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宁步履轻缓,手中提着一盏小巧的宫灯,烛火将影子拖得悠长。
正行至中途,前方转角处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不由得停下脚步,看清了那人是赵怀书。
他依旧是一身规整的掌印服饰,袍角被秋风掀动,月光勾勒出他修长而挺拔的轮廓。
他似是刚处理完公务,眉间隐约带着一丝未曾散去的凝重。
“赵掌印,这么晚了还未歇息?”
赵怀书循声望来,看到是关宁,眼中略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扬起一抹浅笑:“关掌记今日可是忙得忘了时辰?”
关宁笑了笑:“年底将至,司记司的账目繁杂,稍有不慎便会出错,不得不多费些功夫。”
她抬起眼来,带着些许调侃的意味说道:“掌印,难道您也有未尽的公务?”
赵怀书微微一顿,随即笑道:“宫中事务繁多,终究不能懈怠。”
关宁没有追问,只是顺势与他并肩而行,两人沿着幽深的甬道缓步前行,月光洒在青石板上,仿佛将他们的影子融为一体。
“掌印似乎比往常更忙碌几分。”片刻后,关宁似不经意地开口,目光轻扫向他,“宫中的变动也多了几分,似乎又要牵动许多人的命运。”
“关掌记似乎对宫中的局势洞若观火。”
关宁没有正面接话,只是语气淡然地说道:“宫中之事,不外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无论哪方胜负,总有人要为此牺牲。”
关宁停下脚步,侧过身来看向他:“掌印若真有此心,便多替那些小人物考虑些。许多人一生不过求个温饱,若因权势之争被牵累,无论对错,都太过不公。”
赵怀书微微怔住,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上。月色朦胧,她的眉眼显得格外柔和,却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忧思。
这一瞬间,他竟生出几分敬佩。
赵怀书深深看了她一眼,她不仅有如此透彻的见地,甚至还怀着一颗仁慈的心。
“关掌记所言,怀书铭记在心。”他微微颔首,声音低沉却郑重。
关宁见他如此,唇边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掌印如此聪慧之人,自然明白,命运有时如一张无形的大网,谁也无法全身而退。只是希望掌印无论身在何处,都能保留这份善意。”
赵怀书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站在原地许久未动。
“善意……”他低声重复,声音轻得如同一缕风散入夜色中。
*
管事房内灯火通明,御用菜园管事房管事坐在桌旁,神情平静而从容。
门外响起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一个伙计推门而入,低声说道:“管事,今日巡视的官差已然离开,一切如常。”
房管事点了点头,将手中整理好的账簿放回一侧,语气平淡:“告诉下面的人,不必慌张,按规矩行事便是。莫要露出马脚。”
伙计点头应是,随即退了出去。
深夜,御用菜园的管事房内,灯火通明。
赵怀书站在远处的高台上,目光落在远处隐约可见的菜园。
他身旁是一名身穿甲胄的神威军长吏,年纪不大,却气宇轩昂,言行间透着几分谨慎。
“赵掌印,今日便动手?”长吏低声问道。
赵怀书微微颔首,目光深沉:“时机已到,不能再拖了。”
他此前的调查虽然已经掌握了部分证据,但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与神威军将军暗中达成协议,由神威军协助行动,双方共同搜查菜园。
表面上是神威军巡查御用菜园,实则是对菜园的摸底。
随着赵怀书一声低沉的命令,隐匿在暗处的神威军士兵悄然行动,悄无声息地向菜园四周靠拢。
菜园内部却是一片灯火通明,管事房内,房管事正在低头整理账簿。
他面前摆放着几本泛黄的账本,指尖缓缓翻动着,神色自若。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房门被用力推开。
一名菜园的伙计慌张跑进来,脸上满是惊惧:“管事,不好了!神威军的人来了,已经包围了菜园!”
房管事猛地起身,神色一变。
他原本从容的面孔此刻布满紧张的神色,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慌什么?记住,他们查不到什么。”
他挥了挥手,示意小吏去将外间的伙计稳定下来,自己则转身打开房内一个隐秘的暗格,将几本新整理出的账簿匆匆塞了进去。
“房大人,惊扰了。”赵怀书的声音带着礼貌,却带着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威严。
房管事连忙欠身行礼:“赵掌印深夜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赵怀书并不正面回答,只是环顾四周,语气淡然:“近日御用菜园所送入宫中的蔬菜频频被诟病,司宫台上有折子递到陛下案前。皇上对此事极为关注,特命司察司亲自查验。房大人不会不明白其中的分量吧?”
