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宁池在家陪爸妈,傅洲自个儿回了酒店。
宁池家规虽算不上严格,但父母也没有开明到能接受儿子是个同性恋。
两人若是见面太频繁,总怕父母发现点端倪,更何况在父母之外还有一个时刻注意他的宋延。
稀疏的星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昏暗狭窄的空间,陈旧的单人床上铺了层银白色的霜。
宁池倚靠在床头,双腿微曲,用手机和傅洲发着消息。
傅洲:「明天有空么?难得过节,总不能每天都要在家吧?」
宁池:「你想去哪?」
傅洲:「都成,你人出来就行了。」
宁池:「是吗?要求这么低?去酒店也行?」
傅洲:「呵呵,你确定?到时下不来床可别怪我。」
宁池:「……说正经的。」
傅洲:「那你说在酒店还能干什么?总不能面对面下五子棋吧,还是你想玩蜘蛛牌?我不远千里来找你,你就跟我玩这些,你自己说说像话么?」
宁池还没来得及回复,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宋延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哥,你睡了么?我能进来么?”
宁池眉头一蹙:“已经睡了,什么事?”
听闻他睡了,宋延放弃了敲门:“哥,你有空的话,我们明天出去走走好不好?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出门了。”
“明天我约了人,一天都不在。”
“哥,你要跟什么人出去?”
“以前的同学,”宁池一顿,想到以前的许多同学他也认识,于是道,“有点事要我过去帮忙,很晚才回来。”
门外顿时没了声音。
半晌后,宋延小声道:“那哥……我等你回来。”
伴随着远去的脚步声,宁池在心底轻轻松了口气。
他垂眸回复傅洲:「明早八点,酒店楼下见。」
傅洲:「我下去接你?」
宁池:「……去外面,别想多。」
-
第二天一早,宁池按时去酒店赴约。
傅洲早就在酒店外边等他了,一眼看见他,朝他招了下手:“这儿。”
宁池快步走过去:“吃过早饭了吗?”
傅洲挑眉:“当然没有,我怎么可能错过你喂我的机会?”
宁池:“……”
傅洲朝不远处的早餐摊扬了扬下巴:“请我吃顿早餐,跟我说说今天的行程?”
宁池看向那家早在中学时期就吃过几百遍的早餐摊,应道:“行。”
节假日的早八点,早餐摊人不算多,宁池要了一碗鸭血粉丝汤,一碗鸭血馄饨,还有糖芋苗和豆腐脑。
“要香菜吗?”点完餐后宁池扭头多问了傅洲一声。
“加点葱花就行。”傅洲说。
宁池结了账,和傅洲找了个空位坐下来。
“这家店我以前经常来。”宁池随意找了个话题。
“看来我这回选对了?”傅洲笑。
“嗯,他家口味挺正宗。”
“我说的可不是口味。”
“那你在说什么?”宁池不解。
“能去你经常去的店,这才值得高兴。”
宁池正在吃馄饨,听到那句话,顿时被呛了一下,止不住咳嗽起来。
傅洲立刻放下筷子,顺了顺他的后背。
“怎么样?”
“咳,没、没事。”
“我就随口一说,至于么?”
宁池瞪了他一眼,脸却蓦然间红了。
傅洲怔了一下,唇角不自觉上扬,却没揭穿。
“我的错,我的错。”
晨露弥漫的烟火气息中,宁池白皙的侧脸染着浅浅的红晕,傅洲拿纸巾给他擦拭嘴边的汤汁,不时的调侃令他恼羞成怒,又乐此不彼地去哄。
所谓幸福,不过如此。
-
下午的时候,宁池带傅洲去了趟栖霞山。
枫叶未红,满目翠绿,沿途古刹静谧,诵经声于山路间回响,自成一片禅境。
行至昆灵宝殿对面的小店,里面在卖各式各样的佛珠手串,傅洲看了一圈,从中挑了一串出来。
那是一只平安扣,圆形的翡翠碧玉光泽通透,一看就是上品。
“你喜欢这个?”宁池有些意外。
傅洲二话不说就掏钱买了下来,之后便拉着宁池的手走了出去。
到了门外,傅洲将那枚平安扣丢给他:“送你的。”
宁池怔愣:“送给我?”
傅洲声音慵懒:“是啊,交往后第一份礼物,总该有点纪念意义吧。”
“……哪有在端午节送情人礼物的?”
