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像是蜻蜓点水一般。他慢慢离开,神情是那般的坚定,他开口:“绮罗,你放心,我会等的,等到你愿意的那一天。只等你一个。”
玄景的话,像极了某种承诺,这话我听在心里,仿若能感知到他的情真意切。
那里又开始砰砰闹个不停了,跟要破土而出的小草似的,带着昂首向前的势头,弄得我心烦意乱……
我觉得我肯定是有病,过了会儿,玄景端着水盆转身离开厢房。
听到厢房门被阖上那一瞬,我用手摸着脸颊,上头滚烫如开水。
络腮胡去丹阳城参加会试,临走时还洋洋得意用笔墨拟了一副字画,上面写着天道酬勤四字。说要送给我,我纳闷,指着那乌漆嘛黑的字画,一脸讪笑对他说,天道酬不酬勤我不知,但我知道,你去了丹阳城指定会被国师派人给捉了,到时候可别哭爹喊娘求我就你。
我这话刚说完,就对上了玄景的眼神。
他又用那软巴巴的眼神看我,看的我心里不是滋味。
不是滋味的同时,我也嫉妒,嫉妒这只臭老鼠能够得到他的护短。
那时,络腮胡看我脸色不对劲,于是拉着我到一边小声窃窃私语。
络腮胡问我:“昨夜干什么好事儿去了?我一大早上醒过来,就不见你和玄景。”
我得意瞄了一眼玄景,又凑到络腮胡耳朵边上说:“干好事去了!”
络腮胡纳闷极了,纳闷的同时他又看向玄景,两颗灵活的眼珠子转了转,很快反应过来。
他惊讶的瞪大眼睛说,“你们!”下一刻,络腮胡笑得一脸暧昧,拿上包袱径直从玄景身侧走过,还凑上来盯着他看了又看,硬是把他盯得脸烧红。
络腮胡去了丹阳城,会试也就不过几日功夫。直到,二十九那日在丹阳城贡院放榜,我和玄景站在贡院外头等候络腮胡。左右有先吹锣打鼓报喜讯的报子,亦有士子着家仆在外等候喜讯张望贴榜的,好生热闹。
可我和玄景左等右等却也等不到络腮胡的人影。等到榜单前汇聚的士子慢慢散去,等到夜色渐渐昏暗,也没能等到络腮胡潇洒身影。
榜单上却也未曾见到白玉的名字。
直到第二日,国师府传来消息,说有妖物混入会试现已被捉拿归案,那尸首正悬挂在摘星楼上。
那日正是漂泊大雨,玄景不顾风雨我一个没看住他就往人群里钻去了。那日天空雾蒙蒙的颇有些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百姓都打着油纸伞偏头与周围的人窃窃私语,却无一人敢上前去查看。
其中有人不免吐露出惋惜:“听说这人还是会试第一名,何等风光恣意少年郎,可为何偏偏是个妖物呢!真是可惜。”
“有何可惜,不过就是一妖物。任他才华横溢惊艳绝绝,妖就是妖,生来与我们凡人不同。而且,这人也太过张狂,明知道咱皇帝生来就喜欢以妖物炼丹,这人还偏偏兴冲冲凑上来参加会试,这不是被国师府弟子给捉住了嘛!要我说他就不该来丹阳城招摇。”
“都说妖物精通术法,眼观六面耳听八方的,说不定这会试第一名也是靠作弊得来的……”
有人惋惜,亦有人落井下石。
玄景双手握拳,推开人群,往里头挤进去。
脚下是湿腻泥土,溅了他裙摆一角,看起来狼狈极了。
终于他定住脚,一脸震惊的看着彼端,被吊在城墙上的白玉。
枯黑的绳子捆住他的双手,上面赫然见了勒痕。他紧闭双眼嘴角发白,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上身的衣物被剥开了,数十道鞭痕自喉颈顺延到了左边腹部,皮开肉绽在雨水的侵蚀下泛白溢血愈发可怖。
雨水毫不留情的打在他身上,变成鲜红的血水,顺着他的肌肤往下滴,很快白玉下身成了一滩血水。
玄景眼神似悲似苦,他咬紧牙关咯吱作响,身子微微向前倾,我立刻拉住他的手腕,阻止他:“玄景,别冲动行事!旁边就是衙门和国师府。”
他倔强极了,直接将我摔开,声音冷冷的:“绮罗,那是我的朋友,我不能看着他不管不顾。”
但我也不能放任你去冲动。
毕竟此刻人多眼杂,国师府在左,右边行至菜市口就是望丹阙,望丹阙旁侧就是波若门。
一环套一环的危险,这个险我是不会轻易冒的。
我见他将要踏步过去,指间凝法,朝他脚上甩过去,玄景立刻动弹不得。
他惊诧转过头来,盯着我尤为不解:“绮罗,你为何这样?”
