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琦琦站在花店门口,反复核对着手机上的植物图鉴。她已经跑了三家花店,都没找到符合陈若程描述的紫色薄荷。正当她准备放弃时,花店老板从后屋搬出一盆小巧的植物。
"你说的是这种吧?'紫精灵'薄荷,去年才引进的新品种。"老板拨开叶片,露出下面微微泛紫的叶脉,"不过不太好养,需要充足的阳光但不能暴晒,浇水要适量..."
"我要了。"崔琦琦毫不犹豫地说,尽管价格比她预想的要高不少。
捧着那盆珍贵的紫色薄荷走在回校的路上,崔琦琦已经在脑海中规划好了惊喜方案。周三的图书馆见面日,她会假装不经意地提到自己"刚好"看到这盆植物,然后...
她的思绪被一阵熟悉的嗓音打断。在路过学校附近的咖啡厅时,她透过玻璃窗看到了陈若程。他坐在角落的卡座里,对面是一个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陈若程的坐姿异常端正,双手放在膝盖上,像是被老师叫到办公室的学生。
崔琦琦本能地想避开,却听到中年男人突然提高了声音:"你父亲不会希望你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
陈若程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太低听不清。中年男人——崔琦琦猜测那是他叔叔——不耐烦地打断他:"那个植物学研究所有什么好?家里已经给你安排了证券公司的实习,下周一就去报到!"
崔琦琦屏住呼吸。陈若程的手指紧紧攥住桌布,指节发白:"我想完成...妈妈的..."
"你妈妈已经不在了!"叔叔的声音引来周围几桌客人的侧目,"那些花花草草能当饭吃吗?你看看你堂哥,去年就考了注册会计师,你呢?连个研究生论文都拖拖拉拉!"
陈若程像是被扇了一巴掌般缩了缩脖子。崔琦琦胸口一阵刺痛,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陈若程——脆弱,无助,像是被暴雨打蔫的薄荷叶。
"至少...让我完成这个学期。"陈若程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叔叔冷笑一声:"为了那个整天缠着你的女生?我打听过了,文学院的,家里开小超市的,能有什么出息?"
崔琦琦瞪大眼睛,手中的薄荷盆栽差点掉在地上。他们知道她?而且还调查她的家庭背景?
陈若程猛地抬起头:"请不要这样说她。"声音虽轻,却带着崔琦琦从未听过的坚定。
"怎么,我说错了吗?"叔叔嗤之以鼻,"你父亲把你交给我管教,我就要对你负责。下周一,九点,穿正装去公司报到,否则别想再拿一分钱生活费!"
说完,他甩下一张钞票,起身离开。陈若程独自坐在原地,像一尊雕塑般一动不动。崔琦琦犹豫了几秒,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若程?"她轻声唤道,假装刚刚发现他,"好巧啊。"
陈若程浑身一颤,抬头看见她时,眼中闪过惊慌、羞愧和某种崔琦琦读不懂的情绪。他迅速擦了擦眼角,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琦琦...你怎么在这里?"
"刚买了点东西。"崔琦琦把装着薄荷的纸袋放到身后,装作没注意到他通红的眼眶,"你...还好吗?"
陈若程点点头,又摇摇头,最终泄气般地垮下肩膀:"你都听到了,是不是?"
崔琦琦在他对面坐下,轻轻握住他的手:"只听到了一点。那是你叔叔?"
"嗯。我父亲的弟弟。"陈若程的声音干涩,"我父母...去世后,他成了我的监护人。"
崔琦琦心头一紧。她一直以为只有他母亲不在了。"你父亲也...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春天。"陈若程盯着交握的双手,"车祸。妈妈本来就生病,受不了打击...三个月后就..."
他的声音哽住了。崔琦琦握紧他的手,感受到那里传来的细微颤抖。咖啡厅的背景音乐突然换成了一首钢琴曲,忧伤的旋律不合时宜地填满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所以薄荷..."崔琦琦轻声问。
"她最后那段时间,只能在床头放一盆薄荷。"陈若程抬起头,眼神穿过崔琦琦,看向某个遥远的记忆,"医生说病房里不能放花,但薄荷是草药,可以通融...那味道让她好受些。"
一滴泪水无声地滑下他的脸颊。崔琦琦感到自己的眼眶也湿润了。她想起素描本里那张照片上微笑的女士,想起陈若程身上永远带着的薄荷香,想起他说要培育紫色薄荷时眼中的执着。
"你叔叔要你去证券公司实习?"她转移话题,不想让他沉浸在悲伤中。
陈若程点点头:"他一直觉得植物学是没用的学科。父亲在世时还能支持我,但现在..."他苦笑一下,"学费和生活费都靠叔叔提供。"
"所以下周一就要去?"
