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望着，总算来到第二天清晨。
五点四十分，林雾提着菜篮出了门，篮子上挂着油纸伞，里头装着蛋黄酥跟一盒奶，她想着舒明景既然能把伞拿给她，那她也可以拿点东西给她吧。
林雾心情愉悦地走在田垄上，不一会儿就来到一处小小的荷花塘。
这里是她小时候常来的地方，是她的“秘密基地”，池塘不大，但荷花开得好，她预备在这里跟舒明景见面。
六点钟整，舒明景出现在了荷塘对面。
林雾冲她笑，舒明景冲她挥手。
她又换了身衣服，秋波蓝印花无袖旗袍，浅金色的枫叶印花散在料子上，领口下方有一枚珍珠。这身旗袍很修身，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露在外头的肩头宛若削成，双臂白皙纤长，纤腰盈盈一握，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林雾注视着她，觉得她好像有些不同了，具体哪点不同也说不上来。
舒明景往四周张望了下，发现今天又切换了个场景，这里是一小池子荷花，白的粉的都有，四周是玉米地。
林雾见她没有过来的意思，主动绕了过去。
“你没吃早饭吧。”林雾问她。
舒明景没想到她一下子就猜中，腼腆地笑了笑。
“我带了蛋黄酥和牛奶，你要吃吗？”林雾拿出来递给她。
舒明景看看她，又看看手中的食物，弯起唇角道谢接过。
林雾注意到她每次出现都不怎么移动，于是猜测道：“你是不是不能离开一个范围？”
舒明景连连点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是的，雨务小姐，我发现自己的活动范围只有大约两米半径的圆圈大小。”
林雾看着她唇边沾着一粒碎渣，拿出纸巾递准备给她，又发现她双手拿着蛋黄酥，于是理所当然地帮她擦掉。
对于林雾来说，这样的举动放在朋友之间都有些突兀，对待一个认识不久的人更是没有边界感，但她视舒明景为自己的白瓷娃娃，自然没什么心理负担，她照顾她是理所应当的。
舒明景浑身僵住，她抿了抿唇，有些尴尬又有些害羞，连忙舔了舔唇角，在尝到一点甜味时，脸颊已经红透了。
“谢、谢谢，我自己来吧。”舒明景接过纸巾，低垂着头，胡乱将唇边擦了擦，心跳得厉害，她小声说，“雨务小姐，你都是这样.......这样关心别人吗？”
也会替别人挽发、擦泪、擦嘴吗？
“嗯？”林雾没懂她的意思。
舒明景有些心虚地眨了几下眼：“没，没什么，就是觉得雨务小姐你真好。”
林雾对她的性格了如指掌，看着她脸上未退的红晕，反应过来她这是不好意思了，于是岔开话题：“昨天在朋友家玩得开心吗？”
舒明景轻轻地“嗯”了声：“雅丽请了班上一些同学，我们吃了生日蛋糕，还拍了照，宴会上有她父母给她介绍的对象。”
她将昨天做的事悉数托出。
林雾把牛奶吸管插好递给她，舒明景好奇地看着这个牛奶盒子，接过尝了尝，赞叹好喝。
“你有心仪的男生吗？”林雾看着她一脸新奇的样子，问出这么个问题。
舒明景顿了顿，抬眸看她，过了会儿才摇头，声音闷闷的：“没有。”
林雾当然知道她没有，她在整本文中可能都不会写到舒明景的个人感情，就算有，那也是以后的事，一笔带过的事。
“明景，你想过以后想要做什么吗？”
舒明景听到这个昨天从雅丽口中问出的问题，没想到雨务小姐再次问起，她们好像都很关心自己的未来。
她脸上带着茫然：“我也，我也不知道，可能会继续念书吧，班上许多女同学毕业就结婚了，我担心爸妈也会给我物色对象，雨务小姐，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呢？”
林雾没想到她把这个问题抛了回来，一时有些哭笑不得，本来她就是想从角色本身来听听自己的想法，结果皮球又踢回来了。
“你才十八岁，正值青春年少，最好不要那么早结婚，你要多看看世界，多学学知识，女人的一生不只是宅院不只是相夫教子，也可以是广阔的天地，即便你们现在适合女性的职业很少，但你想想，这些职业也是那些前辈们不懈努力争取来的，何香凝的《敬告我同胞姊妹》、丁初我的《女子家庭革命说》，秋瑾在上海创办《中国女报》等等，正是有了她们，女性在社会中才逐渐有了地位。”
林雾肯定舒明景不会结婚嫁人，但她还是忍不住想要跟她说这番话。
舒明景两眼神采奕奕地看着她，她胸前略微起伏，极力压制着激动的心情。
她就知道！雨务小姐绝对不会劝她结婚生子。
舒明景想了下，有些迟疑地说：“其实......在我们家还没搬来渝州前，我有想过去当女警的。”
