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女子估计是聊上了头,听昭月这么说反倒兴奋了,笑骂昭月几句,道:“平常看你那么老实,怎么说起这些事来倒不害臊?你看上那个后生了,想给人家做娘子啊?”
见状,昭月连忙制止,比着噤声的动作,道:“姐姐可小声些吧,叫上头听到还要不要命了?”
女人却把她的手拍开,道:“怕什么?这时候不让说话就得憋死了。反正平日里上头对着咱们这些奴才也是喊打喊杀的,郡王病了不让见血,这时候要他们听见了罚我也就是卖出去,说不定我还因祸得福找个安稳去处呢!”
昭月诧异,没想到这群人一个个地都存着这种心思。
紧管着,反倒把这些人逼得生出叛逆之心,没了王法。
另一个丫鬟见昭月不说话了,又笑起来调侃,道:“绛楚这丫头是见了男人说胡话,怕你声音大了,把人引过来,她不好意思呢!”
昭月一愣,却也配合地做出一副羞涩的表情。
原先说话的丫鬟见了也笑,说:“她不是正好想见?”语罢,又拍着昭月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儿,这大半年宗大人哪次来不带着这个后生?你以后还有的看呢!”
“你们……哎呀!”昭月一跺脚,假装羞涩,在身后一片人的调侃声中拉着宝玥就跑。
一直跑到角落里,宝玥还微张着嘴发愣。
昭月笑了声,伸手把宝玥的下巴抬上去,道:“宝玥姐姐这是干什么?”
宝玥道:“我在想你这是什么操作……”
“套话啊。”昭月道,“找人说说闲话,聊的脑袋昏了,能套出不少有用的东西呢。”
宝玥问:“你想知道什么怎么不直接问绮澜?”
“她一个人再厉害也不会什么都知道,况且她是直接受命于长公主的暗卫,就算是浮屏的命令也不会全听。没有殿下发话,她就算跟我们说的都是实话,也不会是全部的实话。”
昭月一边回忆着方才套来的话,一边提炼有用的信息,道:“最晚最晚,那个子舯是半年前来的。不过我估摸着一定要比半年多,他如今站的位置是宗望的左膀右臂,肯定是做过什么博得了宗望的信任才站到这个位置。还有这府上,人心很不稳。”
这点宝玥倒是认同:“不是很不稳,是根本就没有。这种大户人家规矩是多,但一般越严格,府里的下人就会越乖顺,因为不敢反抗对府里的主子充满敬畏。结果这西平郡王府上倒是好,一个个全盼着他病危。”
“有病人不让见血,以前大公子病了也这样,府上的人犯了大错,胤王妃气狠了也只是发卖,不会要人性命。”昭月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里,道,“我之前偷了……”
“偷?”宝玥诧异。
昭月干咳一声,道:“事急从权,我借了府上的记事册一用。”
这记事册类似于皇帝的起居注,只是像这种官宦人家的记事册记得不仅仅是家主的言行举止,而是府上所有的动向。
除了家主的动向,还有下人买卖、府上采买一类,全都要记录其中。
一般三个月为一册,一年四本。
但没什么事不会调出来看,所以昭月趁夜摸进主院偷了上一册记事册。
“我之前也把其他基本大概翻了下,大差不差,就拿了这本,宝玥姐姐你看。”
宝玥接过来,到时没有囫囵,从第一页细细看起。
记事册写的很细,叶芦几点起几点睡,每日吃了什么吃了多少这些小事儿都记得清清楚楚,更别提府里人口流动、主子生病这些大事。
宝玥一边看,昭月一边解释:“我看过了,这三个月里,宗望来了三次,叶芦病了五次。其中三次都和宗望来的时间对上了,剩下两次……那段时间府里卖出去过几个下人。”
昭月顿了顿,接着道:“是一个很幼稚,又很有用的手段。”
昭月没说的是,这也是一个很可悲的手段。
西平郡王,名义上他是这片土地的领主,实际上不要说整个旭川,他在自己家里都没有说话的权力。
府中那样严苛的规矩实在不像他这个温和柔软的人定下的,下人的生死也不由他说的算。
他想让一些无辜之人活下去,最好的办法竟然是装疯卖傻靠有病人不得见血这个说法做遮掩。
“这样的情况应该出现过很多次了。”昭月轻声道,“连府上的下人都习惯了。”
宝玥摁在记事册页边儿的手一顿,摩挲半晌,才翻到了下一页:“你说直接问到西平郡王头上,怎么问?”
昭月道:“月黑风高夜,挖乱葬岗都可以,潜进他屋里聊两句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吧?”