房管事面色微微一变,但很快镇定下来,恭敬地说道:“赵掌印言重了,我管理菜园一向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怠慢。若有疏漏,自当彻查。”
“如此便好。”赵怀书不再多言,转身朝身后挥了挥手,示意神威军的士兵入内。
随着士兵们的进入,菜园内部彻底乱作一团。
伙计们仓惶四散,不少人开始低声交谈,有些人甚至试图偷偷藏匿东西,却被眼尖的士兵当场拦下。
赵怀书立在一旁,始终没有过多干预,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房管事的脸上,那张脸此刻虽然依旧带着从容的笑意。
终于,一名士兵捧着一摞账本走进来,向赵怀书禀报:“赵大人,这些账目似乎有些问题,需进一步审查。”
房管事脸色骤变,连忙上前说道:“赵掌印,这些账目皆为往年的旧账,怕是与此次事件无关……”
“是否有关,房大人说了不算。”赵怀书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却不容置喙,“带回去,自有司察司的人仔细查验。”
与此同时,外间传来一阵急促的喧哗声。
一名神威军校尉快步走进来,手中捧着一个小巧的木盒,向赵怀书行礼后说道:“赵公公,发现此物。”
赵怀书打开木盒,扫了一眼其中的账簿,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
他合上木盒,将之交给校尉:“此事证据确凿,先将人带回司察司,由司宫台详加审问。”
房管事闻言,身子一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争辩,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只得低下头去,被士兵押了出去。
赵怀书目送他离开,转过身对身旁的神威军长吏低声说道:“此事多谢神威军协助,改日定有重谢。”
长吏拱手一礼,语气恭敬:“赵掌印客气了,为陛下分忧,乃是我等本分。”
深夜的御用菜园在神威军的突袭之下显得混乱不堪,仿佛平静水面下隐藏的暗流终于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负责此番搜查的神威军走上前来,语气低沉而肃穆:“赵掌印,我们已搜查了东南两处仓库,拦截了一批出库的菜车,发现一些问题。”
只见他从怀中取出一张薄薄的纸,递到赵怀书手中:“这是仓库账册的摘抄部分,记载的蔬菜数目与实际出入的对不上。更奇怪的是,送入宫中的品质次等蔬菜占了绝大多数,而账册上却明确标注为‘上等’。”
赵怀书接过账册,迅速浏览了一遍,目光沉了几分。他点了点头,抬手示意:“继续搜。”
校尉深感认同,正准备说话时,另一个太监急匆匆跑来,手中端着一篮子蔬菜,神情紧张:“掌印,这些是今晚刚刚送入宫中的蔬菜。我们在检查时发现,这篮菜表面看着都是好的,细细拨开发现其中有一半是好的,另一半却明显**。”
赵怀书伸手拿起一颗菜心发黄的白菜,低头仔细端详。他的目光细致得如同一把锋利的刀,仿佛要从这颗白菜上找出所有的秘密。
他将菜放回篮中,抬头看向身旁的长吏,躬身,“继续彻查所有仓库的每一个角落,务必将他们的手脚彻底挖出来。”
几个时辰后。
搜查的结果比预想中更加触目惊心。
房管事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带着几分倔强。
“赵掌印,既然抓了我,你又能怎样?”房管事语气中带着一丝讥讽,“不过是几本账册、几颗白菜,您又能证明什么?”
赵怀书看着他,脸上没有一丝怒意,反而笑了笑:“你觉得你做得天衣无缝?”
他抬手示意,神威军的士兵迅速将更多的账册、书信和实物证据呈了上来。一筐筐品质上好的蔬菜被抬入,赵怀书翻开一封书信,将其中的一句念了出来:“‘御用菜园本批白菜品质下等,不送入宫中,转卖三倍于市价’。这些都是你的手笔吧?擅自贩卖御用之物,该当何罪?
“是谁给你批的章?”
房管事脸上的倔强也渐渐瓦解。他低下头,不再说话。
“你不说没关系。”赵怀书冷冷道,“你的同党,你背后的人,他们都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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