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做,一则是让皇帝看到他的艰难努力,他的胜利在皇帝看来不容易,皇帝才能记得他的辛苦。二则,不够容易的胜利,也能让底下的兵在一次次艰难作战中,与他产生深厚的感情。三则——”
姜迟看了孟淮妴一眼才继续道,“只有敌军不惨败,才会以为自己只差一步之遥就可以赢,才能越挫越勇、不折不挠,才能不那么轻易就收鼓鸣兵不起战事;若是屡次使敌军惨败,没有了战事,大将军存在的分量可就要大大缩减了。”
她又喝了杯茶,“所以,以他的能力,明明可以缩短战事结束的时间,却为了名利,而没那么做。孟小姐是否觉得,这样的举动,会致使更多士兵丧命?”
顿了顿,她似有不愿,却还是说出来了,“这样不择手段的人,孟小姐不觉得可怕吗?”
“我也很可怕,兴许是臭味相投。”孟淮妴给她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辞微旨远,却没有回答她的前一个问题,而是反问道:“征南将军最初使的阴招,若是成功了,无论是阴招本身的后果,还是长远来看他领兵打仗的能力,流血丧命的,也会更多吧?”
姜迟本是因“臭味相投”而不满她的自贬,待听完后,终于恍然。
孟淮妴却自问自答道,“也不一定,万事皆不一定,——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可能。征南将军会带来什么是不一定的,连穼一开始就用尽全力的结果是不一定的。”
她倾身凑近姜迟,眼神带着些蛊惑,像是看穿人心的妖物,“姜迟,我赞成他的做法,因为现在来看,他的做法是最优的。”
姜迟因为她的赞成而开心,但还是本能地微微靠后,问道:“那您会支持他吗?”
孟淮妴不假思索:“若是于我有利,我会。”
“为利?”姜迟不解,“不是为了感情吗?”
“难道你是为了感情才支持他的?”孟淮妴也不解。
姜迟一滞,却是坚定地摇头道:“不是。”
“那不就得了!”孟淮妴收回身子,眼中透露一些狠辣,“我不会因为一个爱人就变成恶人,但若是为了利,再恶一点又何妨!”
姜迟默然,良久才道:“世间不是所有人都看重利,也不是只有一种情,还有信仰、正义和热血等等,这些都可以驱动……”
罢了,姜迟没再说下去,而是问道,“孟小姐,您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舍命救那些陌生百姓。”
“你这么执着这个问题?”
孟淮妴轻笑摇头,认真回道,“有人把我放在选项里,而我不在意生死,可以拿性命以一换二十,很划算,里头也没有我看不顺眼的人,所以我答应了,就这么简单。”
“若是以一换二呢?”姜迟追问。
“大约也是一样的选择。”
“哦,还有——”其实很多时候,做一件事的当下是没有想那么多的,只是本能地在周围环境之下的选择。
但事后却总能延伸出更多种可能,毕竟情况总是复杂的。孟淮妴突然想到,完善了另一种可能性,“若是没有人围观,我会选择杀了他们和提出选项的人。”
“若是有一个人围观呢?”
“杀了。”
“若是有十个人围观,人质也有十个呢?”
孟淮妴的笑容有些嗜血的意味,她抬了抬下巴,幽幽回道:“我是不在意生死,但也没有人喜欢被威胁——我不杀人,只能是杀不掉或杀不完所有人。”
这话已经是回答了,姜迟喃喃:“在那种杀不完的情况下,只能顺从威胁。”
孟淮妴点头:“条件堵死了其它的路,那么面对威胁,就可以考虑置换人数了。”
“您只讲数量?若您活着,可以使得比二十个还要多的人活着呢?”姜迟继续追问。
“自然是选我活着。”孟淮妴立即回道,“但是,我目前没有这种份量,我想这世间,也没有多少人有这种份量。因为能不能在后来救下更多的人,是未知的,可二十条生命,却是摆在眼前的。”
“可您却赞成大将军的行为,丝毫不厌恶鄙夷。”姜迟咂摸着她说的话,眼中有一丝欣赏,但更多的是探究和不解,最终总结道,“您真矛盾。”
“那是你的看法,”孟淮妴毫不在意,“我自己是自洽的。”
也许吧,姜迟没有说话,有些艳羡她的这种肆意。
孟淮妴则在脑中梳理着她方才所言,良久后,问:“他是想造反吗?”
