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尤利西斯先生,在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听你的话离开这里了。我依旧并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往哪里、要做什么,但就像您说的,我一定会找到生命不该如此消亡的意义。”
洛尔雯又做了同一场梦,梦里是她离开一直居住的小镇时,给镇子上唯一的神父尤利西斯先生写的一封信。她梦到自己将那张信纸塞到老先生木屋的门下,但实际上,她并没那么做。
她把那张信纸留在了教堂后的墓园里,用新鲜漂亮的蓝色星星花压住,放在了自己弟弟的墓前。
洛尔雯在生气,希望尤利西斯先生能意识到劝说她离开是件错误的事。就这样让他担心一会儿也是一种惩罚,那个老头看不见她一定会很着急,漫无目的找到天黑,独自一个人来到墓园坐下。最终他会发现自己女儿墓碑旁,洛尔雯弟弟墓碑上前的那捧花以及那张字条。
想到这她笑了笑,刚想继续睡去,却被树下的动静吵醒。
仿佛这个她刚找到的新落脚点,一个安静又偏僻的小村落进了一群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贼人。
她想默不作声假装自己什么也没有听见,但一声又一声的尖叫越发刺耳,她无法再忍受下去。
好吧,的确来了一群人,不是强盗,而是军队。
一户户人从屋里走出来,在牧师的手持的圣典下他们沐浴着神奇的光芒。有的人经受这样的光线无动于衷,有的人经受光线后却发出一声声哀嚎,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双眼,匍匐在地。
男人双手指尖长出长长的黑色爪子,细密的鳞片一路蔓延至腕间,他颤抖着放下掩住自己眼睛的双手,抬眼却是一双血红的眸子,留着眼泪发出一声声令洛尔雯觉得恶心的恳求。
这似乎是一家三口,都出现了异变。
恳求,又有什么用?
她躲在树上,神色冷淡地看着士兵慢慢举起的剑,剑尖直指男人,下一秒就将斩下。
“等等!”
一个高大的男人冲了过来,一头浅金色的头发十分晃眼,只可惜他来晚了一步,只能堪堪用手臂挡住剑,自己受了伤。
“他们看起来异化程度还不深,可以救……”
来人的鲜血顺着手指滴滴答答流淌,洛尔雯低声骂了一句“蠢货”。
果不其然,地上原本卑微地匍匐着的男人严重的猩红猛然加重,像是嗅到了美味猎物的猛兽。在血腥散发的一瞬间,他的味蕾像是沐浴了阳光的花朵,一瞬间绽开,让他的嘴不断分泌出涎水,黑色的爪子陡然变大,僵硬地坳动自己的脖子,随后像一只魔兽般狠狠地朝那个高大男人扑了过去。
男人虽然留有善心,但并非完全不设防,见此情形第一时间拔出自己的长剑抬手挡住锋利的爪子。
三人中看起来是母亲的那位低着头,也开始发出古怪的低鸣,抬起头来时居然也已经失去了神智,变成了只知道攻击人的怪物。
在此地的士兵围了过来,很快将两个彻底丧失理智的异化者斩杀干净。
而三口之家中唯一幸存的小女孩,早在父亲变成怪物时就已经呆滞地被吓得坐在地上,只会大口喘气,颤抖不已。
洛尔雯看着那个小女孩心里生出几分怜悯。她明明已经开始异化,可以变得更强,但是她身上异化的标志更像是个笑话,面对自己双亲被杀的场景只能像刚出生的小兽一般,发出几声可怜的低吼。
多像以前的她自己。
那女孩被拖走关押了起来,连同他们村子里的一些其他的普通异化者。
而那些忍受不了鲜血刺激的异化过深者,通通倒在了士兵们的刀剑下。
洛尔雯知道那些人并不值得同情,异化过深者一般都是切身了解了鲜血与恐惧的美味,才会变得如此癫狂。
落锁的正是那位头发浅金的高大士兵,他落锁时对着笼子里的孩子们低声说了句什么,孩子们的眉头不展也有了些松缓。
洛尔雯跳上了另一侧的树梢,对这个士兵产生了一点久违的兴趣。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有人不害怕这些像异族一样的魅,而是善良温和地接近他们,甚至还安慰那个可怜的孩子。
原本她并不打算出面,只想看一场无趣的闹剧然后赶紧离开是非之地。
只可惜……
“嘎嘎嘎……”
一阵乌鸦突然从森林中飞起,惊得洛尔雯脚下不稳猛然握住身旁的树枝,巨大的树冠发出摇曳之声,安静的树开始沙沙作响。
要遭!
她心下直觉不妙,刚想提起脚逃走,身后传来一人敏锐的喊声:“是谁?谁在那!”
从树叶间的缝隙看去,正是那个高大的青年,距离太远,他似乎并没有完全确定这边存在人,只是的确拥有太强的直觉与明锐,才朝这边开口。
洛尔雯本可以抓住他还在犹豫的机会逃走,但不知怎的,突然觉得留下也可以。毕竟她想了很久都都想不出来自己究竟该去哪,这才偶然落脚在这个陌生的小村庄。
扶住树枝站稳了的洛尔雯手臂渐渐放松,扶着树干坐在了树枝上,露出一双腿在外。
那边的青年看到,这边果然有人。
他急忙赶到树下,发现那是一个姑娘,一头深栗色的长发,苍白的皮肤还有胆怯的双眼,一颗泪痣落在她右眼的下方,像是正在垂泪。她靠坐在巨大的树身上,手臂微微抬起想要直起身,又轻颤地落下。
“这位女士,你怎么了?”男人皱起眉,似乎不能理解她坐在这里的理由。
洛尔雯假装没有看见他时刻游移在剑柄上的手,只伸出一只手掩住唇,微微合上眼睛,似乎泫然欲泣。
“抱歉,长官,这里太高了,我太害怕了,不敢动。”
洛尔雯刚刚听到士兵是这么喊他的,因此直接喊了长官。
男人身后已有士兵赶到,看到这个情景,都只觉得要赶紧救下这位羸弱的姑娘。
“杜兰特长官……”
士兵忍不住发声,可身为长官的男人一挥手,这是让他们后退的手势。
“你,是人是魅?”
