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妍?”程颖见她不回答,又叫了一声。
不是丁妍不想回答,是她根本想不起来,而且在程颖问之前,她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是啊,她是被山神害死的,可是好端端的,她为什么会来这里?
“行了别问了,鬼的死因是不能想起来的,一旦想起来,她的怨气压不住,就会堕化成厉鬼凶煞。”
眼见丁妍脸上的黑气郁结,已经是堕化的前兆,一直充当背景板的姜望忍不住开口了。
“你先回去吧,这个狗东西给你们下了咒,离开宅院太久会伤了魂体。等解决了它,我自会找人超度你们,重入轮回。”
丁妍谢过姜望后,又看向程颖,“小颖,后会无期啦,你要好好的,可以的话,替我多看看这个世界。”
程颖用力点着头,泪水模糊地向丁妍挥着手,看她缓慢地走进鬼宅之中,敞开的大门逐渐关闭。
“回去后可以给她点一盏长明灯,攒够功德值下辈子能投个好胎。”姜望有些头疼,这还是第一位哭得这么惨的顾客,他有心想安慰,又不知道能说什么,只好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他觉得有用的建议。
程颖抽噎着应了一声,用手背擦了擦眼泪,余光看见还倒在地上的新郎,一时愤恨,抬起腿狠狠地踹了一脚,又觉得不解气,取下头上的凤冠,使出浑身力气砸过去。
丁妍走了,她也该回家了。
“谢谢啊,那个,那我怎么回去?”程颖知道哭花了妆的她看起来更丑了,生怕眉眼惊艳的主播会嫌弃她,把头压得低低的,眼神乱飘。
“这位客人,你是想现在回去,还是看这只恶鬼堕入阿鼻地狱?”姜望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新郎,今天心情好,不介意特别赠送服务给顾客。
程颖没料到姜望会给她选择,怔了一下,坚定地说道,“我要亲眼看着害我的恶鬼,万劫不复。”
姜望满意地点点头,拍拍已经无聊到趴下的黑猫,“时效过了,西西。”
那只猫淡定地伸了个懒腰,晃了晃头,眨眼间变成一只巨大黑色怪物,像一只黑熊,但圆溜溜的眼睛里透出的,仍是天真无邪的神情。
程颖作为一个毛绒绒爱好者,看得眼睛都直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柔软厚实的毛发,摸起来像是质感极好的毛绒毯子,特别舒服。
西西猛地低吼一声,程颖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冒犯到它了,连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想要道歉。
就在这时,空气里突然满是刺骨的冷意,程颖浑身一抖,还来不及尖叫,就被姜望抓住手腕往后一拉,护在了身后。
“夫人,游戏玩久了可就没意思了,乖,跟我走吧。”程颖从姜望的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地看向声音的主人。
她恍了一下神,眼前这个人,褪去了令人恐惧的青白,高大威武,英俊不凡,身着喜服,眉目间俱是深情,这是深爱着她的新郎啊,他们约定了要永结同心,世世相守。
程颖伸出了手。
[啊啊啊啊我没想到是个大帅哥,老公,我可以(害羞)。]
[别急着沦陷,你们看他手上那个纹身。]
[手?楼上没说我还没注意,那个蔓延至手指的花纹,啊好羞涩。]
[呵呵,我没看错的话,这是西南一个部落的图腾,这只新郎应该就是那只千年石鬼,厉害得很。]
[哈哈哈哈哈,那主播今天不是得倒霉?我就说小白脸,中看不中用。]
姜望暴喝一声,程颖瞬间灵台清明,缩回了手,冷汗顺着脸颊滑落。差一点,她就被蛊惑了。
“你是谁?竟敢坏我的好事。”新郎露出青色獠牙,哪还有半分英俊的模样。
姜望冷笑一声,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从我姐姐手下负伤逃走的石鬼啊,区区小鬼,还敢冒充山神娶亲,呵。”
石鬼勃然大怒,恶狠狠地盯着姜望,正要发作,却见那猛兽“嗷呜”一声扑了过来,一脚踩住它,竟让它动弹不得,无法翻身。
紧接着姜望不知道从哪掏出一只笔,在空中龙飞凤舞地写了几笔,喝道,“破”。
一道闪着金光的符迅速向石鬼射去,石鬼惊恐地发现,它靠几十条人命补回来的力量瞬间被抽干,不,不只是这些,连它几千年的修为都摧枯拉朽般地被打碎,化为乌有。
[刚刚谁唱衰的,脸疼不?笑死。]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西西,有黑虫如熊状,那只黑猫不会是猎猎吧?]
