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
他现在……好似压根不在乎她伤害他的事情。
她骗他感情,引他退婚,在他满心只有死前见自己一面时候,将手中剑捅他心口。
他就这般轻飘飘揭过。
这倒是让陆念慈心里生出愧疚,想到自己现在还在骗着他,陆念慈躲避性低下头,有些不敢看他。
程尉泽以为她还在自责,轻轻抚着她的头,很轻地叹了口气:“阿苑,不要愧疚,从前之时,皆已过去。”
“阿苑,我们以后会有无数开心的事情,永不分离,不要想从前不开心的事情了。况且阿苑不是说过,你不会再骗我,也不会离开我,我信你。”
陆念慈蹙着眉,他若是发现她还在骗他,会怎么样?
他能靠着恨意从那一剑中活下来,支撑他短短时间内建立北境。
可见恨之深。
他从来不是良善之人,睚眦必报,能原谅她曾经的伤害是因为他对她有爱,或许夹杂着没能从她这里得到她的爱,所以她能够凭着“失忆”让他原谅自己。
可若他发现她连“失忆”都是欺骗。
那他对她的爱意还能抵过她的再次欺骗吗?
显然是不能。
失忆是假,那她的爱显然也是假,他怎么可能容忍她再次欺骗,定会杀了她。
想到此,陆念慈心凉了下来。一定不能让他发现自己骗了他。
她笑着将手搭在他脖子上,语调如常道:“阿泽,我以后一定不会骗你,不会离开你。”
在他没看到的角落,她手指因心虚在微微颤抖。
也有对他的恐惧。
*
近几日,陆念慈都在悄悄寻找采星。
她从暗香口中得知程尉泽在北境的事情,他从被自己捅过之后,好像被人救了下来,不知怎么跑到边境,被安远将军收为义子,安远将军曾经收了很多义子,但好似对程尉泽格外的好。
听闻,那时候的程尉泽伤未愈,安远将军派人寻了珍惜药材,助他疗愈。
而他康复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杀了安远将军,并且是虐杀。
暗香说完之后,陆念慈才猛然反应过来,她这些日子好想忘记程尉泽是个可怕的人,不能因为他目前对她的好,忽略他的狠绝。
他能凭着对她的恨意,杀了安远将军,坐稳高位。
他本就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一时之间,让陆念慈没法向他开口寻采星,她怕他发现端倪。
只能自己同暗香在宫内寻找采星的线索。
但都是一无所获。
她有些颓然的想,不如向程尉泽开口,寻个理由让他找。
毕竟程尉泽现在很是相信她。
在她纠结向程尉泽开口之前,暗香带来了采星的消息。
一日午后,寻了半天的还是一无所获,她无奈坐在两人约定好的长廊下,远远看见暗香垂着头走进长廊。
她猜到暗香肯定也是一无所获。
刚要开口安慰,瞥见暗香脸上有泪痕,心沉了一下。
“小姐,不用找了。”她听见暗香沙哑着嗓子说。
“你找到她的……”后面两个字她不忍说出口。
暗香点点头,随后又摇头:“我没找到尸体,在宫墙处找到了这个。”
她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带着泥土的长绳,中间坠着银制小葫芦。
“这个是采星戴着项链,我也有一个,我们都没有摘掉过。”
从未摘掉的项链,已经断了,断裂处是不毛糙,显然是利器割的。
陆念慈无声叹了气,又是一个因她而死的人。
为了寻找采星,暗香和她描述过采星,今年三十岁,比暗香大三岁,长脸,柳叶眼,耳垂处有小小的褐色痣,总是冷着脸,但心肠很软。
采星是为了救她而死,她不知道如何安慰暗香,只能握住暗香的手,静静地陪她。
暗香早就在心中预料结果,她和采星自小被卖进将军府,吃穿都是将军府给的,职责是保护小姐,死亡,是早晚得事情,为小姐而死,是死得其所。
