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甲碰撞声骤然密集。
“愿为王上焚尽叛军!”嘶吼劈开雨幕。
姜昭却噗嗤笑出声,随手抛着火药筒玩:“省省力气,等会要烧的可不是狼崽子。”
她肃然道:“是十年来吸饱苍梧人血的蛀虫。”
沧溟的刀锋擦着她耳畔掠过,钉死一只从墙缝钻出的毒蝎。
“您的伤口又渗血了。”
姜昭无所谓:“早习惯了。正好给殷老贼送份大礼。”
十年前母亲用血刻下的密文正在发烫,像有火蚁在皮肉里啃噬。姜昭突然将药粉撒在伤处:“还记不记得母王说过?痛得狠了…”
“才能笑得痛快。”沧溟抿嘴一笑,默契地接话。
“正是这个理。”
火折子擦亮的瞬间,远处太庙突然传来巫祝摇铃的声响。
姜昭眯眼望着雨幕中扭曲的人影,凝声道:“这群跳大神的倒是勤快,暴雨天还在给殷无咎招魂。”
她突然拽过沧溟的刀,割破掌心将血抹在火药筒上,“等会爆了太庙,记得把他们的铜铃熔了。”
“铸成夜壶?”
“不,铸成脚镣。”她舔着掌心血渍冷笑道,“本王要让他们爬着去夏都,一路摇铃给殷无咎报丧。”
雷鸣轰然炸响,玄鸟铜像的左翼在电光中熔成紫红铜水。
姜昭翻身跃上宫墙,顺手丢掉湿透的披风,回首灿然道:“看见了吗沧溟?母王的玄鸟在笑呢,她闻到血腥味了。”
沧溟怔然,随即恍然大悟。跟着这样的王上,他又何愁此战不能成功。
“王上,您的火药还有一部分在属下这里。”
“省着点唠叨!”
少女纵身跃入暴雨,”等拿下大祭司,本王赏你十斤硝石磨牙。”
暗卫统领的叹息淹没在雷声中。
十二道黑影随王旗突进。宫墙缝里渗出陈年血垢,在雨水中蜿蜒成溪。
“殷无咎,你养的巫祝连雷都引不准么?”姜昭缓缓走过来,嗤笑在太庙地宫回荡。
她甩了甩震麻的右臂,方才的火药爆破震塌了半面宫墙,此刻碎石正簌簌砸在殷无咎的甲胄上。
姜昭甩了甩震麻的虎口:“老狗,你这金甲倒是省了火葬钱。”
火药爆破的硝烟在她眼底烧出两团火。
殷无咎的头盔被炸飞,露出半边焦黑的秃头,像被雷劈过的老树桩,模样非常滑稽。
殷无咎的剑砸在祭坛上,吐出口混着碎牙的血沫,道:“小杂种果然得了姜妳真传,疯劲都一模一样,连太庙都敢炸。可惜姜妳到死都不敢说你这身脏血的来历。”
三支火药筒忽然擦着他耳畔飞过,在铜鼎上炸出裂痕。
“省着点唾沫润润嗓子,等会惨叫才够响亮。”
姜昭踩着满地碎石逼近。她突然扯开衣领,露出肩头灼痛的密文,“你惦记这玩意儿十年了吧?来,凑近些看!”
殷无咎瞳孔骤缩,惊颤得说不出话。
话音未落,姜昭已旋身掷出玄鸟兵符。撞碎祭坛香炉,七十二具青铜兵破土而出,这是初代女王留下的杀器,他们的关节处泛着蓝光。
少女的嘶吼混着雷声:“玄甲军听令!剜目,断筋,留半口气。”
殷无咎暴退三步,金甲撞得翻倒,慌忙道:“你以为这些废铜烂铁能奈何我?”
他猛然扯断颈间兽牙链。
“十年前能杀了姜妳,今日就能杀了你。”
“十年前你用的是东瀛狼毒。你以为今日还能靠东瀛吗?”
兵俑长戈劈下的瞬间,殷无咎突然甩出袖中铜铃。刺耳鸣响中,兵俑动作骤停,蓝光黯淡。
殷无咎啐出口血痰,得意道:“没想到吧?你娘没教过你,玄甲军认铃不认人?”
姜昭突然大笑,火药粉从指缝簌簌落下:“母王倒是教过。只不过,赝品终究是无用的。”
她猛锤左肩伤口,血珠溅在兵符上。玄鸟兵符骤然爆出尖啸,停摆的兵俑眼中蓝焰暴涨。
殷无咎手中铜铃应声炸裂,碎片扎进他的眼窝。
惊诧道:“不可能!这控魂术明明…”
“明明是你从南楚偷学的孤本?”
姜昭拽着他的白发拖行,在血泊中划出长痕。
“母王早便在太庙墙上刻了破解法,就等着你今日上钩呢!”
天雷在此时劈中殿顶铁链,预先埋设的火药被尽数引燃。强光吞没殷无咎的惨叫,他的盔甲熔成金汁,在青砖上浇出扭曲的玄鸟图腾。
姜昭踩住他焦黑的右手——那只十年前挥剑刺穿姜妳喉咙的右手。
“啊!”殷无咎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姜昭狠声道:“看清楚了!这才是苍梧的天罚。”
殷无咎在绝望中挤出嘶鸣:“你以为自己当真是天命所归?不过是个杂种!当年姜妳与夏王做的事,真当没人知道吗?”
