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山林相葳蕤整齐，多是人身一般粗的枝藤盘绕，层层叠叠如网密麻，教人透不过气。
我、妲己、孔宣和百里四人未腾云飞及梅山七怪的洞府，就被护林的避行结界拦了下来，当下要徒步登山了。
四人走走停停。“这里植物长得都太茂盛了。”百里惊讶到合不上嘴。
队伍中间的妲己挑手指着：“不光植物，还有手臂一样粗的蚯蚓呢。”我与妲己对视，眼底同样担忧，我犹犹豫豫还是说道：“清气灵光实在太过充盈，适合修行。”
百里左查右看，找到一处像是最近被砍而留下的粗壮非凡的树根停下：“只是这里茁壮的精怪，茂盛的植物，年岁却不大，也就在二三百年。”
孔宣伸长脖子：“奇也怪哉，旁的树因为年龄增长，生长速度减慢，年轮都是内宽外窄。这里的居然逆过来了，这百年来得长得多猛！”孔宣在这迷雾泥沼险些寸步难行，每刻停歇都不惜灵力地施用清洗咒。
林间漫步，山野气息浑厚，妲己兴致倒是很高：“梅山七怪感情深厚，封神后也还是回了梅山团聚。传说梅山最闻名的是千奇百怪的巫术咒语、符水、法门和让梅山笼罩在一层挥之不散的迷雾。梅山七怪有统帅千军的兵主神格，带有蚩尤的影子。先下我们一城，也未可知。”
孔宣实在是被折磨透了，叹服搭话：“对上三眼杨戬还不是被落花流水的内个！啧啧，命里无时莫强求呐。说来，七怪被杨戬收服变成了七圣，杨戬不该是最了解他们的嘛？要我们查些什么呢？”
“真君言辞坚定，应当是知道些什么的，看来是不好对兄弟'执法’?”我回忆着杨戬真君的一举一动，实在难解。
妲己点头分析：“也要和帝辛一事有联系……”
再一炷香的时间，梅山已在脚下。洞府前的精怪卫兵向里面通报后，引我们进去。洞府内部布局错落有致，通道纵横交错，岩壁上挂满了各种奇异的植物、霉菌、古老的挂毯和形如咒语的彩绘，散发出淡淡的荧光，地面铺满了柔软的青苔和细软的地毯。七怪里有三怪来会见招待我们，四个太师椅间排满了应季瓜果，侍者端来山间露水沏的凉茶。
整体看起来大大方方，没有玉芝圣母给人的郁结感，也无女娲圣人的威压感。
正要定下心，妲己看向我，小心摇头。
我暗中点着旁边百里的茶水，摇头传递信息。
三怪听闻是杨戬真君着我们来的，又吩咐上了四道汤，同我聊上旧情，真情款款，好不火热。这边百里也开始传信息，喝了口茶再喝汤，暗示着顺序，暗示没事。
这边放宽心，可妲己，梅山七怪的同堂让我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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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我做先锋纯粹找死，七怪也不屑我送命与否，每次和敌军的接触都将我带上。战场上两军如巨浪彼此冲撞，铁蹄震震金戈飞舞，局势瞬息万变。我们普通人的战场在仙人战场之下，轻微的术法波及都可能直接导致十几士兵当场死亡。生死一切都在天命，但我不能认，我一定要回去，妲己娘娘有留下的道理，那我为妲己娘娘留下也是道理。
十几铁骑踏过血流飞闯前进，黄土上尸骨的每一震都作战鼓。我的银枪上下纷飞，讨了几个人头回来，枪枪都为我多活一会儿而拼着力气拼着速度。不幸被撸下战马，四下各式武器都妄想从我身上吞食血肉。我大喝几声，暴起格挡。可惜剑斧冰冷不会怜惜我的狼狈，追着我滚至马下，耳边刀剑舞得呼呼作响，枪戈格挡的火星四溅，再没机会站起来，我就真成肉馅了。上天兴许看的不舍，我居然也有祥云垂怜。一个小兵，怪力扯我出了刀剑网，仓皇的左右闪避，几次挥击，就算战甲已淋透鲜血也真让我们逃出升天了。
两军凡人战场打了个你来我往，互相没占到便宜。仙人战场酣畅的打了个三天三夜，三位将军死在了姜子牙手下，七怪可讨了些便宜斩杀了龙徐虎等人，我军终于也小小振奋一次。