"嗯。"陈若程的眼神黯淡下来,"抱歉,可能...不能常去植物园了。"
崔琦琦咬住下唇。她看着眼前这个总是安静观察世界的男孩,想起他在画她时专注的眼神,谈起植物时闪闪发光的样子。那个证券公司的格子间会把他变成什么样?
"你不想去,对吧?"她直截了当地问。
陈若程惊讶地看着她,似乎没想到会有人问他的意愿:"我...我不知道。家里期望..."
"我问的是你。"崔琦琦强调,"陈若程,你想要什么?"
这个问题仿佛击中了他内心某个柔软的部分。陈若程的嘴唇颤抖着,眼中浮现出崔琦琦从未见过的挣扎和渴望。就在他准备开口时,咖啡厅的门被猛地推开。
"果然还在这里磨蹭!"陈若程的叔叔大步走来,脸色阴沉,"我让你立刻回宿舍换衣服,晚上要见李行长,你忘了吗?"
他的目光落在崔琦琦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冷笑一声:"这就是那个文学院的女生?"
陈若程立刻站了起来,挡在崔琦琦前面:"叔叔,请不要这样。"
"怎样?我说错什么了?"叔叔讥讽地说,"小姑娘,你知道他们家欠了多少债吗?知道他父亲是怎么死的吗?酒后驾车,害人害己!这种家庭出身的人,有什么前途?"
崔琦琦感到陈若程在她身边瞬间僵直,像是被当胸刺了一剑。一股怒火从她心底窜起,她站起来,尽管比中年男人矮了半个头,却毫不退缩地直视他的眼睛:
"先生,我不知道您家庭发生了什么不幸,但若程是我见过最善良、最有才华的人。他画的植物图谱比专业书籍还精确,他研究的薄荷品种可以用于医药,他..."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他记得母亲喜欢的每一种植物,这难道不比记住股票代码更有价值吗?"
咖啡厅里一片寂静,连背景音乐都恰好在此时停止了。叔叔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你...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崔琦琦深吸一口气,"但我知道,如果若程的母亲还在,她一定会为他研究薄荷的样子感到骄傲。"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某个锁住的门。陈若程的叔叔突然沉默了,脸上的愤怒被某种复杂的情绪取代。他深深地看了崔琦琦一眼,转身走向门口:
"九点,周一。这是最后通牒。"说完,他推门离去。
陈若程像是被抽走了全身力气,跌坐在椅子上。崔琦琦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他肩上:"对不起,我可能说得太过了..."
"不。"陈若程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崔琦琦从未见过的光芒,"谢谢你...为我说话。"
"我说的都是实话。"崔琦琦坐回他对面,突然想起什么,从纸袋里取出那盆紫色薄荷,"看,我本来想周三给你的...『紫精灵』薄荷,据说是新品种。"
陈若程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接过盆栽,手指轻抚过微微发紫的叶片,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珍宝:"这是...给我的?"
"嗯。花店老板说很难养,但我想...你肯定能照顾好它。"崔琦琦微笑着说,"就当是为了那个紫色薄荷的计划?"
陈若程凝视着那株小小的植物,又抬头看向崔琦琦,眼中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琦琦...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
"为什么是我?"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可以喜欢任何人,为什么...选择注意到我?"
崔琦琦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她思考了一会儿,决定诚实回答:"最开始是因为你身上的薄荷香...让我想起妈妈曾经的花园。后来..."她脸红了,"后来是因为你看世界的方式。当你观察一株植物时,眼神专注得像是要把它的灵魂都看透。当你画画时,嘴角会不自觉地微微上扬。还有..."
她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是陈若程在植物园拍摄蒲公英的背影,阳光透过他的白衬衫,勾勒出纤细的轮廓:"我喜欢你看似安静,却比任何人都更热烈地活着的样子。"
陈若程的眼睛湿润了。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紫色薄荷,轻声说:"周一...我还是得去那个实习。"
"我明白。"崔琦琦点点头,"但这不意味着你要放弃植物学,对吗?"
陈若程没有立即回答。他轻轻碰触薄荷的叶片,像是在寻求勇气:"我有个地方想带你去...如果你愿意的话。"
"什么地方?"
"我妈妈的...老房子。那里有个温室。"他抬起头,眼神中混合着希望和恐惧,"里面有种很特别的薄荷,我想给你看。"
崔琦琦感到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这对陈若程而言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他在邀请她进入他最私密的世界,分享他最珍贵的记忆。
"我很乐意。"她轻声回答,手指悄悄覆上他的手背,"任何时候都可以。"
陈若程的手在她掌心下微微颤抖,但这一次,他没有躲开。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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