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良商家！”
“退钱！退钱！”
一大清早，崔氏的玉器店外就已被一大群人围得水泄不通。
各地商贾簇拥在店门前，个个怒气冲天。
“崔家是不是仗着名声大了，开始糊弄人了？明明说好昨天送货，今早却连影子都没有！”
“我们那批货，原订巳时发船，误了时辰，你们赔得起吗！”
“大家安静点！听我说几句！”崔璃站在店铺门口，抬高声音试图安抚大家的情绪。
然而没人理睬她，众人依然你一句我一句，往前推攘着往前挤，更甚者还扬言要砸店泄愤。
“迟一刻我们就损失一刻的钱！要么赔偿损失，要么退钱！”
“你们这样吵闹有什么用！听我说——”崔璃的声音被淹没在人群的嘈杂声中，若无崔氏护卫防身，恐怕早已被疯狂的人群吞没。
“退钱！退钱！”带头的几人开始捋袖子，架势十足地往店里冲。眼看着就要有人动手扔石块砸门，就在这混乱的当口，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城姬来了！”
原本吵闹的人群骤然一静，众人纷纷循声望去。
城主府的马车停在不远处，一只纤纤细手撩开车帘，鲜艳夺目的红色身影缓缓从车内走出。
明轻烟行至店门前，抬手轻轻扶住崔璃的手臂，将她挡在身后，开口道：“都吵什么？”
领头几人不敢造次，只得道：“我们提前与崔氏定下来的玉器，结果到日子了一拖再拖，现在连影子都没有，这不是坑人吗？”
“小的们也是实在拖不住了，还请城姬明察。”
明轻烟正颜厉色道：“白玉城是商贸之地，但绝不是滋事之地。崔氏若有错，我必替你们讨个公道。可若有人故意趁乱煽风点火，扰乱秩序，那我也绝不会轻饶。”
众人被这话一压，纷纷点头称是，气焰一下子消退了大半。
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人群，最终停在了那领头闹事的中年男子身上。他刚才嚷得最凶，如今却明显有些心虚，眼神躲闪不定。明轻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抬手将他颈间的衣领一揪，迫使他与自己对视。
“你叫什么名字？是在哪家铺子订的货？”她声音不高，却带着极强的上位者的压迫感。
那人支吾了一下：“我……我在崔氏定的，怎么了？她们崔氏迟迟不交货，我来讨个说法有错吗？”
明轻烟没答话，目光低垂，落在了他颈间挂着的灵玉上。那块灵玉质地上佳，雕工精细，上面隐隐刻着一枚独特的纹路。
“这款灵玉我瞧着眼熟得很，是钟家去年出的款式。你究竟是自己真订了单子，还是对家派来滋事的，你自己比我清楚。”
那人眼神闪烁，仍梗着脖子道：“这块玉是我去年从钟家买的，怎么了？买过钟家的玉，就不能从崔氏订货了？”
后面人听了，亦是窃窃私语：“确实……买玉器哪有只认一家店的道理。”
哪知明轻烟闻此嘴角却勾起一抹笑，看得那人心慌，只听她道：“但这块——可不是寻常店里能买到的。我方才说错了，这块玉是今年最新的款式，专供我城主府上。怎么如今竟能被你买了去？”
那人闻言，顿时面如土色，嘴唇颤抖着：“我……我……”
明轻烟轻笑了一声，眸光冷冽：“是你自己说实话，还是我派人送你去大狱‘问’上一‘问’？”
那人再也撑不住，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颤声道：“是钟家……钟家让我来的！堵崔氏一上午，就赏我这块玉。我……我只是个跑腿的，求城姬饶命！”
围观的人群哗然，一片骚动。
明轻烟抬手一挥，示意侍卫将那人带走。
只是在那人被拖走时，她漫不经心走上前道：“我方才又说错了，这块玉的确是去年放在店里卖的旧款式，今年专供只是与它有几分相像，叫我弄混了。”
“你……”
随后她目睹那人被侍卫拖了下去，这才转身对众人道：“各位乡亲，今日崔氏货物未及时发货确是有所疏漏，我必会调查缘由还大家一个公道，补偿大家的损失。但像今天这样借题发挥、蓄意滋事的行径，我绝不允许再发生！”
“城姬公允！”
“我信城姬！”
……
屋内，崔璃不顾形象大口喝起茶来，今日一大早便和这帮人吵得口干舌燥，现在多亏了她的好姐妹，才终于能喝上几杯热茶。