三枚铁蒺藜突然射入他舌根。
姜昭慵懒地揉了揉耳朵:“本王的耳朵可是金贵得很,只听得懂人话。”
她突然俯身耳语:“听说你最爱活剥人皮?等会先从脚趾剥起,如何?”
雷火在太庙梁柱间流窜,将殷无咎的惨嚎融进雨声。姜昭转身走向祭坛残骸,玄甲军正用长戈挑起首席巫祝尸体,像晾晒腌肉般挂在殿檐上。
殷无咎的视线逐渐模糊,血液堵住了气管,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执念。
他曾是夏都最卑贱的巫祝之子,兄长的人头让他明白:权利是唯一的神明。
他甘愿做三皇子身边的恶犬,屠尽苍梧王族,只为有朝一日能踩着姜氏尸骨坐上王座。午夜梦回时,他总能看见自己身披冕服,八大氏族匍匐在地高呼--“摄政王”。
那本该是他的天命!
他挣扎着吐出最后一口浊气:“姜昭...你也不过是棋。”
殷无咎至死不肯闭眼。
姜昭看向周围瑟瑟发抖的巫祝们,挥了挥手:“其他从犯,压下去关好。”
“是。”
姜昭赤脚站在太庙废墟上。玄甲军正在清点尸首。
沧溟捧来殷无咎焦黑的头颅,恭敬道:“王上,按旧例该悬首示众。”
少女傲然道:“旧例?不用理。把这老狗的颅骨做成溺器,等本王将来攻破夏都,要盛满夏王的血液。”
一个时辰后。
沧溟抹去刀锋血渍,拱手道:“主上,殷贼余党已经尽数关押入地牢。但八大氏族的车架堵在宫门外,吵着要见天命所归的真王。”
姜昭摩挲着玄鸟兵符:“这群豺狼倒是来得快。”
她拿着沧溟的护腕擦拭手中的匕首。
“去,把殷无咎的焦尸钉在宫门旗杆上。孤要让他们看清,苍梧的天该由谁来掌。”
宫门轰然打开。
墨氏族长墨南首当其冲。她掀开帘子望见殷无咎烧成炭块的残躯,瞬间发出短促的抽声气。
“诸位是来祝贺本王登位。”
姜昭的软剑挑开墨南车帘:“还是来给旧主哭丧?”
墨南颤颤巍巍捧出机关□□:“老臣恭迎王上归位。”
暴雨中接连响起膝盖跪地声。
白氏族老献上封存巫蛊的玉匣,而沧氏的铁矿图在永初六年就已经献上。
八大氏族的车架有序排列在宫道上,玄甲军的长戈挑开每辆马车的暗格--私藏的东瀛信件,夏都金锭,南楚蛊虫纷纷滚落泥泞。
姜昭随意地碾碎一枚夏都龙纹金锭:“瞧瞧,诸位给本王准备的登位贺礼,倒是比殷无咎的狼牙剑更热闹。”
子时正。
太庙祭坛的熔炉里燃起三丈高的火。
姜昭解开发间的束带,任乌黑的头发披散肩头。她将八大氏族献上的兵符残片抛入滚烫的铜水中,沸腾的液面骤然浮现初代女王的指令。
“锁龙咒归位,万仞铁山开!”
熔化的残片在模具中凝成完整的玄鸟符。七十二尊青铜兵同时跪地,奏响苍凉古调,惊得氏族长老们伏地战栗。
姜昭割破掌心,鲜血顺着新铸的兵符纹路蜿蜒:“苍梧立国百年,跪过夏都金册,拜过东瀛邪神,今日本王以血起誓,从今往后,苍梧只跪生民,不跪鬼神!”
沧溟的弯刀劈开雨幕:“玄甲军听令,跪!”
三千铁骑震甲声如惊雷。
姜昭踏上熔炉旁烧红的石阶,放声大笑,染血的王袍拂过跪了满地的氏族中人。
卯时初刻。
暴雨骤歇。
姜昭扯过玄鸟旗裹住自己灼伤的脚。
“王上,流民聚集在朱雀大街。”
沧溟话音未落,震天动地的欢呼声已经从宫墙外传来。
姜昭跃上宫墙残垣,望见无数火把汇成赤色长河--扛着新铸铜犁的农夫、捧着《算经》抄本的寒门学子、背着雷火弩的玄甲新兵,跪满王城内的十里长街。
“天命归昭!”
瘸腿老矿工将黍饼举过头顶,黝黑掌纹间还嵌着铁矿渣;怀抱婴儿的妇人撕下裙摆,用炭笔写下“感恩书”;连蜷缩在墙角的东瀛战俘都匍匐在地,额头紧贴被雨水泡发的《苍梧新律》草案。
旭日刺破云层时,姜昭在万民注视下缓缓落座。
“玄甲军,起戈----”
三千寒刀划破晨雾,兵靴震地声惊飞满城玄鸟。
八大氏族长老朝着姜昭重重磕头。
琉璃瓦上未干的血迹映出漫天霞光。
“王上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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