姜迟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就想去捂孟淮妴的嘴巴,然而碍于身份,到底是没捂,只是着急地低声道:“孟小姐慎言。”
孟淮妴淡然地审视她的举动。
倒是十分正常,是一个寻常人会有的反应,她笑着安抚道:“无妨,我随口试探——那么,他是前朝皇子吗?”
姜迟面色一僵,惊恐地看着孟淮妴,——不是猜中了,而是惊恐于她是怎么做到,这样云淡风轻地提出这等疑问。
孟淮妴见她状态仍无异样,便继续问道:“他是陛下的私……”
突然,马车辚辚声中,有箭声传来。
孟淮妴感受到杀气,神色一凛,她在这种非静音的车内能听到箭声,说明有很多箭同时射来。
与此同时,有兵器碰撞声,马车也同时停下,瞬间,世界归于安静,没有箭声,却也没有行人的声音。
显然,对方是在晏罹行驶到无人小道才发难的,闲杂人等,这会应该也已被赶走。
孟淮妴没有掀车帘,而是问道:“发生何事?”
晏罹掀开车帘,她才见到一地的箭,马车面前站着四名暗卫,警惕地面向四方。他们身上受了些擦伤,手中和晏罹一样,都抓着一把箭,显然是方才有人从四面八方射来的,都被他们挡开并抓住了。
暗中蛰伏的六人,见百箭齐发之下,也只出现了四名暗卫,便放下心来,齐齐现身。
面对从天而降的六个黑衣人,孟淮妴的属下把手中的箭用力掷去,而后四名暗卫迅速往手腕上套上一块有松紧的白色宽绑带,以作敌我区分。
孟淮妴今日戴的钗环耳饰十分长,有些妨碍打斗,此时也已经迅速取下一些,又干脆脱了广袖纱质外衫,露出光洁有力戴着臂环的胳膊,加入战斗。
她今日拿在手中的,是一把龚扇,打斗可以,杀人却是不趁手。
她打了两招,发现对方武功在她之上,是超高手,再看一眼其它属下,对手竟都至少有大高手之威。而她这一方六人,是四个大高手、两个普通高手,必败无疑。
孟淮妴心中明白,这是得尽全力了,当下扔了龚扇,手探入裙中,抽出绑在腿上的枕骨扇。
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把上半年部分取下,收入腰间,露出绞流环金制成的月牙形尖锐薄片。
这些动作都在瞬间完成,在看到真正的枕骨之后,那位超高手露在外面的眼睛,也不免露出惊讶贪婪之色,还忍不住低吼出声:“暴殄天物!竟然拿来做扇!”
用扇子做武器,确实较之旁的武器威力更弱些。
趁他惊讶,孟淮妴甩出几枚淬毒的暗器,同时道:“做扇又如何?在我手上,便能杀了你!”
那人躲开把暗器打回,低吼一声:“狂妄!”
孟淮妴知道,枕骨一出,这些人必须死,于是,在与那人打斗之间,对晏罹道:“发射。”
这是让晏罹发射信号弹的意思,这些黑衣人武功高强,若不让更多属下前来,必难保命。
“慢着!”一道苍老的声音带有力压万军之势,突然从天而降。
又一个黑衣人出现,对着与孟淮妴打斗的超高手就是一刀。
与此同时,在马车上观望的姜迟也终于动身,她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便加入战局。
孟淮妴本想与那不知什么身份的黑衣人一同对付那个超高手,然而那突然出现的人却是十分强悍,把那超高手打得只能艰难抵抗,孟淮妴心中一凛,这位不知是哪路来的绝顶高手。
没有深想,她便转身去帮晏罹。
对付晏罹的也是一个超高手,她的加入,总算是挽救了晏罹的颓势,然而即便用上淬毒的暗器,凭借他们两个大高手的身手,也无法杀死对方。
在二人扛了二十几招后,那个绝顶高手已把与之打斗的超高手打得半死,在孟淮妴闪身躲避自己的对手之时,绝顶高手把那半死的超高手猛地扔了过来,自己则去帮忙对付晏罹的对手。
看来其是听到了孟淮妴方才放下的狠话,这是把人头送给她收割。
孟淮妴会意,道了声谢。
枕骨扇瞬间收起抵住被扔过来的身体,而后又迅速展开枕骨,同时闪身到黑衣人正对面,还不待黑衣人有所反应,脖前已经出现一道血痕。
孟淮妴手中枕骨滴血未沾,在她转身去和晏罹去帮四名暗卫之际,方才说她“狂妄”的黑衣人已经倒地而亡。
生死厮杀,片刻间便已几十招使出,孟淮妴一方杀了所有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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