养大的阿随,没了。

“爷…”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路爷爷没有应声。

他只是极其缓慢地抬起枯枝般的手,颤抖着指向客厅墙上那张路随父母的旧照,又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指向空荡荡的院子——那里曾经有阿随奔跑的身影,有他教阿随骑自行车时爽朗的笑声。

他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碎的声响,浑浊的泪水无声地滚落,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颊,砸在衣襟上。

那无声的悲恸,比任何哭嚎都更撕心裂肺。爸妈红着眼眶,紧紧握住爷爷冰凉的手。

我走过去,在爷爷面前蹲下,握住他另一只颤抖的手。那手冰凉,毫无生气。

爷爷的目光终于聚焦在我脸上,那眼神空洞得像被挖走了心肝,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荒芜和一种认命般的死寂。

他看了我很久很久,仿佛在确认什么,又仿佛早已魂飞天外。最终,他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乎不可察觉地点了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再也不肯睁开。

那之后,爷爷的生命仿佛被抽走了最后的烛芯,迅速黯淡下去。他不再说话,很少吃东西,常常对着路随房间的方向或那张旧照一坐就是一整天,眼神空洞得吓人。

我辞去了法医中心的工作,彻底搬回了小院。爸妈也把大部分时间都留在了这里。

照顾爷爷,成了我唯一还能抓住的“责任”。做饭,喂药,擦身,陪他晒太阳。

但无论做什么,都像在触碰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爷爷的目光永远是散的,不再看我,不再看花,不再看树,只是长久地停留在某个虚无的点上。

偶尔,他会无意识地摩挲着路随小时候玩过的那个褪色的木头小汽车,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听不清是“随娃子”还是别的什么。

我能感觉到,他正在以一种缓慢而决绝的方式,追随阿随而去。

我守在他床边,看着他日益枯槁的面容,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比面对阿随冰冷的尸体时更加窒息。

至少,为阿随报仇,我还能做点什么。可面对爷爷油尽灯枯的生命流逝,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

一年后的初春,院子里的老银杏刚刚抽出一点嫩绿的新芽。爷爷是在一个清晨走的,很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

前一天夜里,我给他擦洗时,他枯瘦的手忽然极其微弱地、痉挛般地抓住了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浑浊的眼睛努力地聚焦在我脸上,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

我立刻俯下身,贴近他的唇边。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

“……好……好……活……”

极其微弱,像风中残烛最后一点火星。那是爷爷留下的最后一句话。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时,他再也没醒来。

料理完爷爷的后事,将他安葬在路随的旁边。小院彻底空了。银杏树的新芽在春风里摇晃,阳光暖融融地铺满院子,却再也驱不散那深入骨髓的冷寂。

站在廊下,看着这承载了太多悲欢离合的院落。那个曾经充满烟火气、有阿随身影、有爷爷藤椅摇晃的家,彻底消失了。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铁皮盒子,里面是两枚胸牌——“法医:云墨”,“犯罪心理顾问:路随”。

还有几张照片:警校门口青涩的合影,银杏树下并肩的笑容,厨房里手忙脚乱沾着面粉的傻笑……

走到院子角落那个很少使用的旧铁皮桶前。打开盒子,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放了进去。拿出打火机,“咔哒”一声,幽蓝的火苗跳跃起来。

点燃。

火焰升腾而起,贪婪地吞噬着冰冷的金属、塑料,吞噬着照片上定格的时光和笑容。纸张蜷曲、焦黑,化为轻盈的灰烬,如同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温暖日常,那些并肩作战的岁月,那些充满烟火气的期盼,最终都在这跳动的火焰中化为虚无。

火光映着平静无波的脸。没有悲伤,没有眷恋,只有一种燃烧殆尽后的灰白。

当最后一点火星熄灭,只剩下一桶冰冷的余烬时,提起早已收拾好的、一个简单的行李箱。箱子很轻,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物和一些必要的证件。没有再看一眼那棵开始焕发生机的银杏树,没有再看一眼这空荡死寂的院落。

拉开门,走了出去。春日温暖的阳光落在身上,却像隔着一层无法穿透的冰壳。

背影挺直,脚步稳定,一步一步,走向院门外停着的一辆出租车,走向一个没有路随、没有了爷爷、也彻底告别了冰冷解剖台和沉重案卷的、完全陌生而空旷的未来。

车门关上,引擎发动。小院的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彻底隔绝了过往的一切。车窗外,城市的景象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无法辨识的光影。

前路茫茫,只有无尽的虚空和寂静,伴随着胸腔里那颗早已随阿随一同死去、只余下冰冷灰烬的心脏,缓慢地、机械地跳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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