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站她后面?
太突然,乃至来不及毁尸灭迹。
蒋孟鸢懊悔不已,如果当初买机子时,舍得多花十几块,贴张防窥膜,她绝不会陷入这般尴尬的境地。
太丢人了.....
这下彻底酒醒了。
看敞开的大门,他也没有离去的意思,她迟疑地发问:“....你要进去?”
周逸哲:“是。”
来而不往非礼也,周逸哲请她吃晚饭,又接她我往返两地,不请他进门喝口茶,就太没礼貌了。
做足心理准备,蒋孟鸢进门脱下高跟鞋,找拖鞋穿。穿好鞋,大口吃着大布丁,翻鞋柜,根本没有大一点的拖鞋。最后只找到一双肥大的草莓熊棉拖。
她舍不得给他穿。
转头看周逸哲,他正在关门,拎着满满当当的纸袋。西装革履、宽肩窄腰,金丝边眼镜折射出冷白的光圈,高大的影子拽了一地。
他从外面走进来。
这一瞬,恍惚是错觉。
她干杵着,以为是遇见了九年前的周逸哲。
但看见他那块价值不菲的腕表,她顿生一种复杂的感慨。
——原来,他们都长大了。
“你直接进来吧。”蒋孟鸢抹开关开灯,往里走,随口问,“你喝酒吗?”
“不喝。”
意料之中。他看起来就不像会喝酒的人。他们订婚的时候,他也没沾一滴酒。
她点点头,“哦。”
走至开放式厨房附近,她全身僵硬。粉紫色内衣斜盖在沙发扶手上,听脚步声愈来愈近,她慌乱地来回转眼珠。
周逸哲看她不动,跟着看了一眼。
空气里弥漫着即将爆开的尴尬。
她后悔极了。
不该放他进来的。
昨晚熬夜追剧,她是在沙发睡的,今早就忘了收拾。
犹豫就会败北。
在遁地逃跑和紧急抢救之间,她选择走向冰箱。
或许是阅历比她多。周逸哲身上总有种超然的淡定。
她觉得天崩地裂的事,在他眼里渺如尘埃。
再说了,造次也不差这一回。
他留学多年,这种事也许早就见惯了。他都不在意,她又何必扭扭捏捏的?
蒋孟鸢心里这样想,成功把自己说服了,同手同脚地走开。
打开冰箱,玻璃瓶碰撞发出框框当当的声响,蒋孟鸢挑挑拣拣,铃出瓶纯悦。
转身时,发现周逸哲已经脱了外套,坐在沙发上回消息。再看,他的西装折叠,盖在粉紫色物件上,遮得严严实实。
周逸哲:“这些给你的。”
他突然说话,蒋孟鸢吓一跳。然后反应过来,明白他在指地上那一堆纸袋,“是什么?”
“我德国的朋友听说我订婚,送你的。”
她神色一顿,“德国?你没去美国?”
周逸哲望着她,启唇:“我只负责欧亚地区,北美不归我管。”
“.....哦。”蒋孟鸢走过去,把冰水搁茶几上,摆出女主人的口吻,“你随意,我先去洗个澡。”
周逸哲侧目,看她慢慢走离。
洗完澡,脑子清醒不少。
蒋孟鸢走出浴室,她本想洗个头的,但一想到要吹头发,干脆不洗了,等头油再说。
客厅的灯还亮着,她脚步一顿发现看周逸哲还坐着,她微挑眉梢。转头看墙上闹钟显示——22:30
都这个点了?他还不回上姚?