“只要感情好,哪天都可以送礼物。”
傅洲不由分说拉过他手腕,慢条斯理地给他佩戴上。
“我也不是很贪心。我不求别的,就希望你平安。这枚平安扣送给你,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你都记着,我一定期望你平安。”
宁池怔怔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这是他第一次从一个人口中听到这样的愿望。
不求与他长久,唯愿他日后平安。
没有比这更好的祝福了。
你送我一声平安,我便把今生的期许都寄予你。
如若来日当真平安长久,也只愿你是这趟旅程中最刻骨铭心的风景。
-
宁池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他提前跟爸妈说过今天要出去的事,因此一直到很晚才回去。
爸妈身体不好睡得早,整个家里只有宋延的房间还亮着灯光。
宁池关上客厅大门,推开自己房门,还没来得及开灯,就被床头的影子吓了一跳。
宋延不知在做些什么,听到声音,动作一僵,立刻从床边站起来,语气里有难掩的慌乱:“哥,你回来了?”
宁池蹙眉:“你在我房间做什么?”
宋延窘迫地回答道:“哥,你房间好久没收拾了,我……我帮你收拾一下。”
宁池态度冷淡:“过几天我就回校了,用不着收拾,你出去吧。”
“我、我知道了,”宋延有些失落,心底却夹杂了一丝不甘,于是又多嘴问道,“哥,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不是说过了吗?去朋友那儿帮忙,所以会比较晚,”宁池从他身边经过,拎起床上的衣服,语气听上去有些不耐烦,“不早了,你该去……”
“你是不是又跟那个人见面了?”
突然打断的话让宁池动作一滞。
他甚至没来得及思考宋延在说什么,就听宋延追问道:“哥,你跟他上床了,是不是?你们……”
“宋延!”宁池终于忍无可忍喊了他的名字。
陡然间抬高的声音令宋延肩膀震了震。
漆黑的卧室里一片死寂。
这是宋延第一次听到宁池用这样愤怒的语气跟他说话。
为了一个外人。
宋延咬了咬嘴唇:“池哥,在你心里,他比我……”
“宋延,我是你哥,”宁池冷漠地说道,“这种感情永远不可能相提并论。”
疏离的态度无声提醒着他:哪怕没有血缘关系,他们也只会是兄弟。
宋延早已料想到宁池心底的答案,但当这个答案毫不遮掩地摆在他面前时,他依旧感觉到难以呼吸。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矛盾。
因为潜意识里过于不安,所以给了自己一个设想,又拼命想证实它的真实性,却无法接受自己设想之外的任何答案。
而事实上,从最初的那个不安开始,他就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他只是不愿意面对,于是不断地试探,不断地施压,试图把答案变成自己想要的,却事与愿违。
“哥,你一定要这样对我说话吗?”黑暗中,宋延看向宁池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复杂,像是在做某种艰难的决定。
不知是否是宁池的错觉,他竟从那话中隐隐听出了一丝威胁的意味。
宁池沉默下去。
片刻后。
“是,一定。”
短短三个字,仿佛给他们之间的所有感情宣判死刑,宋延唇边泛起一抹凄冽的苦笑。
他轻声开口,语气里隐隐有着自嘲:“哥,你总是对我这么残忍。”
说完,他没有再等宁池的回应,离开了他的卧室。
-
端午放假最后一天,宁池在房间里收拾回校要带的东西。
他跟傅洲买了同一趟航班的机票,中午直接去酒店找傅洲。
只是一个短假,宁池没有多少需要带的东西,因此很快就收拾好了。
正准备打电话给傅洲,门外突然传出敲门声。
“阿池,你在吗?”母亲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犹豫。
宁池过去打开门,诧异地问:“妈,什么事?”
母亲站在门外,看了看他,却欲言又止,脸色明显不自然。
宁池与她对视了一会儿,道:“妈,有什么话进来说吧。”
母亲随他进门,目光扫过他已经收拾好的背包,迟疑地开口:“阿池,听说你昨天……去朋友家帮忙了?”
“是啊,怎么了?”
“是……哪个朋友?是妈认识的吗?”
“同学,你应该没见过。”
“那……能告诉妈,他叫什么名字吗?”
宁池深深皱眉:“妈,你问这个做什么?”
母亲过去鲜少管他这方面的事,今天突然问起这个,隐隐让他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母亲犹豫着开口:“阿池,我听阿延说,你和班上的男生在交往,这……这是真的吗?”
“他……”宁池脸色变了,“他都说了什么?”
他怎么都没想到宋延竟然会向他爸妈告状。
“也没说什么,就是说你们在交往……”母亲从他的神色间寻得了答案,顿时急了,“阿池,看来他说的都是真的?你、你怎么这么糊涂?你跟那个男生……”
“妈,我们只是朋友,”宁池解释道,“不是他说的那样。”
“那你把他号码给我,我打电话问问他去。”
“妈,你这是做什么?”
“阿池,妈也是为了你好,你跟一个男的搞那种关系,像什么样子?”母亲好声好气,却句句都是逼迫,“你就说吧,到底给不给?”
宁池暗暗握紧了手指。
过了很久,他才平静地说:“妈,这不可能。”
气氛渐渐变得僵持。
直到突兀手机的铃声打破这寂静。
是傅洲打来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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