我走过来,将他重新拉回人群里躲避着,一手扣住他的手腕捏了捏,贴到他耳边说:“你以为,你能救得了络腮胡?且不说衙门人多势重,你只要冲过去救他,就有可能被当作妖物就地正法,没准还会给你安个通妖罪名。其二,捆住络腮胡的绳子,是束妖绳,凡人不可能解得开,你上去也是白费力气。有时候遇事别这般冲动,要多想想后果!”
“你不知道吧,这束妖绳乃是波若门捉妖法宝,你只要试图解开,消息就会传回波若门,到时候衙门的人和波若门两股势力夹击,你猜我和你还能逃出生天么?”
我说的口干舌燥,玄景这边好似冷静下来。
但那双眼睛里始终冷冷的,他点头,随即偏头去看络腮胡,手指捏地咯吱响。
等到夜半之际,我和玄景两个人猫在摘星楼下。
四下集市没什么人,白日的一场雨下来四周都弥漫着燥热的气息,隐约带着血腥味。
这一路来,倒也顺利,我试着用琉璃火烧掉那束妖绳。
可是,黑色的琉璃火刚覆在绳子上头,绳下的络腮胡猛然睁开眼皮龇牙咧嘴着,“啊!”
仿若,那束妖绳和他的血肉连接在一起似的。
我抬眸看去,果然,就看到这样可怖的一幕。
绳子一端从他的右边肩胛骨穿过,绑在锁骨前绕了一圈。
络腮胡虚弱的眼神投过来,“这绳子和我连在一起,你若是烧掉了绳子,也会烧掉我的,女魔头你能不能换一种法子,挺疼的。”
玄景手中提刀,思虑片刻问:“若是砍断木头如何?”
连人带绳子木头一起跑路。
这样既不会弄坏绳子,亦不会伤害到白玉。
我挑眉,点头:“要不,你试试?”
玄景点头信步上前,横起短刀比在眼前,利落对着那根竖起的木头就是一砍。
刀光凌厉,直接砍断木头,就在络腮胡将要坠落下来时。
我勾勾手指,一道黑色波光飞过去接住半空的络腮胡,又转而飞到我二人跟前。
来不及欣喜,我转了转手腕,波光迅速扩大将我三人同时撑起来,一闪而过一道白光,下一刻便到了客栈。
……
当夜的事情很快惊动波若门和国师府。
两派互相抱怨指责,另一边我给络腮胡去掉了木头,但是那束妖绳却无论如何也去不掉。
我看着玄景提出要拿自己的血去救络腮胡,当即就怒了。
当夜气哄哄离开客栈,转头憋了一肚子火气又不知道朝何处发!
我在热闹的集市上左右晃荡,走着走着就到了国师府门口。看着那装饰华丽金边牌匾,抬脚就给它踹倒在地,咔嚓两声牌匾掉在地上成了两半。做完这些,我觉得还不解气,于是想要抓两个国师府弟子出出气。我隐身而去,毁掉了他炼丹房的炼丹炉,偷吃了不少丹药补品,还顺带偷走了澡堂子女弟子的衣服转而丢到了男弟子的房间。
我喝的酩酊大醉躺在主殿房顶上,不出意料,女弟子那端传来几声娇呼,“我的衣服去哪儿了?”
“我的也不见了!快去找找,看是被哪个登徒子给拿走了!”
我施法又勾起一件花肚兜,直接朝着男弟子厢房去,其中一个眼尖的女弟子顿时勃然大怒,直接抄起手边长剑,怒指男弟子厢房方向,咬牙切齿道:“原是男弟子干的好事!姐妹们我们去会一会这登徒子,今夜定要将他碎尸万断!”
