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日接到司琴的消息后,便去了小院,门依然紧闭,可他再也没有耐心像第一次一样重复敲门,他几乎是一掌推开了门,惊的里头正在午睡的盟芊薏翻身而起
外面传来逐日的声音:“逐日大胆,求公主一见”
院内,已经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盟芊薏挥退了暗卫,语气淡漠:“出去”
逐日知她生气,昨日说了那般重的话,没有刀剑相向已是宽恕,放低了姿态拱手道:“公主殿下,我家姑娘……”
她指着门,怒道:“出去!”
“我家姑娘今晨被内监带走了,逐日只求公主拉我们家姑娘一把”
她轻蔑一笑:“怎么?你是觉得本公主还有利用价值?!你昨日如此羞辱我,如今还好意思求本公主帮你?你当本公主是什么?”
这扎心窝子的话刺痛的又何止是一人
她虽含忿质问,心里却藏着藏着情意
逐日蓦的屈膝跪了下来,以头掷地:“是逐日戏弄了公主殿下,今日事后要杀要剐,全凭公主”
她心里蓦然一紧,仍是无谓道:“内监传召能有什么事?”
“公主难道不清楚你父皇是个什么样的人?”
“放肆!你知不知道你这话当灭九族”
“逐日孑然一身,早就没什么九族,若不是公子相助,早已是这世间的一缕孤魂”他直起了身子,凝视着她,从他的脸上她似乎看出了一些破釜沉舟的决心、视死如归的勇气,一些说不上来的情愫,以及决绝
当怒火上了头,口就会没有遮拦:“我父皇是南盟的王,纵是要了这南盟的任何一个女子,都是他们的福气”
逐日捏着膝盖站了起来:“是在下冒昧打扰了!”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她忽然心口一掷,有些抽疼,她已经来不及多想刚才逐日那句指摘父皇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站住!”
逐日并未作任何停留
“留人~”
暗卫齐动,挡在了逐日身前刀剑相向,逐日转过身看向她:“得罪了~今日纵是身死,全当为昨日诛心之言向公主赔罪”
“你纵是该死,也该由本公主来杀!这一次便当我还了当时她带我见你的恩~本公主没有回来之前,劝你不要不自量力”
说完,她便阔步从他身旁走过,从始至终再未看他一眼
身后之人揖礼:“今日之后,逐日的命便随时等着公主来取!”
她并未回头,只清冷的留下一句:“我不是为了你”
你不欠我
不负遇见,不谈亏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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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玄在宫城门口碰到了正在巡视的陈同
赖昱撩开了车帘,与他寒暄了几句
“今日陈统领当值”
陈同却不大待见阉人,只往马车里看了看
“怎么?陈统领这是要查?”太监嗓子尖细,说出来的话却不大悦耳
“保护宫城,职责所在”他的手按在了腰间悬挂的佩刀之上
赖昱抿着唇,眯着眼斯了一下:“咱家是奉陛下~~”话才说了一半,慕玄便探出头来,低头致意:“陈统领~”
陈同瞧了一眼慕玄,拱手道:“姑娘请”
这一拱手大有不把赖昱放在眼里的意思,侧身让开了道
赖昱嘴里冷哼一声,落下了车帘
陈同转身,向着马车的方向望去
宫墙内时不时传来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听的慕玄毛骨悚然,锁着的眉头久未舒展,偏偏只有声音,看不到惨烈的场面
拐角一个小内监与赖昱撞了个满怀
“哎呦,小兔崽子,走路都不看路,走这么急赶着投胎么”
那小太监年岁不大,抬头一瞧忙躬身道:“赖公公~”
“慌什么?怎么回事”赖昱不动神色,理了理衣服,似乎并不是特别意外
那小内监摇摇头:“陛下不知为何,打了好几位大人的板子了!里头最后几位打得重了些,皮开肉绽的!”