宝玥眯了眯眼,战术性后仰,警惕道:“你不会也让谁顶包了吧?怎么突然都玩这么大的。”
宝玥话音刚落,昭月便道:“鲁莽确实不可取,一般情况下不能这么干。但,”她话锋一转,又道,“我现在脑子是真转不动了,找不到什么可以体面结束这一切的办法。那就鲁莽一点吧,赌赢了都活,赌输了……长公主还有后手,从大局来看,这笔买卖不亏本。”
宝玥轻叹:“我发现你现在老爱说丧气话,都不像以前那么可爱了。”
昭月笑道:“宝玥姐姐放心,我的丧气话肯定不带着你,我会让你活的好好的。”
宝玥道:“不是要听你煽情,你以前不说丧气话的,一口气撑着什么都办成了,如今竟也开始念叨生生死死的了,不好。”
昭月从善如流:“那我不说了。”
“不说了才对。”宝玥笑了起来,“保险起见,我多找几根麻绳,还要麻袋吗?”
昭月道:“不要,但要塞嘴的帕子。只要他不出声,这府上没有哪能比他屋里更安全了。”
宝玥点头。
两人说干就干,没告诉任何人。
一来是怕参与进来的人太多回头出了岔子,二来绮澜几个人的任务是盯梢,听了这话免不了说要从长计议,向上禀报。
麻烦不说,拖的时间久了还有没有机会做都不一定。
于是三天后,正值三更半夜,昭月宝玥一支迷香让屋里其他丫鬟都睡熟了,揣着麻绳手帕,还是专拿药泡过的,直奔叶芦房里。
整个过程顺利的不可思议,也愧得叶芦睡眠质量一般,晚上他的屋子附近没有守夜人,才给了昭月宝玥可乘之机。
从两人进门到叶芦惊醒再到他被昭月用那块沾药的帕子捂晕,整个过程没超过一盏茶的工夫。
宝玥神色复杂地看着昭月,欲言又止。
昭月手上绕绳子的动作不停,却眨巴着一双无辜的眼问宝玥怎么了。
宝玥道:“我都没想到你会带着这些东西。”
昭月却不以为然,道:“都是好东西,保命防身的,我还有别的,回头拿出来让姐姐见识一下。”
宝玥看着见识完昭月“好东西”现在还昏迷不醒的西平郡王,忙不迭地摇头。
两人把叶芦五花大绑又堵住嘴后,宝玥却犯了难:“他还晕着,没意识我们怎么聊?”
昭月不语,找准叶芦一个穴位狠狠摁下去,人顿时就醒了。
叶芦一睁眼面对的是两个陌生女子和被五花大绑的自己,顿时吓了一跳,挣扎无果,只能用眼睛惊恐地看着二人。
宝玥找的就是普通麻绳,也没太讲究什么绑法,若是换了浮屏来,应该可以把这绳子挣断。
但方才两人就看了,叶芦简直太弱,别说练功夫了,强身健体的广播体操应该都不做的,宝玥昭月这种的跟他比都能叫练家子。
昭月俯身直视叶芦,唇边扬起一抹玩味的笑,眼睁睁看着叶芦眼中所谓的惊恐一点一点归于平静,甚至生出一种有些诡异的期待。
昭月却在此时道:“我不做暗杀,沾了人命,会影响我的仕途。”
昭月伸手撤了叶芦嘴里的帕子。
叶芦问:“你们是京城来的……摄政长公主的人?”
“嗯。”昭月没否认,又道,“但殿下也不要太期待,据我所知,您这样一无是处的人,实在很难让殿下提起警惕,她杀也不会先杀你,你没有威胁。”
杀人诛心。
良久,叶芦嘴角一咧,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来:“那么长公主殿下是专派了大人来,往我心上戳刀子,让我自我了断,免得落人口舌吗?”
昭月还是摇头:“也不是,是我自己要来的。”
叶芦脸上的神情似乎是凝固了,他想不明白昭月的用意,也确实觉得对方的话没一句中听。
于是又闭上嘴,别过头去,似乎是打定主意不开口了。
谁料昭月见了又道:“郡王真就窝囊成这样了?您不敢违背宗望,姑且可以说是因为你们已经绑死了,你被桎梏多年怕了。但我呢,您都不认识我是谁,也能忍?”
叶芦狠狠一皱眉,张开嘴不知道要做什么,昭月却眼疾手快又把那帕子揉成一团塞回了他嘴里。
宝玥忍不住道:“你别真把人气疯了。”
“我怕他喊。”昭月道,“而且郡王要是真的一点儿脾气也没有了,那也就真的没有利用价值了,殿下不会留他。”
闻言,叶芦终于正眼瞧起了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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