“小姐,我没事,算起来采星还多活些日子,我也是。”昔日将军府的暗卫,尽数都在那天死去,她和采星因为跟在曲松青身边,躲过一劫。
话落,两人都沉默了。
若将军府还在,她们又怎会沦落如此境地。
*
陆念慈到承明殿时,程尉泽冷峻的侧脸面无表情,手中捏着信纸,扫过信中内容,指尖一弹,纸张飘入烛火,霎时烧了个干净。
听到她进门的声响,侧过头时候已是眉眼清俊,嗓音温和:“阿苑。”
陆念慈鼻翼微动,目光从他含笑的面上移开,迅速扫了一圈屋内,最后落在蜡烛旁的灰烬上。
“阿泽你烧了东西?”她皱着鼻子问。
程尉泽从未对她遮掩,批阅奏折,各地来往的密信也都是放在桌子上,她可以随意看。可今日她刚进来便闻到一股异味,是焚烧信件的味道。
这还是第一次。
他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语气中带有无奈:“本不想让这事扰了你清静。”
“什么事情?”她皱眉问。
“关于徐云川的,他与公主定了亲,前几日又升官,左都御史,负责监察百官。”
他眸光闪了闪,隐去了信中徐云川派人搜寻她的消息。
听到徐云川,陆念慈停顿一瞬,道:“徐云川升官了啊,他一定很开心吧。”
程尉泽眼睫一垂,下颌线也紧绷着。
对于从她口中说出徐云川的名字,还有她那停顿的一瞬,自心底生出的嫉意的苗头,陆念慈方才想到徐云川了,她在回忆徐云川吗?他想她的脑中和眼中是自己,而不是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东西,尤其是徐云川。
她走到青年身前,抬眼望着他。
黑色眸子正盯着她,像要窥探她心中所想。
陆念慈眉眼弯弯忽地笑了起来,明明心里在意的要死,还是装作不经意间提及,看她的反应。
“好了,不讲他了,阿泽讲讲你吧。”她拉着他的手,歪头看着他眼眸,声音带着笑意。
“我?”他似乎有些意外。
“对呀,阿泽,讲讲我们分开的几年里,你的故事。”
陆念慈没见过安远将军,也没亲眼看到程尉泽虐杀安远将军,同样她没听程尉泽谈过他过去几年的过往。
从暗香口中得知到程尉泽是不择手段,心狠手辣虐杀恩人,屠杀恩人全府。
是个可怕的人。
也许程尉泽是爱极了她,她在他这里感受不到杀意。
她不知道他得知她骗他之时会不会杀了她,至少他现在是对她极好的人。
她也不会让他知道。
程尉泽很轻地叹了声气,看着她没出声。
“说说嘛,我想知道。”她催促着摇晃两下他的胳膊。
“好。”他应了声。
那三年里,他的世界是暗色的。
他恨陆念慈夺走他的心后无情抛弃。
恨她不爱他。
恨她为了别的男人接近他,目的达成后毫不犹豫离去,一剑捅入他心窝。
更恨沉迷虚假情感中不可抽身的自己。
纵然她对他万般欺骗,在他濒死之际将他拉出的仍旧是陆念慈。
“也没有什么。”他说。
“我们分开那天,我落入江中,被水流冲走,飘了很远,路过的商队救了昏死的我,商队来了边境后,我就离开了。”程尉泽声音淡淡的,没有起伏,像是以旁观着角度叙述。
他没有讲自己昏迷十多日,没有求生欲的他差点死去,在生死边缘挣扎了许久,也是因为在梦中看到了她,梦中她眉眼娇俏,亦如当初在酒馆,她说爱他的模样,仿佛两人之间所有的欺骗都不曾发生,只是他醉倒在桌面,她笑着喊醒他说:“阿泽,该醒醒啦。”
于是他醒了。
陆念慈心脏慢了一拍,她当初捅的那一剑虽是偏了,但也凶险,受了重伤昏迷,又在水流里冲着,她可以想象到他当时的处境多么险峻,若不是命硬早就死几回了。
还好他遇到了一队商人。
“当时伤没好,在街上昏倒了,安远将军蒋宗杰将我接入了他府中。”讲到安远将军时候,陆念慈发现他语气都冷了些许。
“蒋宗杰喜好抢夺貌美男女,府内多是年轻男女。”
陆念慈一下子屏住呼吸,眼睛微微睁大。
