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他的天真很符合年龄。
在救下一个落水小孩,却被其他小孩当做白发异端用石头砸以后,喻溯黎自嘲地在心里调侃道。
如果只是这样,那似乎也不是不可以忍受,毕竟小孩子就算再不喜欢他,也伤不到一个饱经战斗的血猎。他避开就是了。
可惜这个世界往往总是事与愿违。得知村庄背着他悄悄戒严,一些坏话也不再拿到他面前说,喻溯黎就知道…他已经不适合再在村庄里久留。
这里终究不是他的归处。
离开的路上虽有波折但并不困难。以无数次死里逃生的血猎的专业视角来看,村庄的戒严漏洞百出,喻溯黎没有惊动任何人就下了山。
各处城镇都贴上了他的悬赏,照片是从联盟的档案上截下来的,大约五六年前了,那张脸幼得像个小孩子,银发却很标致,让他变得非常好找。
这也和人类的视觉习惯有关,人们打眼望去,一眼就能扫中人群中唯一的银白长发。
他匆匆从集市地摊处拿了一套兜帽衫换上,留下银钱,勉强遮住自己的银发。这一路喻溯黎尽量避着人走,走过一个又一个村庄,一处又一处城镇…满眼所见的是铺天盖地的悬赏,和为了赏金不择手段的恶意。
夜色漆黑,乌云遮住月光,村落也陷入寂静。惨叫声惊飞了树梢落着的鸟雀,淡淡的血腥气笼罩这座安详的人类聚集地。喻溯黎刚巧路过,撞见失去理智的血奴扑倒村民将欲进食,自然没有不杀的道理。
也不知哪里来的这么多血奴,等他杀干净,天都要亮了。
五颜六色的血黏住衣袍和外露的银发,让稍微有些洁癖的他不适地蹙眉,残余的血迹也沾了一些在脸上,使少年的侧脸看着有些冷峻。
喻溯黎不欲久留,想趁人发现他前尽快离开。他拢了拢外袍,下山的时候捕捉到一点血奴的痕迹,它似乎在追着一个小孩,往山的另一边行去。
另一边?
那边是…悬崖?!
血猎的本能使他很快摸清血奴的位置,赶得及在小孩掉下悬崖前击杀血奴,将人救下。那是个女孩,十三四岁,将要跌落之际,喻溯黎伸手拉住了她。他低头,女孩惊讶抬头,刚好打了一个照面。
——他的样貌被人看见了。
随后就是永无止境的追杀,原因为何不太重要。是村民为了悬赏恩将仇报,还是他们将他当作招惹灾祸的异端举报给联盟…喻溯黎都不是很在乎,因为对现状起不到任何帮助。
如果只是普通悬赏,他游刃有余,不会慌乱。可联盟像狩猎血族一般狩猎他,甚至来抓他比去杀姬於殷还要积极。
可能是觉得对身为前血猎的他动手不会出生命危险,而血族亲王一个不悦,就会让联盟死伤惨重、血流成河。
一时间竟对那位亲王殿下有些羡慕…如果他不是血族就好了。
他仿佛一只被抛弃的家猫,被迫流浪,连找点吃的避免饿死,都要被撵、被追、被打。
这个时代有“流浪猫”的概念吗?喻溯黎迷惑地想。
血猎带了专门的武器,不是那种针对血族的银和圣物,而是针对血猎的黑石粉。
这种东西涂抹在武器上,对于血猎来讲堪称剧毒。喻溯黎即便在联盟战力靠前,也抵挡不住半数以上血猎不间断的追杀,很快就被抓住破绽,挨了涂过毒粉的两刀。
他匆匆逃往密林,甚至来不及止血。剧毒在体内蔓延得很快,至少追杀的这些人中,有一波势力是奔着要他命去的。
喻溯黎找了棵树,背对着树干坐下,才有机会稍作喘息。他跑不动了,伤口没有及时处理,此时毒素正在影响神智,甚至提不起分毫力气再动哪怕一根手指。
况且就算还有体力又能如何?他无路可去,银钱也不太够用。从前在帝国的个人账户早已被联盟冻结,他敢申请解冻,追兵来得绝对比钱要快。
就这样结束了吗?喻溯黎茫然地想。
不是身为血猎死于血族,而是身为莫须有的叛徒死在同胞手中,连他半生以来为之坚持的信念都变得像个笑话。
将昏非昏之际,他被人粗暴地拽起来,枷锁扣住反剪的手腕,将他拽得磕磕绊绊,小腿轻易就染上大片大片的擦伤和淤青。
疼痛无法再唤醒他,意识渐渐流失,直至黑暗的尽头。
他属于“人”的人生似乎已经结束了。
——
“你说你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援兵,最后被血族抓走了?”