从原则上讲,没理由赶他走。
这套房是他的,她只是暂住在这儿。
蒋孟鸢没立刻下逐客令,反正他这人来去自由,出名的工作狂,公司一个电话就能支走他。
每晚洗完澡,蒋孟鸢都会小酌一杯。调酒讲求氛围,她给自己点了首《Close Your Eyes》。
哐当一响,冰球置于玻璃杯里,倒上伏特加和西柚汁。
“Let’s pretend that we ‘re both counting sleep.Close your eyes.This is divine.(让我们假装一起数羊,合上你的双眼,这美妙的一刻。)”
搅动杯中酒,蒋孟鸢点一滴在手背,尝了一口,她的眼睛亮了下。
就着音乐节拍,一边饮酒,一边忘我地扭动舞步。
她享受慢调清酒的味道,喝上一口,就能把所有烦恼全部清空。
从抽屉拿出烟盒,点上一支烟吃,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
银质打火机砂轮滚动,橙光照在她左眼。
走廊窗的帘子翻动,她仰头吸烟,闻声看两眼。
此时夜色渐凉,天穹雷电在云层翻滚,应该会有一场大雨。长吐一口白烟,斜靠台边,她的身段懒散如水。
“你什么时候走?”
他没答,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蒋孟鸢不想落个不仁不义的名声,尽管他也不会放在心上,“等下要下雨了。”
看不得玻璃杯有空,她又重调半杯,续满了。
没得到回答,蒋孟鸢侧脸看他一眼,“嗯?”
周逸哲说:“我和你说过的。”
和她说过?
蒋孟鸢蹙眉,订婚前,他就没和她说过几句话。说什么了...脑瓜子嗡疼,搜索一番,干净如白纸。
时间太久,不记得了。
男人坐在那,修身的裤管衬得双腿笔直,领带结微散,和进门之前比,倒是多了点宁静随和的味道。
他眉眼冷淡,坐姿极正,突然,一板一眼道:“别在我面前抽烟。”
蒋孟鸢一停,漆黑的瞳孔微颤。
是了,他不喜欢抽烟的女孩。
烟变干了。
分不清是过滤嘴干,还是舌尖干涩,一阵甘苦在口腔里泛滥,噎得人喘不过气来。
“抱歉啊——”蒋孟鸢随手把烟盒抛旁边,低着眼,折断烟蒂。不知是在说烟,还是说自己,她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不在意呢。”
周逸哲看她开水龙头灭烟,五秒后开口:“今晚我和你睡。”
“..........”
蒋孟鸢险些将嘴里的酒喷出来。
确定他没在开玩笑,而且听上去还有点委屈。
几秒后,她懂了。
他这半入土的岁数,周家确实该急了。
她吞酒,冷笑。
最初,周家选中的是蒋星葵,末了,却换了货,搁谁心里能舒坦?不315投诉就不错了。
周逸哲被逼着和她订婚,将来还要和她结婚,睡同一张床....
他委屈,合情合理。
蒋孟鸢拎酒杯走过去,趁他不注意,一屁股坐他腿上。
不坐不知道,他这人虽然冷邦邦的,身体却很热,暖得像一股暖流。还没坐稳两秒,她就感觉到男人冰冷的视线。
直直砸下来。
“从我身上下去。”
蒋孟鸢惊怵两秒。
她被他冷到了。
要是平时,她肯定麻溜地走开。借着酒精壮胆,动作也逐渐大胆起来。身体一倾,她抬手撑在他肩上,低声和他说:“我这是让你,提前适应适应我呢。”
男人没吭声,唇线绷直。
“嗳,中午的糕点你吃了吗?”
“喂鱼了。”
“那池子里都是鲤鱼,本来就很肥....”蒋孟鸢指尖点唇,轻笑,“白天那个生意没谈成。你要不要和我谈桩生意?”
她撇开紫色卷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见他垂下眼,笑得又痴又魅。
“周逸哲?”
她穿的是一件黑色吊带裙,布料很薄,完全能感觉到她身上温度,温热,还带有淡淡的茉莉花香。蕾丝边吊带正随她的动作,慢慢滑脱下去。周逸哲抬眼,视线定格到她脸上。
“谈什么?”
“周逸哲,我可以留宿你一晚。”蒋孟鸢小腿轻贴他裤管,往上勾,眉眼弯弯,“一晚五万。”
“............”
周逸哲没搭腔,沉着脸。
蒋孟鸢被这么盯着,后腰一抖。不好,玩脱了....