程尉泽长得很好,很合安远将军眼缘,奈何身负重伤,安远将军当然不会让马上到口的羔羊死去。于是命人务必救下。
陆念慈惊愕不已,接着生出一股躁意。
怪不得程尉泽要虐杀他,他竟然敢打程尉泽的主意。
“多亏他救了我。”程尉泽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没有安远将军的珍贵药材,他也活不到再次见到陆念慈。
她觉得口舌干燥,皱着眉问:“他看上你的脸,所以……”
后面的话没能说出口。
看着陆念慈沉下的神色,他继续道:“他的主意没打成。”
陆念慈松了口气,她不敢想象程尉泽落入安远将军府手中的画面。
“我在安远将军府遇到了偷跑进府内找虞舟的韩窃风。我掩护他躲避了侍卫追查。虞舟当时被关在院内,同我一样都想杀了蒋宗杰,韩窃风想让虞舟离开将军府,我们三人达成共识。一起杀了蒋宗杰。”
“虞舟?她同你一样被留在将军府?”陆念慈惊诧道,她没想到三人是这般结识,同样没料到虞舟也是安远将军府内的。
程尉泽缓缓解释道:“她是蒋宗杰的女儿,改随母姓,母亲是羌族公主,后来蒋宗杰带兵灭了这个小国,她母女二人被关进偏僻小院暗室里。”
陆念慈点点头,原来虞舟有着这样的遭遇。
“虞舟母族有个亲人,一直暗中蛰伏想要救下虞舟母子,韩窃风家里在边境也有些势力,很快的时间内就掌握将军府的布防,制定计划,覆了将军府。”
在程尉泽语落间隙中,她问:“蒋宗杰他是怎么死的?”
“我杀了他。”他淡然道。
真的是他……虐杀的吗?
她装作不知情,又问道:“就这么轻易的让他死了?”
“我把他交给了虞舟,虞舟捅了几刀后扔给了被蒋文杰捉来府内的妾室们,那些人都恨他,折磨得差不多只剩一口气时候,我杀了他。”
不用他动手,那些人自然会折磨蒋宗杰,让他生不如死。
“是这样啊。”外界只知道是程尉泽虐杀了安远将军,没想到还有这一层。
“后来建立了北境,和周边的小国打了几场仗,再后来就见了你。”说道最后,他的声音柔了几分,搂着她肩膀的手收缩。
她依偎程尉泽怀里,听着他有序的心跳,脑中想起的是他身体上密密麻麻的疤痕,都是利器所导致,他嘴里打了几场仗,定不似这般轻飘飘。
她拉着他一直手,指腹压在虎口上指甲大的圆形疤痕,问道:“你身上的伤,是战场上来的吗?”
“大部分是,还有是刺杀所伤,很多人希望我死。”
陆念慈长睫垂下,叹了口气,半晌道:“阿泽,这些年你辛苦了。”
“不辛苦,我只是很想你。”他反手握着她的手,安抚的摩挲着。
三年多的日日夜夜里,他渴望的只有再次见她。
起初的憎恨,憎恨她不爱他,再接着拼命想要忘记,却发现越是想忘,她的身影越是清晰在他脑中浮现。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恨她,再次见到她才猛然发现,他只是爱他,曾经以为的憎恨,都是因为见不到她的思念。
“阿苑,我爱你,很爱。”他柔声道,但每个字都充满力量,三年里所有的情感都倾注在这一刻。
陆念慈不用抬眼看,就知道他此时眉眼柔和的不像话。
她砰砰跳着,自跳动所带来了微妙感觉,痒痒的很轻柔但是又很充实。
像死气沉沉的湖面上的一阵微风,轻轻拂过,泛起层层涟漪,水波纹在轻轻颤动。
她忍不住看向他,清俊的脸上目光柔和,嘴角泛起微笑,她能从他眼里感受到温暖,强烈的爱意倾斜而出,一时让她移不开眼。
见她盯着自己半晌未动,程尉泽有些好笑的伸出手,轻轻地触碰她的脸颊:“怎么?看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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