“是。”
“你说血族又把你放回来了?”
“……是。”
“他们有什么目的?”
“没什么目的。”或许是良心发现吧。
所有的一切都是事实,他百口莫辩。
“骗谁呢?小叛徒。”负责审讯的血猎冷嗤一声,“你被血族咬过吧?谁知你会不会失去理智,或者‘故意’感染人类。又或者…你想博取联盟同情,为血族传递情报?”
“我没觉得意识被影响,也不想吃人。联盟有检测手段,可以看出我还是人类。”
“那就是奸细了。”
“我没传情报。”
“是没传,还是没来得及?”
“没传。我没有血族的联系方式,你们可以去查。”
“查不出来就是没有吗?”
“查不出来就是有吗?”
少年形貌狼狈,浑身湿漉漉的,沾血的发丝粘着脖颈,手脚都被锁在联盟特制的刑具中。他被冷水泼醒,身上各处伤口被冷水一激,又沙又疼。
幼圆的眼冷冷地看着对面的血猎,妄图用蚍蜉撼树的姿态质疑联盟的司法公正。
——查不出就是有吗?
“别狡辩了。联盟可没那么多闲情逸致,证明一个叛徒的清白。来人,送去审判庭。”
“我不是叛徒。”
“你说你不是就不是?”
……我不是。
喻溯黎没有再争辩了,事到如今他怎么看不出来,联盟只想给他定罪,说什么都不重要。
好几个血猎将他押送到审判庭,动作很粗暴,就仿佛早已默认他是通敌的叛徒,不然没法给那些牺牲的血猎一个交代。
可那明明是指挥失策。
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他只是被联盟推出去的替罪羊。
老教皇与姬於殷一战后生命垂危,联盟内部开始重新洗牌,现在掌权的是另一派…也是当初制订了围剿姬於殷的作战计划的一派。
那次作战全军覆没堪比职业污点,他们怎么会承认当初指挥有误,而非…血猎中出了一个叛徒?
纵然他本来不是,如今也要是了,何况很多事情他根本解释不清。
啊,职业污点,这似乎也不是应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词汇。
喻溯黎没心思细想这频频的违和感是因为什么。风声、怒骂声,和一些细微的人声…外界的一切好像都在离他远去。
“真的是他吗?听说‘银翼’杀的血族比B级血猎加起来都要多。”
“这种宣传出来的数据还有人信?”
“看着还是个孩子,没想到心肠这么恶毒。”
“就没人觉得奇怪吗?‘银翼’给联盟当了多少年诱饵,要不是他常年身陷重围,杀了不少血族,排名也不会升得这样快。现在居然说他才是叛徒?我看是被人故意陷害了吧!”
“嘘,噤声。”
“奇怪有什么用,反正都要死了。”
审判庭上,喻溯黎被架在架子上,头颅低垂,听着联盟一锤定音般的审判。
“血猎编号A041,代号‘银翼’,因私通血族,出卖同胞,信仰沦落,拒不悔改,定罪异端,处以火刑。”
火刑。尸体大约会好难看。
早知回到联盟会被火烧死,他还不如在血族直接被姬於殷吃掉。
那位血亲王殿下送他离开血族,是否也预料到了今天这样疯魔的场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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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番外-血猎x血族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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