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确定九天息壤就在那里？”
“千年前就在了。”
“现在也还在吗？”
“……”
山间古道，雾霭沉沉，似有鬼魅游离。一女子身负鬼幡，拾级而上。
其身着玄衣，衣袂翩跹，似暗夜之蝶舞于幽林。
她的脸庞阴沉如水底不见天日的礁石，双眸似被乌云笼罩的寒星，闪烁着冰冷的光，又似两团幽火在深邃的眼眶中燃烧，透着无尽的阴霾。
虽然有御风符，但身体上的疲惫可是实打实的，寻常修士三两天便能上的山，她需要一周的时间。
紧抿的嘴唇毫无血色，仿若被霜雪侵蚀，微微向下弯的弧度带着一种让人胆寒的冷漠，似是对这世间万物都充满了怨怼。
青云派那一男一女是亲传弟子，修为皆是金丹，神魂灯已经灭了。
本来死两个弟子，也不是多大的事，但她去的时间刚好和幻月谷秘境出现的时间吻合，且又需日日食五谷，这就不得不令人浮想联翩。
一个与秘境同时出现的凡人，如何灭了两位金丹修士的神魂，且现场还没有打斗痕迹。况且门派描述的事情时，还在此基础上添油加醋了。
而且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她的相貌画像，或许是通过那生了智的灵狐。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被认定是失踪的作俑者，且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于是就有一堆三流九教的人蠢蠢欲动。
在祝添姿的循循善诱下，她踏上了寻找九天息壤的路上。不过至于伪灵根的事，林舞阳有办法让她信守承诺。
对祝添姿来说，法器被认主，顶多是限制了自由，未经允许不能出幡。
但是对林舞阳，她就得天天带着这破幡，也不能随意找个角落丢下，因为万一被人发现，幡一旦受损，她也会被反噬，反噬的力量她一点也承受不了。
这幡里还有一个日夜惦记她身体的幽魂，等她神魂俱灭，祝添姿就能在第一时间占据她的身体……
祝添姿承诺过寻找塑身之物的时候，她可以保护她，也可以帮她找一些机缘。
害怕被祝添姿故意害死，她还和她签订了生死契约。这样的话林舞阳就没有理由不去探寻一番了。
“到了。”识海里传来回荡的声音，是祝添姿的。她呆在幡里，可以通过法器与林舞阳的联系进行交流。
阶梯的尽头是一个洞府，洞口被一圈如犬牙般交错的岩石环绕，参差不齐地向着天空伸展。
洞府上方，藤蔓纵横交错，它们肆意蔓延，无论是枯木还是巨石，都被它们以一种毛骨悚然的姿态紧紧包裹。
洞穴里的路，仿若一条蜿蜒的巨蟒，在黑暗中神秘地延伸。路面崎岖不平，怪石嶙峋，每一块石头都像是岁月留下的獠牙，透着几分狰狞。
林舞阳按照祝添姿说的路线，一步一步地挪动着，有的路段狭窄逼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冰冷的石壁仿佛要将人挤压；有的地方又突然开阔，形成一片小小的空地，却更显阴森。
路旁的岩壁上，水珠不断渗出，滴答滴答地落下，在寂静中回荡，宛如鬼魅的脚步。
林舞阳的双手紧紧地攀附在那些突兀的岩石或者低垂的树枝上，每次落地之前，都会先用脚尖轻轻试探。
太虚魂影术自她得到摄魂幡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停止运转过，目前周遭没有生灵存在。
“生死契约都有了，妾身还会害你吗？”祝添姿见她如此谨慎，轻言笑着。
但落在林舞阳的耳里，像是不怀好意的催促，又像是恶意的嘲笑。
“放心好了，若就按照你这样继续下去，等你死了都找不齐东西给我塑身，你也不想就这样白走一遭吧。”
祝添姿的身影在她的身前若隐若现，如鬼魅般闪动。
林舞阳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不过片刻，伴随着一阵沉闷的轰鸣声，地面如脆弱的薄壳般出现了裂痕。
裂痕迅速蔓延、扩大，紧接着开始下陷，扬起的尘土弥漫在空中，泥土、石块纷纷滚落，周边的物体也被拉扯着向里滑落。
林舞阳手指紧紧抓住的藤蔓，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的双脚在空中胡乱蹬踏，试图找到着力点，身体悬在半空不停晃荡。
“这就是你说的不会害我？我死了，你也别想活着。”林舞阳咬牙切齿，她真就不该听信这人的话。
“如果不错的话，九天息壤就在下方，…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可能是有人动过手脚……”
祝添姿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了，她回答得支支吾吾，林舞阳不免怀疑起她话语的真实性以及她的真实目的。
但不待她多想，感受到下方神魂层层波动，林舞阳心里一惊，攥紧藤蔓，忙再次运起太虚魂影术。
这一次她神魂尽数泄出，随着虚魂的向下深入，一男一女的身影逐渐显现。
那女子眼神凶狠，脸上一道狰狞的疤泛着冷光。她一手紧攥着粗绳，另一头捆在另外一人身上，被绑的男子满脸惊慌失措。
“你若再不破阵，就休怪我不顾往日情谊了。”
“师妹，我早就说过，此阵是上古杀阵，单凭我的实力是破不开的，你冷静一些，我们还是去找师尊来吧。
方才你也试了，连元婴全力一击都无法撼动丝毫，我修为低下，若是强行破阵，说不定你我二人都会葬身此地。