良久,周逸哲打开手机转账功能,给她的账户汇款,具体数额她没看清,只瞄见那串数字后头跟着好几个零。
又惊又喜,她刚想起身去找手机看数额,没想到下一秒,周逸哲把他的手机翻面,正对着她。
个、十、百、千....整整五千万。
她知道他出手大方,却没想到会一下子给这么多。
“满意了?”
“满...满意了。”
“满意了,就从我身上下去。”
发财了。
喜上眉梢,蒋孟鸢正畅想拿着这笔钱去干一番大事业,双耳直接失聪,根本没留意周逸哲在说什么。
直到左手腕疼了,她才清醒过来。
“嘶!周逸哲,你弄疼我了!”
她扭手腕,怒瞪着眼,抬头对上一双没有温度的眼睛,呼吸登时变得阻滞。周逸哲微松手指,他的嗓音冷硬,发狠,盯着她说:“蒋孟鸢,别忘了,你向我求婚时,对我做出的承诺。”
“....知道了。”
周逸哲松手。
蒋孟鸢快速站起身,手腕还在发烫,也不知道他吃什么的,劲儿可真大,还留红印了。
“哗啦——”她转身,把酒破到他身上,白色衬衫顷刻湿了一片。
周逸哲一脸懵,前三十三年,根本没人敢这样对他。
蒋孟鸢说:“洗干净了,再进来。”
说完,她膈下玻璃杯,拍拍屁股,往卧室走去。
-
蒋孟鸢刚到公司,组长就叫她去趟闻总监的办公室。
“昨晚你为什么没回我微信?”
百叶窗合着,门外同事来来往往,小声议论着,声响不大,但她听得不舒服。
闻兰看她睡不醒,用文件夹砸了下桌沿,“问你话呢?”
蒋孟鸢:“那时候,是我的调休时间。我可以选择不回复您的消息。”
闻兰眉心一横。她最讨厌没实力走后门的。就算头脑不发达,至少别添乱。丢下这么大一坨烂摊子,她不想着怎么处理,净想着请假,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好大的口气啊!二组的人,昨天都在熬夜加班。就因为你一个人犯错,害得他们很晚才回家。你难道,一点都不内疚吗?”
“加班是什么值得功歌颂德的事吗?”蒋孟鸢说,“您可能搞错了。这一切也不是我单方面的错,而是陈可里。是她不配合,违约在先。具体的,您可以问昨天一起去的同事,他们可以证明。
第二,我请假符合公司规章制度,需要完成的工作,我已经完成了。第三,我昨天下午有提议,让我的朋友过来,拍摄一期封面,是您拒绝了。”
闻兰唇动,她实在太狂了。
此时,门外有人敲门,打断对话,“进。”
段雪捧文件走进来,“闻姐不好意思。我需要再带一位摄影师,做今天下午的专访。”
“还要带一位?”
“是的,周总的秘书说,最好带三位摄影师过去。对方还把时间调到下午一点了,我现在就得....”段雪看眼蒋孟鸢,“我能带她去吗?”
陈可里和周逸哲,两边孰轻孰重,闻兰还不至于犯浑。这次专访是段雪争取来的,她这样说,想必已经提前问过一遍了,其他摄影师下午都有拍摄任务,一时间拨不出人力来。
“蒋孟鸢,你和小段出去一趟。”闻兰坐回椅子,睨她一眼,“好好做,别再搞砸了。那是你得罪不起的人物。”
两人退出去办公室,段雪把门带上,对她轻笑一下:“你的事我听说了,老张住院让你顶替他,确实太急了。陈可里,只有熟悉的摄影师才肯拍。闻姐...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她这人心直口快,其实她人很好的。多接触解除就知道了。”
段雪打扮精致,妆感成熟,身材匀称,是个智美型女人。
蒋孟鸢听她说话,没第一时间出声。她们两个不熟,也不在一个组。只在茶水间碰过两次面,但她很意外,她今天会站出来替她说话。
“谢谢。”
段雪笑了下:“时间有点紧。收拾一下,三分钟后出发。”
-
约见的地点改在长芜体育中心。一共开了两辆车,蒋孟鸢搭了段雪的雪佛兰。
车载放着周杰伦的《晴天》,空气里能闻到浓郁的桂花香。段雪随节拍敲击方向盘,“音量会不会太大?你要是有喜欢的歌,也可以点。距离体育场差不多,还要一个小时的车程。”
蒋孟鸢摇头。
段雪点头,然后问后座的三位同事,“你们呢?”
