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池垂下眼睛,唇边多了一抹自己都未察觉的淡笑。
他动了动手指,回复傅洲:「还没睡。」
回完消息后,他看了眼手机右上角,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早上六点半。
傅洲几乎秒回:「都几点了还不睡?放假有这么兴奋么?」
宁池:「睡不着。」
傅洲:「那陪我一起等日出呗。方便开视频不?」
宁池:「方便。」
下一秒傅洲便给他发送了视频申请。
宁池选择了接受。
视频里的傅洲穿了件很厚的冲锋衣,发丝随着海风轻轻掠动,弯起的笑眼宛若漫漫长夜遗落下来的星光。
“喂,这是你卧室?”傅洲看了眼他房间里的画面,诧异,“怎么不开灯啊?”
“灯坏了。”宁池说。
傅洲这才没再问下去,将视频转向沙滩,抬高了声音:“就快开始了!”
宁池轻轻笑了声:“冬天来看日出,你可真有兴致。”
傅洲挑眉:“谁说冬天就不能看日出?我说宁池,你是不是对浪漫过敏啊?我跟你说,你要是真看过冬天的日出,说不定也会喜欢上的。”
宁池还没来得及开口,视频里传出阵阵惊呼,原本潜匿于海平面下的红日像是被一只有力的手托住了底,脱离水面缓缓爬升,逐渐焕发出蓬勃的光芒,从黯淡无光变得令人无法逼视,光晕映染过波光粼粼的海面,将海水洗练得澄澈又耀眼。
这是宁池见过的最震撼的一场日出,那光芒穿过手机的摄像头,照进他远在千里之外的黑暗角落,让他的人生有一瞬间亮如白昼,从此被捆绑在窒息黑暗的前半生都有了不会散去的温热。
“好看么?没骗你吧?”傅洲笑得得意。
“好看。”宁池轻声回道。
比上一次的流星更美。
“我还能骗你不成?怎么样,想亲眼看看么?”
“嗯?”
“要是假期没事儿,就来我这呗。又不远。”
“……”谁告诉你不远的?
“我姑姑在厦门开民宿,我跟她可熟了,你想住多久住多久,开学后咱们再一起回学校去。”
“……”
“喂,说句话?信号不好?”
“我……”
宁池的心脏突然间跳得很快,那一刻他迟疑了,他无法自欺欺人——当傅洲说出那句话时,他是心动的。
但他和傅洲非亲非故,就连交往都还在试用期,这算个什么事儿?
“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
“那就这样,今天晚上我去接你。你坐飞机还是高铁?我看都有票。”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宁池几乎要怀疑,在傅洲打这通视频电话前,就已经盘算着让他不远千里去找他的事。
“还不是因为想你?”傅洲语气里有着抱怨,“我们这才在一起多久,我亲都没亲够你就回去了,可不就得找找我们见面的可能?”
“至于这么急么?”宁池这么说着,手指却已经点开了手机上的app,开始查询从南京到厦门的行程。
“至于,”傅洲说,“要是你不方便来,改天我去南京找你也行。”
“今天下午三点半,厦门北站见。”宁池看过了,从南京南站到厦门北站约七八个小时的车程,早上他赶得及的高铁,只有G1661这一班能在下午到达。
手机另一头,傅洲明显没想到他真的愿意来,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一口答应:“行,我准时到。”
好像晚一秒他就会反悔似的。
“我说你干嘛不坐飞机来啊?我看中午就有一趟航班,下午两点就能到了。”
“没钱。”宁池言简意赅。钱不够可不就得省着点花吗?
和家里闹成这样,他不可能再开口要机票钱,更别说他是为了去厦门找傅洲。
傅洲“啧”了一声:“是我疏忽了,应该提前给你买票的。”
宁池轻声笑了笑:“我已经买过票了,晚上见。”
傅洲:“行,等你。”
挂断电话后,宁池注视着手机屏幕上自己的影子,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亡命赌徒。
从学校带回来的行李箱安安静静停在门口,还没来得及打开。
宁池起身,将手机收进外套口袋,拉过行李箱的拉杆,旋开了卧室反锁的门。
另一间卧室的宋延听到滚动的滑轮声,迷迷糊糊醒了,看见他拎着箱子,突然间清醒过来,怯生生地喊了句:“哥,你去哪?”
宁池没有回答,头也不回地离开。
没有跟任何人道别。
-
当天早上八点半,宁池在南京南站坐上去厦门的高铁,车程约七个小时,沿途经过十六站,傅洲怕他嫌闷,一路上都在跟他发消息。
下午三点半,高铁抵达厦门北站,宁池一边排队出站,一边准备打电话给傅洲,不料刚一抬眸,就看见早已在出站口等他的人。
仿佛有着某种感应一样,傅洲转过头,茫茫人海中一眼便看见了他,三两步朝他走过来,接过他的行李箱:“我来拎吧。”
不等宁池开口,傅洲已经牵过他的手,跟他十指相扣。
“这儿离我家远,咱们打车过去。”
宁池没出声,就这么被他牵着走了一路,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
上了计程车后,傅洲问他:“你弟又纠缠你了?”
不用宁池透露什么,他也猜得出来。
傅洲扯了扯嘴角:“听你的语气我就知道,白天回家这么累,晚上还不睡觉,还能有什么原因?”
