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府港城周边，某座坐落于伊河边的卫星城里，连日来紧张的气氛丝毫未见缓和。
行省军队不许从澳城出来的货船离开，这让这座以河运为经济支柱的城镇显得有些萧条。行省又正值特殊时期，谁有枪谁说话，既然军区总部下了最高级别的命令，行政机关也只能顶着民众的骂声，配合军队，封锁航道。
路斐有殊勋这层关系在，自然比所有人更早知道伊河会重新通航的消息，趁着政令还在澳城那边走程序，他在澳城周边的卫星城里积极活动，收获颇丰。
伊河重新通航前的最后一夜，他带着白烨和伊莲娜，坐在了澳城最大的走私商面前。
这个走私商也是个Alpha，身后跟着两个同为Alpha的保镖。时局紧张，安保服务的价格也水涨船高，Alpha雇佣兵更是贵得吓人，这走私商是个惜命的人，更是个有钱的主。
相比之下，路斐这边似乎就有点不够看了，一个首都商人、一个投资顾问、一个女保镖，这个配置，说是待宰的肥羊也不为过，他们三人走进房间时，那走私商眼里闪过的精光丝毫不加掩饰。
但在看到路斐摘下手套，露出一手军人才有的枪茧后，走私商老实了下去。
能在澳野混到这份上的商人都是人精，分辨军人、雇佣兵和混混只是基本功罢了，下刀宰羊，也要掂量一下对方背后是不是有靠山。
路斐坐下来，十指交叉，放在大腿上：“先前提出的价格，考虑得怎么样了？”
澳城城郊打起来之后，一些当地黑手党和走私商人就连夜交了高昂的出城费，闻风跑路了，却没想到，跑出了澳城，又被困在了澳城周边的卫星城里。战争来得措不及防，为了自己的货不砸在手里，各方都在想尽办法找门路脱手货物，减少损失，离开这个动荡之地，为此，少不了相互打探消息。
这倒方便了路斐着手进行吕西亚斯二世的任务。这段时间以来，他趁乱压价，谈成了不少生意，也摸清了不少情报。面前这个号称澳城最大走私商的Alpha，同样也是前几天通过掮客，从路斐这里拿到了开价的商人之一。
走私商摇头：“绝对不可能，您这是在为难我，我的货单单是从第二帝国运过来，钱都不止这个数了，坦诚地和您说吧，我能接受的底线是在您的开价上再加五成，亏损的那些成本就当是我送您的一点礼物了，等时局稳定后，我们还可以建立更长久的合……”
“两成。”路斐直接道。
走私商被打断，脸上挂了点怒意：“既然这样，我们的生意就免谈，你出的这个价，不可能在澳野买到任何东西。”
“提两成你还有得赚，不然，天一亮，你就只能准备破产了。”路斐说。
“你是在威胁我？”走私商脸色阴沉下来。
路斐温和地笑了笑：“明早起，澳城那边就会放行船只了，但是很不巧，据我所知，被放行的船会由军队全程监视，不允许中途停靠，只有直抵伊河港、接受海军检查这一个选择。你还有一晚上的时间把经不起查的货转移走，否则，明早海军的舰艇一来，你可就没机会了。”
乍听到这个消息，走私商又惊又疑。
半晌，走私商问：“你怎么让我相信你？”
路斐向前俯身，伸手去拿桌上的酒杯，不经意露出手上的枪茧。
他呷了一口酒，道：“你可以不相信，然后把船开去伊河港，让海军来查。那边上头刚换了人，到时候，别说钱和货了，凭你那半船的东西，命都不一定保得住。我给你提两成，你把东西卖给我，还能付得起继续雇佣这两个保镖的钱，活着离开澳野。”
走私商看着路斐手上的痕迹，又仔细打量路斐气定神闲的样子，对他说的话渐渐相信了七八分。
“两成太少了。”但走私商依旧面露难色。
这不是假话，每拖一天，他就要支出一笔钱来养护“货品”，拖到现在，已经损失不小了，路斐的开价，的确只够自己继续雇佣这两个保镖直到离开澳野，更多的，则是一分也赚不到了。
喝了口酒，路斐又道：“我和其他军官的风格不同，是个习惯与人为善的人，不喜欢搞打打杀杀那一套，愿意提价两成，是因为觉得我们可以建立‘更长久的合作关系’。你手里的东西，在里亚斯的进价是多少，运输和养护成本又有多少，我比你更清楚，包括你是从里亚斯的哪些帮派手里拿的货、还有那些帮派头领的名字，我也叫得出来。这个开价，你是赚不了多少钱，但明天之后，澳野又会多出一批破产的商人，他们的钱总要有人来赚，不是吗？一批货，换来性命、机会和人脉，这很好选。”
这次，走私商没有犹豫太久，咬牙道：“成交。”
“很好。”路斐微笑。
“现在就去提货。”走私商一刻也不敢多耽搁，当即往外走去。
到了河港区，景象惨淡一片，全然没有了昔日的繁忙。
澳城周边的数座卫星城里设置着澳野为数不多的重工业，因此，龙门吊、叉车和输送带一应俱全。此刻，这些钢铁巨物全部闲置着，连岸上的灯都没开几盏。