“唔——总算活过来了！”她重重地将茶杯放在桌上，抬手捶了捶自己的后背，冲明轻烟埋怨道，“你知道吗？今天早上那些人吵得我差点耳朵都要聋了。亏得有你，要不然我肯定被他们的唾沫星子淹死了！”
明轻烟坐在她身旁，掩面咳嗽了两声。
“怎么了？”崔璃立刻警觉地放下手里的茶杯，探身凑了过来，“你的病还没好吗？要不我去请个医修过来给你瞧瞧？”
“哪有什么病，”明轻烟挥了挥手，语气恹恹，“不过是那场噩梦，吓得我两天没睡好，身体虚得很。”
“不过一场梦而已，你别太放在心上。”
“可那梦，未免太过真实。”明轻烟微微抬头，目光落在茶几上的茶盏，似是犹豫了片刻，才轻声问道：“那日-你跟在我身后，也看见了那位谢小将军的脸吧？”
崔璃点点头：“那位小将军单名一个胤字，是燕州谢家旁支所出，天生剑心，根骨奇绝，算是仙门一个风云人物……”她顿了顿，有些疑惑，“有什么问题吗？”
明轻烟捏着袖口，声音低了几分：“他的脸，和我梦里那个火烧白玉城的人，一模一样。”
崔璃怔了怔：“你是不是……以前见过他，却忘了？谢胤虽是旁支，但毕竟根骨出众，许是你去仙京拜会仙帝时，在某场筵席上见过他的模样。然后又……在梦里套用上了？”
明轻烟想到谢胤此前果决的否认，只能摇摇头：“应该没见过。”
崔璃拖着腮，思考片刻：“这件事，你跟你娘说了吗？”
“多大的人了，还跟他们说这个？”明轻烟翻了个白眼，语气里却有几分遮掩不住的迟疑。她随即摆了摆手，转移话题道，“算了，我会盯着那个谢胤。如果他真敢做什么幺蛾子，我一定在他回仙门之前，先下手宰了他！”
崔璃闻言瞪大了眼睛，随即语气里带上了点打趣的意味：“宰了他？你下得去手吗？对着那样一张脸你也舍得？我看你要真对他起了杀心，不如废了他的灵力，关起来当个男宠。说不定还能在府里养着，看着解闷呢。”
“崔璃！”明轻烟嗔怒。
崔璃哈哈大笑，摆手道：“好好好，我闭嘴，我闭嘴。”
“不说这个，”明轻烟正色道，“今日-你们怎么回事？崔氏做这行百年，可没有这种误了工期的时候。”
方才还大笑的崔璃说起这事便整个人耷拉下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是玉石被人掉包了。”
“掉包？！”
“是啊，白玉城一向治安良好，每次我们从矿区预定了玉石，都会放置在原地，等那批要开工的时候才拉回城里雕刻。哪知这次一整批的玉石，前一晚装车时都没什么问题，结果今早运回城里才发现，全都变成了没光泽的废石。”崔璃的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懊恼。
“没光泽？”明轻烟皱眉，“这些玉石从矿区运出前，没人验看吗？”
“验了啊！”崔璃气得直拍桌子，“出矿的时候分明好好的，灵光澄澈，连我们家那位资历最老的匠师都说这批玉石的品质当属上上乘，谁知一进城就变成了这样——这不是有人故意搞鬼是什么？”
“矿区的守卫呢？都查过了吗？”
崔璃叹了口气：“查过了，矿区偏远，没发现任何可疑之人出入。”
“若非外鬼，便是内鬼了……”明轻烟拧眉，矿区乃是白玉城的命脉所在，每年供出无数品质上乘的玉石，支撑着城中最大的收入来源。如今居然在矿区出了这种事，无疑是打了城主府的脸。只是今日那些老百姓皆是被崔氏的对家煽动而来，目光全被拴在了崔氏身上。可归根结底，这矿区玉石被掉包，深究下来，城主府也脱不了干系……
“若有人敢在矿区动手脚，目标绝不仅是你们家，而是整个白玉城。这件事绝不能轻易放过，走，去矿区看看。”明轻烟眯了眯眼睛，站起身来。
“你这身子还没好呢！”崔璃忙伸手拉住她，劝道：“眼下我爹已经派人彻查此事了，你这两天身子虚弱，还是好好在家歇着吧？”
“不可。”明轻烟摆手打断她，“你们崔氏百年声望断不能折在这种莫名其妙的事上。何况矿区出事，不止影响崔氏，还关系到我白玉城的根基。我身为城姬，如何能袖手旁观？”
崔璃听她这么说，沉默片刻，随后长长叹了一口气：“唉……罢了，我知道劝不住你。可你若实在撑不住，就赶紧回府上去歇着。”
明轻烟轻轻点了点头，转身吩咐随柳：“备车，带我们去矿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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