临时医治处人满为患，到处是腥臭残肢。我伤的两处说深不深，医师说没伤到肝肠，简单处理。猩红的血粘着衣布，每扯一寸都像冷刃割肉，刺痛让我恍惚，好像看到我给别人施刑的场景，那我只一次受伤可真不够还的。
那小兵也来了，铠甲残破，脸上却干干净净，虽不精致却是不一样的愁容。我拍拍他胸口让他安心，被他一下甩开。小兵腕上青光亮眼，是双响环漏了出来。
我惶恐，口中娘娘还没出声，妲己娘娘就给我捂了个严实。
两军约定俗成，能操纵术法者不得出现在凡人战场，这是底线。我知利害轻重，替她掩饰动作，装作伤痛呻吟。娘娘满是安慰轻声说：“乖。”挪步走了。留我一人梦魇。
没多久，听闻女娲娘娘亲临，传了杨戬江山社稷图，大局急转直下，七怪皆陨。
我随着战退的一些将士且战且退逃回朝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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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间幽静闲然，除了过分生机勃勃以外，实在没有什么好探查的。唯一神秘的是总也见不到六怪常昊示人，只有几次偶遇背影晃过。其他怪说是这个蛇妖爱好独处，而且他擅长口吐毒雾，不慎误伤他人就不好了。我确实和六怪无甚接触，无法评价。
“真是奇也怪哉！”孔宣和百里喋喋不休地分析缘由，分析可能，越分析越离谱，比凡间传说还虚无缥缈。颠得妲己大笑，我也不禁笑出声。
眼看探查进入瓶颈，无名头再留下去，快要陷入两难。妲己说整出些事端，才能看出这里是否有鬼。
从六怪下手。
第二天早早，妲己捏着晶莹剔透、玲珑翡翠般的葡萄，悄悄候在专用于六怪用餐的地方边等边吃，汁水淋润玉手。我在外面听见脚步，连忙轻拍石壁提醒。妲己不为所动，不以为然地点头。接下来六怪进去，我潜在一旁暗处，看不见，听不清，好一番等。妲己同六怪常昊一起出来，谈笑晏晏，分别也依依。
我松口气。去找众人面前假装吵架的孔宣百里二人，拉架。左右一折腾，等到只有我们四人能坐下静静聊天时已心力憔悴。问妲己：“同六怪谈了些什么？”
妲己轻松快语：“什么也没谈出来。”
孔宣和百里对此又长篇大论了起来。我按捺不下不知何故的心绪：“便没什么可疑的？”
“六怪表现确实无可挑剔，言语确有呆滞，应该独处惯了。我去挑拨勾引，也只和寻常男人一般，没有想帝辛般无法控制自己的欲念。”妲己耸肩。
“勾引？”我拔高音调引得妲己侧过身远离我半步。
同时百里停了与孔宣的纠缠：“你是怀疑他失魂？”
“我说就不该浪费时间在三棍子打不出屁的蛇妖身上！”孔宣猛摇木扇，很是坚定。
“怀疑而已，万一是失了爽灵变得呆呆傻傻，或是失了幽精性力失控，被安排独行也有可能嘛。”妲己不去看着百里解释，反倒是手撑着圆脑袋瞅着我缓缓眨眼。
“也有可能……失魂后又还魂？”
百里一声，让我们全都静下来了。如果是，此行便是第三例失魂的灵体，也是唯一一个能还魂的。
百里继续：“还魂不是不可能，一要魂完整，二要大量的清气灵光支撑。”
梅山此处的清气灵光充盈正合适，又或者是故意而为的聚集清气灵光。
我抛开杂念，了悟：“三百年！”
我行四人来的路上就发现了此处灵怪精植疯长的年限也就不到三百年，也就是说可能是在封神后，七怪逆天而行，或用大阵，或用灵宝，将这里改作汇聚清气灵光的地界。只是能扭转如此范围的灵宝，圣人也不一定拥有。我们就暂时放弃这一想法了。
我们分工，誓要找出阵眼。
因为不懂阵法，被安排和百里留下来吸引视线。百里在前庭大院大论精怪秘法，我拉着六怪硬谈从开天辟地开始的为仙之道。
又是辛苦的一天！心里默默想着，林间骤然异动。我面前的六怪反应极快，四怪五怪现出原身，化青烟遁走。大怪戴礼神色如常悄然凝视我，七怪杨显唤出戟，按住庭院里的精怪听令勿躁。百里看我背后的手势，趁乱缩小身形藏了起来。
形势不妙，清玉元亨已握在我手，二怪眼珠灵转直问我我的仙侍何去，我回他仙侍胆小如鼠，当是躲了起来。
恰时，洞府千米远内边仙法余波晃动，孔宣的五色神光辉映的天边异色连连。这下四怪当机立断，对我出手不再怀疑。