况且书上说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说罢，那男子胆战心惊地抬头瞄了一眼，又匆匆低下头去。
“好机会，快行动啊！”祝添姿的声音突然响起，似是兴奋，但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
林舞阳没有搭理她，她方才用了乘风符，好不容易找到一处落脚点，但距离下方仍有数百米，她想行动，但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据以往经验，百米之外，一下子击碎一位元婴修士的神魂倒是可以做到，但是这里还有个似是金丹期的，这么短的时间，就算用上符篆，她也不能保证能一下子杀了二人。
而且那女子的神魂正以微不可察的速度燃烧着，估摸着她只能再撑两个时辰，林舞阳打算静观其变。
“师兄，不管是真是假，只有这一次机会了，莫怪我自私，这秘境是我最后的希望。”
“什么秘境？”林舞阳在心里问道。
“不知道。”祝添姿回答着。
……
“打算一直畏畏缩缩地躲在上面？莫不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那女声如同一把锐利的剑，划破空气。林舞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发现的，她凝出碎魂刺，随时准备发出致命一击。
“哼！”这一声冷哼中满是恼怒，音调陡然拔高，尖锐得如同夜枭鸣叫，震得人耳膜生疼。
忽然，林舞阳的身体被粗粝的绳索紧紧捆绑，勒出一道道红痕。她眼里的寒光一闪而逝，神魂刺竟被打断了。
她的双脚在地面上被无情地拖着前行，鞋跟与地面剧烈摩擦，扬起阵阵尘土。前方就是近百米高的深坑，若是直接掉下去，可是要摔得死无全尸。
她的脸色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瞳孔急剧收缩，眼中的惊恐似要溢出。
早知道就先发制人了，林舞阳懊恼地想着。
“快想想办法！”林舞阳在脑海里疯狂催促着祝添姿，但那人却没有一点动静。
没事，下辈子一定注意。
林舞阳心如死灰。
“竟然是个凡人？”
下方那女子面露惊奇，随即放缓力道，挥手召出一片云雾，将林舞阳托到地面。
至于为什么这女子能猜出林舞阳是凡人，因为她已经元婴，也就只有大乘期的境界无法探查到，一是她不相信会有哪个大乘修士想踏空而行，还需要用乘风符，二是大乘期的修士，她都耳熟能详，还从未见过已久保持童颜的，三是，被捆绑的瞬间，表露出的竟是恐慌，而非下意识地挣脱。
“说罢，你来这里是为何？”那女子凑近观察着林舞阳，似是想将她的想法剖析得一清二楚。
“我是……”
林舞阳刚一开口，双眸之中寒光一闪，碎魂刺已然刺中那女子的神魂，那女子面容扭曲，不过一息，竟已神魂俱灭。
感觉到身上捆绑的力度在逐渐削弱，林舞阳一不做二不休，趁着那男子还未反应过来，立马又是一记神魂刺。
多亏距离近，她才有把握一网打尽。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酷。
林舞阳挣开绳索，看着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四肢僵硬地伸展着，保持着倒下时的姿势的二人，摸了一把虚汗。
“是不是你？”林舞阳问道。
“嗯？”祝添姿终于有空回答她。
“那人怎么会发现我的。”
“应是你利用符篆，灵气外泄了。”
“哦……”
林舞阳与祝添姿的对话一直是在识海交流，她自知是自己失算，赖不得祝添姿，便也不再开口。
她起身拾起了二人的储物袋，祝添姿眼见如此，便抬手抹去了储物袋上的印记。
“妾身原以为你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之流，没想到你竟有如此心狠手辣的一面。”
现在祝添姿的身影已经可以凝实，她从幡中飘出，身着一袭青衣，身姿婀娜似柳，眼角微微上挑，流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魅惑。
朱唇不点而红，微微上扬的嘴角带着一丝若即若离的笑意。青丝如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几缕发丝垂在胸前，随着她的动作轻晃，更添几分慵懒的韵味。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与林舞阳的距离逐渐拉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目光缓缓下移，落在林舞阳的唇上，停留片刻后又重新回到她的眼睛。
她抬起手，正欲用食指挑起林舞阳的下巴，不料却被打开。
“我喊你的时候你在干嘛？
还有，你对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做这些真的好吗？”
祝添姿不怒反笑，“你真的是十来岁？”
林舞阳不作应答，收拾好战利品后，她站在那所谓的上古杀阵面前。
祝添姿知道她在想什么，开口道：“直接进去就好，这天罡灭灵阵对你这种凡人来说没有作用。”
林舞阳默然不语，伸手示意让她先进。
祝添姿轻笑，这人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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