[你可以再大胆一点,想想主播手中的笔是什么。]
[楼上是要说判官笔?怎么可能,他不过是一个小主播。]
石鬼恨极,目眦欲裂,“你跟你姐姐到底是什么人?三番两次坏我好事!”
石鬼能当千年老鬼不是没道理的,它很快从暴怒中冷静下来,脑子飞快转动。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能逃出去,过个几百年,照样可以到如今的修为。它调动神识,催动伥鬼袭击,企图制造混乱,趁乱遁走。
“我们?”姜望歪了歪头,笑嘻嘻地说道,“我们不过是两个下岗的神明而已,别在意。”
他又眯了眯眼睛,看向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的纸人,顿时露出懊恼的神色,“呀,看我怎么忘了,你这些虾兵蟹将还在呢,要是搞偷袭的话,我好怕呀。”
[下岗神明?主播到底是什么身份?]
[就他那猖狂样说害怕?我信他个鬼。]
[他姐姐又是谁啊?有没有老粉出来解释一下。]
话音刚落,姜望一手持笔,只唰唰在空气中划了几道,便射出几道金光,破了纸人的眼。
石鬼大骇,它精心用血肉喂养出来的伥鬼们,连鬼差都无可奈何,却连反击的能力都没有,瞬间变成散落一地的纸。
“还有什么招?来,小爷今天心情玩玩,暂且陪你玩玩。”姜望似笑非笑地觑着石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绝望之下的石鬼突然想起来他刚才的话,“你能奈我何?你并非神明,没有权力处置我。敢动私刑,连你一起下地狱。”
姜望点点头,气定神闲地转着笔,“你说得很对。”
石鬼恶狠狠地瞪着他,眼神里仿佛淬了剧毒,“识相的快放我走。”
哪知姜望并不理会它,只四处张望着,好像是在等谁来,“西西,阿淼好慢啊,是阴间又堵车了吗?”他正抱怨着,突然眼睛一亮,“来了。”
缩在一边看姜望虐石鬼的程颖瞳孔猛地一缩,就在她的眼前,凭空走出一只瘦高的鬼,面色惨白,口吐长舌,头戴高帽,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拘魂索。
竟是七爷!
虽然程颖向来不参与家里的拜拜,但经历了刚刚的事之后,七爷的形象在她的眼中高大起来,浑身上下都贴着三个大字,安全感。
程颖喜极而泣,只恨身上没有纸笔掏出来求签名。
直播间的众鬼可就没她这么兴奋了。
[老天爷,该不会是七爷吧?好可怕,我先溜了。]
[一见生财,除了七爷谁还敢戴这顶官帽?前面的等等我,我也跑。]
[没听说过不做亏心事不怕七爷找?阿淼都敢坐七爷肩上,你们这怂样。]
[等等,主播该不会是在来直播间前就知道是什么情况吧?不然怎么来得这么及时?]