各使神通，变化多端。大怪的红珠袭来，三怪的三尖两刃刀虎虎生风，我一两下侧步使用身法闪避到庭院，正好又被院里的精怪团团围住。清玉元亨和打神鞭挥出手，一时间百招过去，迎着四怪和十几精怪倒也没落下风。我知七怪口吐白光会罩人定身，早防备着跟他拉开距离，边手持打神鞭应敌，边用元亨诱他出招，几个精怪避之不及，果然被定了身。一边，二怪白猿现身打出一身□□玄功震得院石四分五裂，甩开了我的纠缠，好似要去支援四怪五怪。我力之所及，不遑多让，甩出打神鞭，锤他回来。只是这一下让大怪抓了空隙，双刀追过来，合着练宝红珠偷过来夹击，闪过双刀，却被红珠破了防备，挨了狠狠一下。
打红了眼，骨骼又开始吱吱奋动，气血如惊涛骇浪涌到目间，头脑势不可控。
我咽回欲吐出的血肉，咬紧牙关死命拖着时间。三怪口吐牛黄和七怪配合，定住清玉元亨，我的打神鞭及时回手也不能突出重围。人被生生擒住，口中鲜血涌出来。四个精怪也没全身而退，几处伤残，创缘不整，都是打王鞭下的重创骨折。
两怪准备压下我，两怪准备飞去援助。天边一团黑雾闪过来，孔宣妲己两人丢下被金绫缚住的三个怪，两人灵气威压杀过来，胜负已了断。
妲己看见我的摸样，声音施了威压却也颤颤：“好大的胆，徇私汇聚清气灵光，逆天而行，如今泄露，还不伏法？”
四个怪一番纠结，纷纷丢下武器。
百里不知从哪儿窜出来扶我，勉强起身。
大怪坦言：“百年前招待二郎真君，真君破例多于我们共处了几天，我该明白事态有变，只是真君必不会不念旧情的，可否让我们先见真君一面。”
“事有不爽，你且先说了事情全脉，我们自行定夺！”孔宣的锋锐黑羽抵在六怪颈前，毫不退步。
二怪见无可挽回，挤出些泪，望我们可怜，添油加醋也就全讲明了。
原是六怪自封神来便呆头呆脑，开始以为是因着被封神而惊喜过度。但是三怪给他施用牛黄安神，也不见起色，七怪求稳妥寻了巫医来，碰巧救回丧失清气灵光的爽灵。几人一合计从分封的四废星、天瘟星、荒芜星、伏断星、破碎星、刀砧星、反吟星作阵，以梅山为阵眼，将几颗星上的清气灵光吸了两成，供养在此地还魂。
孔宣和百里用他们宝怪灵敏的鼻子，为我搜刮天材地宝煮药，妲己照料在我身旁。此处天灵地杰，清气灵光充盈，最益修身养病。妲己见我闲适两天，开始愤愤无奈，甩手不干了。
摸清脉络，阵眼处祭了我的打神鞭驻守，不怕他们翻供。只是后面如何处理是个难题，我们四人几次讨论，捋清现状。
既然杨戬真君，早就有察觉，究竟为什么叫我们来这里。他与梅山兄弟也是称兄道弟的，不会是出卖。不是前面的可能，那么就是和纣王的同样失魂有着共同理由。
是……封神榜？
不不不，玉芝圣母所说时间节点有可能是因封神一事重大，就习惯性以此做时间标签。纣王就很有可能早在封神前就失魂了。六怪当年遭杨戬变化克制又遭五雷决轰，灵力必有失难保封神后没受影响。
再说封神是为了稳固天地数运修建秩序，就算多封了六位神仙，天庭官位冗余，三位教主耗尽心血的成果，当真会造成这般恶果？
如果说放下失魂，从清气灵光入手？
天地数运是盘古开天辟地后才孕化的，而清气灵光既然与万物共生应当是上古混沌时便有的，道法仙术可以借用以运转，然而到如今也是看不见摸不着，无法完全被掌控的，不可捉摸。
难道是世间的清气灵光开始转盈为亏，才出现这样的动荡？
那就难免天庭做出封锁消息的态度来□□。杨戬真君透露的目的是？
啊！真的有人看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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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梅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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