林雾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我以前在《申报》上看到过一篇文章，讲的是外国女警的工作生活，她们处理各类犯罪案件，那篇文章还呼吁民国政府向其学习，认为我们的社会也需要一批女性执法者，来处理一些特殊案件。”
“果不其然，民国二十二年时，上海就招录了第一批女警，我打听到一共准备招五十人，只是报名的人少，最后符合条件的也就二十人。她们要学习警察学相关科目，还要学枪械使用跟法律法条等，主要负责救助妇孺、维护风化、户口调查等工作。”
“我曾在路边看到一位女警调查失踪女性的案子，她们在劝导‘失足女性’，那些女性大多是被拐卖哄骗来的。当时我只有十三岁，只觉得那些女警好厉害，心里隐隐想着自己以后也要去当女警，只是后来局势动荡，女警们也变成了一些官太太消遣的职务，我也跟着父亲来了渝州，就再没想过。”
林雾静静听她讲完，这些内容她都没写在文中，这是属于舒明景故事开始前的人生，没有被她书写的人生。
舒明景叹了口气：“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不过我一定听你的，绝不会那么早嫁人。”
她说这句话时盯着林雾，眼里有不知名的情愫。
时间来到六点二十，两人还有十分钟的对话时间。
“雨务小姐，其实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林雾抬了抬下颌，示意她尽管问。
舒明景：“为什么我每次来这里都能遇见你，而且这两次为什么又突然换了地方，是不是......”
林雾倏地看向她的眸子，心里略微紧张，难道她察觉什么了？
“是不是你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必不可少的条件，我总结了几点来到这里的因素，六点钟我必须准时站在那个路口，来到的这个世界是你所在的地点，所以这两次我出现的地点发生了变化，是因为雨务小姐你换了住址吗？”
那种欣慰自豪感又升了起来，林雾忍不住表扬她：“真聪明。”
舒明景腼腆地笑笑。
林雾：“我回到父母家中，准备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舒明景看着天边的云霞，闭着眼睛深吸了口气，表情天真：“这里真好，之前我出现的那个红绿灯路口是在城市里吧。”
林雾点头，她抬腕看了眼手表，时间已经来到六点二十七分。
“你今天......是要去参加什么活动吗？”穿得这么漂亮。
舒明景怔了下，还没反应过来她的话题跳跃得这么快。
她低头看了眼身上的旗袍，摇摇头：“没有，没有活动。”
她才不会承认这是她昨晚花了好长时间挑选出来的裙子，从这段时间的观察来看，她知道雨务小姐比自己大，所以她想挑条稍微显成熟的裙子，挑来挑去就选中了这条，有点小性感。
“这条旗袍，不好看吗？”
林雾失笑：“当然是很好看的，不然我怎么会以为你要去参加什么活动呢。不过，女孩打扮也不必为了什么，自己开心就好。”
“好。”舒明景抿唇笑了起来。
林雾看着她唇上被吃掉的口脂，心脏漏跳了一拍。
过了会儿，舒明景忽然问道：“那雨务小姐你呢？”
林雾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舒明景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结婚了吗？”
林雾笑了下：“没有。”结婚什么的，她从来没想过。
舒明景强压着嘴角的笑，嗯了一声。
最后的一分钟，两人都没有说话，安静地看着东边升起的朝阳。
晨风送来，舒明景已经消失了，林雾提起篮子时才注意到自己忘了把伞还给她。
没事，明天就能见，再还给她就是。
而且，她在篮子里看到一个亮闪闪的东西。
是一支银色蝴蝶耳坠，可能是林雾吃东西时不小心掉的。
林雾握在手里，决定明天一同还给她。
回到家中，她在草稿本上补充了舒明景的人设。
舒明景：善良阳光，冰雪聪明，有反叛精神，致力于女性权利的建立与维护，容易害羞脸红，略微腼腆，内心情感丰富，接受新事物强，从事服务类行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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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雾都遗梦（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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