宁池垂下长长的眼睫毛,心底泛起一抹浓烈的酸涩,酸涩之余却有一股暖流伴着血液流遍全身,驱散寒冬的植入身体的冷意。
原来他都知道。
原来他这么热情地邀请他来,不只是单纯地想带他看日出。
傅洲透过车前镜睨了他一眼,见他情绪低迷,凑到他耳边,咬着他耳朵低低笑道:“来都来了,别想那些不高兴的事儿。我这么不辞辛苦来接你,是不是该给我点奖励啊?”
“……贫嘴。”宁池别过脸去,冬日的阳光透过车窗,照射在他白皙的脸颊上,竟将那张脸衬出一抹奇异的绯红来。
一路上傅洲都在跟他介绍沿途的风景区,他虽然没有多少兴致,却也听得认真。
跟傅洲这样的人在一起,很少有人会觉得无聊。傅洲总能变着话题跟他聊天,总有一个能勾起他的兴致。
途经白城海滩,傅洲望着车窗外的景色,静静对他说:“当时我爸就在这儿跟我妈求的婚,还是我姑姑告诉我的。”
宁池怔了怔,顺着他目光望去,看见浪花温柔地亲吻沙滩,有许多年轻人兴奋地踩着水,一片热闹欢快的景象。
“你爸妈……应该很相爱吧。”
“那可不?我爸那人看着挺严肃,但是骨子里特别浪漫,每个大小节日都会给我妈准备惊喜,”傅洲声音一顿,“不过好景不长,我妈几年前就已经过世了。”
宁池喉咙有些发烫:“她是怎么……”
傅洲收回目光,平静地说:“病逝。”
宁池侧过头,注视着那张侧脸,轮廓锋利冰冷,在阳光下却分外柔和。
傅洲知道他在想什么,唇边笑容淡下去几分:“我妈在世的时候过得挺快乐的,临死前唯一的遗憾,就是没等到我毕业。”
亲人的死亡是一个敏感的话题,宁池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却在听到最后那句话时,蓦然意识到,傅洲或许……并不需要安慰。
能够快乐无忧地活着,即便死亡也无怨无憾,这样幸运的人又能有多少呢?
“你呢?你家人对你好吗?”傅洲问。
“怎么样才算好?”
“问出这句话就说明不好了。”傅洲笑道。
“……”宁池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套路了。
傅洲未追问,而是说道:“既然不开心,那就好好在这里散散心。”
宁池沉默。
……
半个小时后,车在目的地停下。
傅洲说的民宿开在沙坡尾附近,这一带靠近景区,商业气息浓重,随处可见来往的游客。路上他听傅洲说,傅洲姑姑终身未婚,跟他家关系特好,平时就把他当儿子一样看待。
下了车后,傅洲去后备车箱拿他的行李箱,路上正好撞见傅洲的姑姑,亲切地跟两人打了声招呼。
“傅洲,又带朋友来啊?”
“是啊,”傅洲睨了眼身侧的宁池,笑得很浪,“不过这个可不一样。”
“你小子真是玩性不改。什么时候也给姑姑介绍一下?”
“改天有空。”
傅洲关上后备车厢的门,拉着行李箱进了对面的民宿,跟前台的小姑娘交代了一声,便领着宁池去了三楼的房间。
是个宽敞的双人间。
本以为傅洲只是特意给他开了一个大间,谁知进了门后,才发现房间里摆放着许多属于傅洲的东西。
“试用期男友,当然得对你负责,”傅洲知道他在想什么,随手把门关上,一边脱外套一边说,“再说了,跟我一间房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谁不好意思了?”宁池蹙眉。
“你好意思就行,”傅洲咧嘴笑,将换下来的外套扔在一旁的椅子上,“怎么样,这里装修还不错吧?”
民宿的装修的确很精美,就像一栋浪漫的花园别墅,三楼还有一个很宽敞观海露台,站在露台边可以看见远处高耸的双子塔和人山人海的白城海滩。
“这里风景挺好的,到了旅游旺季人更多,”傅洲走到露台旁,和宁池并肩而立,手臂搭在横杆上,微微倾斜了身体,整个人的状态无比松散,“每年我都会在这里住一阵子。”
“住一阵子?”宁池捕捉到了他话里的关键。
“是啊,”傅洲点头,“我姑姑不止在这一带开民宿,环岛路那边也有。”
宁池注视着远处大厦的灯光,静静问道:“那你应该对这一带很熟悉吧?”
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傅洲和他完全不同。
傅洲不缺钱,唯一的姑姑在厦门开民宿,家里又跟航司有关系,报考航校对他来说不过是顺理成章的选择,退一万步,任何时候他想做什么都可以。
但宁池却不同。
他对自己的未来需要更细致更谨慎的谋划。
然而这一刻……
他义无反顾地相信爱情。
傅洲一愣,勾了勾唇角:“当然。”
宁池平静地问:“那为什么还让我过来?”
傅洲眨了眨眼,慵懒地开口:“我要是说想睡你,好像听上去过分了点,不过我确实就是这么想的——见到你的第一面,就想把你往床上带。”
这句话过后,露台陷入一片死寂。
气氛仿佛凝滞了,沉默间有情绪暗暗涌动,比远处一阵接一阵的浪花还要汹涌。
傅洲大概也意识到自己那句话说得不妥,主动转开了话题:“你带睡衣没有?我那里有新的,我去……”
话音未落,手腕处传来一个不由分说的力道。
傅洲蓦然顿住身。
下一秒,两人距离被迫拉进,而后宁池的手指用力扯下他的衣领,就这么不由分说将唇迎了上去。
傅洲一怔,垂眸看见那张足以浇灭他所有理智的清冷面庞,用力回应了他的吻。
就是要做些不可描述的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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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心动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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