“大惊小怪的,就是有那么几个成日里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惩大戒罢了~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要到处嚼舌根子~”
“是,是~”
慕玄骇然悲怆,久久不语,眼眸沉沉
人命如草芥,可她能给他们的仅有那一点点无用的怜悯
兴许是离刑罚之地越来越远,只能听见呜咽声,到什么也听不见时,慕玄已经立在了殿外
赖公公这会儿笑的和煦了起来,将她请了进去,盟战合衣而坐,此刻正闭目养神,听着门被推开的声音才掀开了眼皮
一股恶寒钻入了慕玄的脊背~
没有帝江挡在身前,盟战看人都舒服了起来,眯着眸子似是张望
赖昱将要退下时,盟战瞧了他一眼:“在旁候着~”
“啊?诶!”
“陛下”慕玄拂了拂身
“不必拘礼,你过来坐”
“慕玄粗浅,礼仪不通,怕是失礼怠慢了陛下,便就站在此处回话”
盟战不以为意,语气极淡:“听闻有限杯的酒能医病,你是精通医理之人,站这么远能瞧出症状吗?”
“不过一些加了中药的酒,勉强有点保健作用,治病救人那确实是百姓抬爱了”
盟战眉棱一动,神情阴冷,语气已然有了不悦:“那便是会医”说完,他将手搭在面前的小矮桌上
门外突兀的响起陈同的声音:“陛下,陈同有要事求见”
盟战眸光一动,看了一眼慕玄,又穿过去看向赖昱,双眸微闭示意开门
陈同看着赖昱,又扫到了正侧头看他的盟战,便撩袍半跪下来:“禀陛下,田赫安田将军昨日回了南盟”
“嗯?”盟战神色一变,却又不是凌人的怒意,就好像是了然于胸又兴趣盎然,不惊讶,但是又愿意听上一二
“内禁军昨日在巡查皇城时,发现了田将军的踪迹!臣为内禁军统领,有抓捕武将之责,但若是大张旗鼓抓捕,又怕引发百姓恐慌,稍不留神被他乔装混入了人群,侥幸逃脱没了踪迹。臣在丞相府外蹲守了一夜并未发现他回府”
“既是昨日回的昨日为何不报?”盟战睨着他
“臣知罪”
“啧~”这一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我内禁军对这样一个庸才,不应该浪费这么多时间。陈同,你竟然会蠢到去蹲守丞相府?你这统领算是白干这么多年”
陈同赶紧跪下扣头:“臣失职”
“既知失职,出去领五十杖”
“是”
慕玄却是盯着他,产生了些许疑惑。若是想擒了人得嘉奖此刻断然不报,可若是不想擒人,一来完全没必要蹲守一夜,二来就是昨日得知消息时便该立刻上报,再怎么看,他此刻进来时机拿捏的都不准
陈同将要退出之际,盟战声音一沉:“既是逃兵,拿了问罪”
赖昱悄悄斜了一眼盟战,又迅速的垂顺眉眼安静的秉手站在一旁
慕玄凝着陈同去的方向,盟战却是眯眼凝着她
待慕玄眼皮一撩,回神时才发现盟战已经离她不过一丈的距离,他伸手一指:“你头上的玉钗快取下给朕”
慕玄后退了几步,沉着脸有些不悦:“这是我娘亲留给我的,恕慕玄不能赠与陛下”
盟战像着了魔一般,挥挥手:“不送不送,朕就是看看”
事出反常必有妖,慕玄怎么看怎么觉得盟战此刻的精神状态很是不对,他好像不只是喜欢这支钗,更像是被勾了魂
“民女还是给陛下诊诊脉吧!”
“不急,快些拿来~”
这是不世钗!不世钗的消息透给他的时候,他便想见慕玄,慕玄来南盟后,他又迫不及待的将他们请来了,只是帝江那挡在身前的一步,让他重新有了计较,不可太过明显或者操之过急
慕玄眉头一蹙,竟觉得有一种奇异的压迫,便也没了再退的打算:“陛下要看可以,但是陛下看完必须马上还我。待我给陛下诊完脉后送我出宫,帝江此次并未同行,若是传出去,损了民女声誉事小,损了皇家颜面事大!”