但岸上并不昏暗，两岸停泊着大大小小的船只，连成长龙，船舱几乎都亮着灯光。就是这些投下来的灯光，勉强照亮了路斐等人脚下的路。
滞留在卫星城这么久，船员的生活开支也是沉重的负担，住在船上是绝大多数人唯一的选择。
虽然原则上，申成的命令是不许这些船只私自装卸货，但人总要吃饭生活，食物、淡水和维修人员必须进来，生病的船员也必须出去，只要做得隐蔽，总有数不清的空隙能将船上的人和货偷偷运出去。只不过，这里的大部分船主，缺的不是运货出去的机会，而是接手这些货物的买主。
走私商在来的路上，火速安排好了两辆伪装好的货车。说来好笑，这种满载生活用品的货车如今在河港区外停得到处都是，随时待命，俨然已经成了一门新兴产业。
夜晚河岸边的风很大，河水汹涌，水声隆隆。透过货船间的空隙，能看到漆黑得令人心中发怵的宽阔河面。
走私商在不远处联系自己的船员，准备卸货，路斐则带着白烨和伊莲娜两人，靠在他们租的车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
“老板，等了半天了，怎么还没人出来搬运货箱？”伊莲娜问。
伊莲娜和两人混熟后，也开始跟着白烨学着叫路斐老板，现在已经叫得十分顺口了，半点也没有纡尊降贵的勉强。
路斐做前面几笔交易的时候也把她带上了，交易的东西五花八门，包括但不限于药物、军火、贵金属、能源矿，所以伊莲娜大致上清楚港口卸货的流程。
“不用，你等着看吧。”路斐随口说道。
正说着，那走私商小跑了过来，手里还举着终端。
“货没问题，您提走后要怎么安置？”走私商问。
“租过仓库了。”路斐说。
走私商压低声音：“还按我原先说的价格，我再给您提供一个私港，怎么样？”
路斐来了兴趣：“说说看。”
“澳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打完，您的货放在仓库里也是白白浪费钱，也不安全。我手里还有一个私港的位置，从那里回本土要绕点远路，但是没有关卡。您加点钱，我把私港的位置给你，您可以把货运过去，从那里走。”
路斐不置可否：“既然有私港，你为什么自己不走？”
走私商苦笑：“这儿离那边还有一段陆路，被军队封了，您是首都来的，背后的靠山大，说不定能疏通关系，我就算了。”
“私港是谁的？”
“反叛军的，但一直是那边的黑手党代为经营，位置很隐蔽，几乎没有什么人知道，我也是机缘巧合才跟那边搭上了线，”走私商说，“港口水位很深，一般的货轮都能停靠，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被军方发现过，现在告诉您，我差不多已经算是出卖了反叛军了。”
思索了一会儿，路斐爽快道：“行，五成。这是给你的奖赏，从今往后一个字都别往外说。”
走私商连忙保证：“绝对不会。”
买卖敲定，走私商又去张罗卸货了。伊莲娜坐在车前盖上，摆弄手里的手枪，把埋头看文献的白烨扯到自己身前，挡住冷风，继续之前没问完的问题：“到底是什么货？不用人搬，难道自己长腿走下来吗？”
路斐看了她一眼，眼神奇异。
伊莲娜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是啊，自己长腿走下来。”路斐似笑非笑，靠在车门上，看向放下了舷梯的货船，神色不明。
伊莲娜大惑，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忽然全身僵住了。
舷梯上，缓缓出现了一列人影，顺着梯子向下走。
在夜色下，看不清那些人影的真容，但那随着夜风飘过来的气息，却再清楚不过。
“你们说的‘货物’……是Omega？”
伊莲娜浑身颤抖，愤怒地瞪向路斐，摆弄手枪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枪柄。
一只手从旁伸过来，将伊莲娜握着枪的右手按在车前盖上。
抬头一看，白烨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手里的阅读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镜片反射着屏幕上冷冷的白光。
“对，”路斐抱着双臂，平静地和伊莲娜对视，笑了笑，“不用拿那么仇恨的眼光看着我，伊莲娜，欢迎你见识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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