一众女弟子面色愤懑,纷纷抽出长剑怒指男弟子厢房,一群人鱼贯而出朝着那方跑去。
我笑盈盈喝着药酒,侧眸看着男弟子被女弟子打得鼻青脸肿,笑得胸腔震颤前仰后合。
只不过…也许是我这笑声太过引人注目。
下一刻,便有人抬头四处张望,眼尖看到我,女弟子惊呼:“主殿上有外人!”
一声,四下扭打成一团的弟子戛然而止!
这时,不知道是谁察觉到了我的身份,低喝一句:“是妖怪!”
我蹙眉,又觉得肚子实在是撑得,手腕一松,白色瓷瓶掉落摔在瓦片上,咕噜咕噜滚下去,咔嚓一声掉在地上!乌黑色的药水很快肆意出味道。一名弟子上前,用手指抹了一点凑到鼻子前嗅了嗅,顿时愠怒道,“这是国师大人的药酒,你这毛头小贼竟敢偷盗国师的酒,真是胆大包天!”
这下,众人倒是心齐,纷纷将敌意和怒火对上我。
他们个个手执长剑,眸光凌冽隐约带着杀意,接二连三就要翻身跃起,提剑砍我。
我打了个响指,面前汇聚其一道无形的火光屏障,抵挡住那接二连三的攻击。当屏障力量和剑尖击打在一起时,发出一阵撞击波,波光凌冽锐利向四周飞溅,硬生生将殿上的瓦片弄得咔嚓作响。
我懒得同他们缠斗,于是打了个响指,黑色琉璃火自指尖飞出横冲直撞朝着脚下而去,很快殿顶燃起熊熊烈火。我在一片火光中离开,耳后前赴后继的是那些国师府弟子的惊呼。
我顿时觉得,在玄景那里受的气全都得到了舒缓。
等我回了客栈。
迎面就看到神情木讷的玄景,他在我门外踱步,看着是有什么急事。
我晃荡荡走过去,就见他发红的眼眶,“绮罗,白玉他出事了。”
见他这般表情,我脑袋也清醒不少。
等玄景带我去了厢房,就看到白玉已经没气了,他的嘴角还有鲜红的血渍,我闻得出来那是玄景的血。
看来,这个呆子还真的肯用自己的血去试图救活白玉。
我当时阻止他,是因为我知道,他的血虽能起死回生,但也需要异象加持,比如月圆夜。
当时白玉之所以能够复活,这两个是缺一不可的。
白玉的心肺早已受损,而且妖丹不复存在,却不知是靠着何种信念活了下来。
我看着他手边紧捏的一纸文书,血渍浸润整张纸,我拿过来看了一下,上面写着会试第一。
我惊讶,同时也猜测白玉定是看了文书后才放下心中执念,咽气的。
玄景说,“当时,他非要看文书,我便去贡院揭下榜单,可没想到他只是看了一会儿就闭上眼睛了,过了会儿他就说自己累了想要歇息,我只以为他是真的累了便离开了。可是等我后半夜给他送药时,他却已经咽气了。一句话也没有给我留下,就这样走了。”
我走过来,将文书递给他,“其实,有件事我忘了跟你说,你的血确实有起死回生之效,但今日不是月圆,就算是喂了血也无甚用处。”
玄景尤感自责:“原来是这样,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他,若是那日放榜我陪他一起去就好了,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这时,玄景肩上覆上来一个手掌,我看到了,此刻身为魂魄之体的络腮胡正一脸伤感,手掌轻轻拍着玄景的肩,嘴里还喃喃语:“玄景,不怪你,是我自己要来丹阳城参加考试的,如今考上会试我心中尤感自豪,就好像束缚在身上良久的枷锁忽然松开了。”
自然,玄景身为普通人是听不到这些话的。
我抱手,看着玄景的眼睛,将络腮胡的话原封不动全都将给玄景听:“他说了,他不怪你,是他自己要来丹阳城的。而且,他现在挺开心的,毕竟…参加了心心念念的会试。”
话此一出,身为魂魄的络腮胡惊呆了,瞪大双眼看着我,“女魔头,你看得到我!”
当然了,我是谁,我可是天上地上威风凛凛不老不死的群魔万妖之主绮罗,当然看得到你这再渺小不过的魂魄之体。
玄景神色微怔,上前来握住我的手腕,一脸急切:“你看得到他?”
我点头:“嗯。”又对他的肩膀点了点下巴,“他现在正摸你肩膀来着,青面獠牙血盆大口,跟吃了小孩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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