慕玄注视着他,那双凹陷的双眼忽然精神了起来,充血的眸子染上几分异样的兴奋紧紧盯着手里的这只钗,嘴角露出诡异的笑,看的慕玄心惊胆战
那眼神里有贪婪和注视猎物的**
正当慕玄诧异之时,门冷不丁的从外面被推开,盟芊薏闯了进来
“诶呀,二公主”
盟战收了神色,凝眉望去,见是宝贝女儿顿时神情平和了不少,将玉钗收进了手里
“父皇~”盟芊薏拂了一礼,经过她身边时冲她看了一眼,拉着她的手道:“慕姐姐竟然也在?”
“哦?你们认识?”
“当然”她自然的环上盟战的胳膊:“慕姐姐她待我好,我很喜欢。所以父皇,你找慕姐姐过来做什么?可是身体欠安了,宫里这么多太医竟没一个能看的?”
“公主殿下,陛下可不就是记挂你啊~要老奴说啊小祖宗你就别出宫了,留下来陪陪陛下,陛下整日忧心国事,时时记挂公主,怎么能不神色疲惫,心力交瘁呢!别说陛下了,奴才都记挂公主,自小看着长大的,你说说,你就心疼心疼陛下,哪怕是心疼心疼自己个儿呢,可别在外面辛苦了!”
“赖公公~父皇身边有你我放心~既这样慕姐姐你就辛苦下给我父皇看看”
慕玄眸色沉沉,抽回了手,抿着唇似乎在想如何措辞
大家漠然相觑,此刻的沉默像在心里投了一季闷雷,拿捏不出其中的意思
“如何?”盟芊薏关切问道
“陛下脉象沉细无力,观陛下脸青无血色,人中有细线,眼眶深陷,双目乏神,或有食欲减退,全身乏力……”
赖昱似是嗓子痒干咳了一声
“陛下是内热惑蛊之疾”
内热惑蛊?赖昱一瞬松了口气,扯着嘴角似觉孺子可教
“何为内热惑蛊之疾?”盟芊薏盯着盟战看了又看,慕玄说的表象和他现在的精神状态着实相像:“如何治?”
慕玄看了一眼盟战,发现盟战正盯着她看
“今君不节不时,能无及此乎?”
这是《左传》里医和反问晋平公的一句话
“放肆~”
“我是医者,当说真话~陛下形体消瘦,咳嗽气短正是此症”
“父皇,你怎么还讳疾忌医?”盟芊薏蹙着眉:“慕姐姐,很严重吗?可有的治”
“节制就行!”
所有人沉默不语
“我已替陛下诊断完”慕玄伸手:“还请陛下将玉钗还给我,便不劳赖公公相送,慕玄自行离去”
“我同姐姐一起”
盟战沉着脸:“怎的刚回来要走?不像话”
盟芊薏嘴一嘟:“父皇莫不要以为我在外面心思野惯了,我还是时时念着父皇康健的,这不是父皇身体也算无大碍,我还是出宫得了,再说百姓供养皇室,我身上也是有皇室责任的,为父皇分忧是我的本分”
“陛下,请将玉钗归还”
盟战脸色不太好看,良久才从袖中抽出玉钗捏在手里,极不情愿的递还了过去
盟芊薏眼神瞥了一下这支玉钗,倒是上等货色,观其形状只觉普通,便没有开口询问,只一欠身便作告辞
赖昱略有深意的望了一眼不动声色的帝王,挡着面前道:“有劳慕姑娘了,还望慕姑娘日后能常给陛下来瞧瞧!”
慕玄凝了他一眼:“倒也不必,赖公公日日瞧着就行~节制!”慕玄一挑眉,跟着盟芊薏走了
慕玄行过方才哀嚎一片的地方时,放慢了脚步,院里已经没了任何声响
这是个吃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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