“嗨,必安兄,我又为你添了一大笔业绩啦,什么时候请我喝酒?”姜望伸出手一挥,被西西压在爪下的石鬼就径直飞出来,脑袋重重着地,扑在谢必安跟前。
谢必安连个眼神都不给他,淡淡地说,“大人,在外别随便乱攀关系,还有你是未成年人,不能饮酒。”
姜望被噎了几句仍笑眯眯的,死乞白赖地继续把话说下去,“别这么见外嘛,好兄弟,这只鬼怎么说?它可是害死不少人,身上还背着当年石景镇的几十条人命。”
石鬼对上谢必安的三白眼,吓得浑身一哆嗦,抓住他的官袍苦苦哀求,“不是的大人,这些人可都是签了契约,自愿和我成亲的,还有那石景镇,作乱的分明是叶珂,与我何干?”
有七爷和姜望在,程颖愤怒地冲上前,指着它骂,“你个垃圾撒谎,我从来没签过什么契约,无缘无故就被你绑来。”
谢必安冷冷地踹开它,语气平静,“石鬼冥幽,536年于西南石景镇操纵伥鬼,致64人无辜丧命,打伤5名鬼差后遁走。今以邪祟为诱,蛊惑人心,假借山神之名娶亲,吸食98名女性生气,并囚禁阴魂于洞府,因果缠身,共计欠下五十七万三千八百点因果债,即刻押至阿鼻地狱,永受业火焚烧。”
话音落下,拘魂索如长蛇般刺出,紧紧捆住石鬼,还自动打了个结,任它怎么挣扎都纹丝不动。
阿淼从谢必安的肩头一跃,稳稳地落在姜望的头上,笑盈盈地说,“谢谢谢叔,石鬼既然抓到了,就不打扰你公干啦,宅子里的阴魂等等就给您送到府衙。”
谢必安微微点头,抬手一挥,带着石鬼返回地府。
随着石鬼的消失,那座鬼宅顷刻轰塌,消散得无影影踪,却不见那被拘着的阴魂。
阿淼恨恨地跺了跺脚,“这石鬼果真狡诈,还知道狡兔三窟,那些女孩子也不知道被它藏在哪里。”
姜望吃痛地叫了一声,一把抓下头上的阿淼,“敢踩老板,扣你工资。那丁妍既然能出来,就说明她们离这不远,你带西西去找,我就在这,还有事没解决。”
阿淼吐了吐舌头,尴尬一笑,就从他手里窜出,跳上西西的后背,“走了西西,送女孩子们一程。”
程颖又想起了丁妍,悲从中来,眼角有些湿润,阿妍,等我回去一定为你点长明灯,还会以你的名义多做好事,下辈子,你一定要长命百岁。
“香囊给我。”姜望的手出现在程颖眼前,手指瘦削而修长,手腕上系着一条红绳,坠了一颗小巧的莹白玉石。
程颖是手控,放平时她肯定眼睛都直了,可此刻却没有心思,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姜望为什么要香囊?
但既然是救命恩人开的口,程颖没有多问,费劲地从层层叠叠的衣领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香囊,摘下递给姜望。
香囊不大,姜望仅伸进两根手指头,夹出里面泛黄的符纸,逆着折叠的方向,把符纸拆开。
打开的瞬间,程颖头皮一阵发麻,符纸上密密麻麻的字她看不懂,可那撮银灰色的头发,竟和她垂下来的发尾发色相同。
[我说呢,主播怎么会知道她身上戴着香囊,原来裹了一团黑气。]
[卧槽,难怪新娘会被抓了来,那张肯定是契约,上面还有她的生辰八字。]
[这么说是熟人作案?不然怎么知道她的八字,还拿得到头发?]
[刚说话的这位是新鬼吧,没看见香囊上的花纹和她脸上是同款吗?这才是契约,八字是表示新娘同意婚事,永结同心。]
“这只香囊是石鬼的聘妻书,你是从哪拿到的?”姜望眉头一蹙,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看起来十分严肃。
程颖嘴唇翕动了两下,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姜望的这句话如平地惊雷,炸得她的脑子嗡嗡作响。
这只香囊,是舍友陈丹容白天给她的平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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