“我……”
魅这个词是由民间传出,用来形容那些被诅咒者,因为被诅咒者有一个鲜明的特征——他们仿佛还和正常人一样,但实际上已经拥有了恶魔的属性。这个名称也正好契合了一种低等恶魔的名称。
洛尔雯暗骂一声,这个叫杜兰特的男人居然如此警觉,见到如此娇弱的女性都会升起疑虑,但关于自己是否受到诅咒一事根本无法隐瞒,只要她想留在这,就一定会接受那个该死的圣光沐浴。
“是,我是被诅咒者。”
她声音清澈又温和,透出几分软弱。洛尔雯一只手遮住自己的双眼,另一只手正准备掐住大腿好让自己流出眼泪,只听青年道:“没事,你先下来。”
语气居然十分温和平缓,没有其他士兵在听到回答后的惊恐后退,而是朝她伸出手,想要接住她。
“来,你可以跳下来,我能接住你的。”
杜兰特受伤的手臂已经包扎好,裹上的白色绷带歪歪扭扭,他的双臂已经高高扬起,完全放弃了拔剑。
而他的那双眼睛正牢牢注视着她,深蓝色的眼睛,和天空一样的颜色,也让她想起了家乡的海,温柔的沉默。
真的会有这样的人吗?
洛尔雯的手掌贴在冰冷的树干上,嘴角却微微弯起。
树影在杜兰特瞳孔里急速放大,洛尔雯故意让裙摆勾住枝桠。下坠瞬间她舒展身体,如愿看到对方因接抱动作暴露咽喉——这个距离足够她割开男人全部动脉。但那双托住腰肢的手掌意外温暖。
将她接下后很快绅士地放开手,而那温热的感觉让洛尔雯不住摩挲指尖。
牧师在一旁等候多时,举起圣典就让她享受了一次圣光普照。
在一旁看着别人时还有点幸灾乐祸,这不轮到自己了?洛尔雯无奈笑笑。
牧师将鎏金圣典取出,伸出手掌放在洛尔雯头顶,经卷上浮动的光辉烫得她眼睑颤动。当那句"以父神之名"响起时,她条件反射地咬紧牙关——这种灼烧感让她感到新奇,但并非无法忍受。
她早已习惯这种程度的疼痛,因此她没有像那个失态的男人那般发出痛苦的哀嚎,只是闭上眼睛默默忍受。
等到再次睁开眼时,血红色的瞳孔和黑色的利爪已经浮现。
杜兰特撕开手臂上染血的绷带,将伤口重新裸露出来,任鲜血顺着还未完全愈合的疤痕处流淌下来,引来周围几人倒吸凉气。
对于洛尔雯来说,这样腥甜又馥郁的香气着实无比诱人,但她依旧微笑着,没有进一步发生暴虐的突变。
“看来你的异化程度并不深。”杜兰特说。
围观的众人见状放松了一点,牧师对洛尔雯说到:“姑娘,不要害怕,你的诅咒产生的异变程度尚轻。等我们一路赶回王都,在那里的圣里乡大教堂,教皇大人会给你们施展圣典仪式,在那里,你们身上的诅咒一定会被驱除的。”
“只可惜,现在的神明力量衰退,我们这些不在王都的牧师对这诅咒没有一点办法。”
牧师为神明力量的衰弱叹息,微笑着朝洛尔雯点点头离开。
虽然他们一行人的态度十分温和,但洛尔雯依旧感受到隐隐投来的敌意目光,看来军队里对他们的态度并不完全统一。
身为魅的她并不能完全被信任,因此面对镣铐与铁链时,她十分顺从地双手双脚带上,走进了昏暗的囚笼。
因随军队同行,这囚笼除去铁质的围栏,顶上还覆盖着一层厚实的黑色布用来遮风挡雨。
洛尔雯走进笼内时,看见青年隔着好一段距离看向这边,两人对视后他又飞快移开眼去。
他嘴里咬着绷带的一段,另一只手利索地缠绕手臂,手臂上裸露的肌肉纹理结实清晰。
陷入黑暗中的洛尔雯突然感叹自己的异变让她的视力飞涨,这才能清楚地看到那位长官的一切。
“你、你好。”
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响起,在黑暗中她靠过来,伴随着铁链的声音拖沓响起。
洛尔雯转头看去,精准地在黑暗中锁定了凑过来的孩子那张惨白的脸,正是那个三口之家中剩余的女孩。
洛尔文扫了一眼四周,发现与她同龄的女性只有她自己,对于缺乏安全感的女孩来说,自己是交谈的最佳对象。
“我叫珂兰达,姐姐,你叫什么啊?”
小女孩的眼睛还带着湿润,似乎还有点突逢变故的恐慌,这让洛尔雯难得心软。
她扭头笑着无声安抚着珂兰达的情绪,说:“我叫洛尔雯。”
在黑暗的囚笼里,并不只有她们两人,但她们两个人靠在一起,断断续续低声交谈起来。
第一次写文请多多指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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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血色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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