三人先后点了四首歌,段雪记忆力很好,通报一遍,和他们确认无误后,添加到了歌单里。
车辆趋近长芜体育中心,一行人在附近随便应付了下午饭,便带上设备进入场馆。
蒋孟鸢扛着设备走在后面,瞧段雪与场地负责人沟通拍摄细节,距离开始采访还剩半小时,所有人紧张到不行,除了她。
可能是昨晚吃雪糕的关系,她下车以后,胃又疼了。
额头泛冷汗,她忍着疼弯下腰来,掐着泛疼的部位。
疼...真疼。
她没没想到会突然这样,有近一个月不犯病了,所以她不常把药带身上。
“我先去趟厕所。”
察觉到状况,段雪停下,走过来,热切地问她,“你还好吧?脸色有点白,要不要找人先送你去医院?”
“不用,不用。我就是拉肚子。”蒋孟鸢拉门走出去,听到同事在说她矫情,轻抿唇瓣,转身去找厕所。
疼痛席卷全身,她扶着墙走,突然听到手机铃声响,废好大劲才接起来。
“鸢宝宝,想我了没?”
蒋孟鸢吸吸鼻子,贴墙蹲下身,一蹲能缓解不少痛楚,“干嘛?”
赵今棠:“最近我刚从法国回来,还没问你呢,在极染工作怎么样?”
“还行,就是这里的员工餐,没有我喜欢吃的菜。”
可能她说得慢,气息不稳,赵今棠察觉出她的不适,“你是不是又胃疼了?我早和你说了,一定要按时吃药....你在哪?还走得动吗?要不要我替你打车,送你去医院?”
蒋孟鸢感觉有个气球在胃里吹起,又疼又胀。原地坐下,两腿交叉,她将自己缩成一团,右手狠狠掐着腰,稳住声线:“在吃呢,不说了,我这边还有事。”
掐断电话。
再响起,她也没多余的力气去接了。
没多久,地砖、墙砖的缝隙线,开始在她眼前扭曲、抖动、模糊。
“站得起来吗?”
蒋孟鸢诧然抬头,发现男人正单膝跪在她身前,看她的眼尾猩红,一指撩开她的刘海,“发烧吗?”
她吓得后缩。
周逸哲一顿。
手撑着墙,她艰难地站起身,鞋跟踉跄两步,才站定身子,
“我没事。”
小病熬一阵就能好。
等采访结束,她可以近去买点止疼药。
“周总,和极染杂志社约定的采访时间快到了。”秘书杨硕提醒他。
周逸哲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塞到她手中,“把药先吃了。”
蒋孟鸢低眼看药瓶,是她在三年前吃的牌子。后来因为涨价,她买不起了,就换了个牌子。
药效减半,但胜在便宜。
说起来上次胃疼,她晕倒的地点,是在周逸哲家,他家的垃圾桶。
屈辱、狼狈、羞耻的情绪在心口泛滥,她至今没忘,他当时冷眼嫌恶她的表情。
前进小半步,脚底软塌下去,她两眼一黑,彻底萎跌到他身前。见状,男人低手轻搂过她的腰肢。
冷冽的香气钻入鼻肺,意识模糊间,独属于他的气息扑面覆盖过来,她竟然觉得心安,松了松眉。
后面他还同她说了些什么,她听不清了。
身体一软,像陷入温热柔软的棉被里。她埋脸轻蹭着,贪心又难以抗拒。
“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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