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酒过三巡,杯盘狼藉。
夏堇打嗝酒嗝凑过来,“阿夭,我听说,说你夫君来了。”
“怎么,今日咋不让他出来一起啊。”
小德子眼见着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一听有瓜吃,又重新捋直了舌头附和道:“是啊是啊,带出来让我们瞧瞧呗。”
“丑夫君早晚也得见岳丈泰山不是。”小德子打趣。
“滚你的,胡说什么呢。”
禾雀困的眼都睁不开了,但还不忘维护小姐。
“谁是岳丈泰山,少占我们小姐便宜了。”
“再说了,赵公子俊美的紧,哪是什么丑夫君。”
“我看你才是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禾雀不依不饶要去拧小德子耳朵。
“哎哟我的禾雀姐姐,你这张利嘴哟,得,我不问了行吧。”
小德子连忙求饶。
姜桃惺忪醉意也醒了三分,“你们,你们怎么都知道了?”
颤巍巍小手无措的点点大家,一脸惊慌。
“定是山矾这大嘴巴讲的。”
禾雀剜了讪笑着往后躲的山矾一眼。
“嘿嘿,大家早晚都得知道的嘛。”
山矾瘦猴子似的挠挠头,皮的很。
“什么夫君。”
姜桃泄气的一屁股坐下,不满的撅起嘴。
“我还没说同意呢,你们不许这样叫。”
她抗议的一拍桌子,随后又吃痛的吹吹手。
“是,全听小姐的。”
一旁只管闷头吃的金虎,听得姜桃下指令,憨厚点点头,直起身郑重回答。
嘴上油光都没来得及擦。
“好好好,全听小姐的。”
禾雀安抚好姜桃,冲金虎瞥眼道:“擦擦嘴吧你!”
金虎仿佛没听见,重新埋头在碗里,沉浸在饭的世界。
倒是姜桃,闻言晕晕乎乎抬手擦了擦嘴巴,然后乖乖道:“我擦好了。”
然后仰起小脑袋让禾雀瞧。
“我的小姐哎,这回是真醉了。”
禾雀哭笑不得。
“得,散了吧。”
除了猛吃的金虎,众人都已醉的七倒八歪。
禾雀一声令下,筵席就此散场。
……
“困死了。”
将姜桃在外间安顿好后,禾雀打着哈欠梦游似的回了罩房。
一沾枕头便沉沉睡去。
花朵在夜间静静的放,草虫在夜间细细的鸣。
姜桃睡的不舒服,迷迷糊糊起来,要去里间找她的鹅绒团子。
到了里间床上,姜桃摸到鹅绒团子便缠上手脚,往怀里一抱倒头就睡。
软藤似的白臂柔荑刚一缠身,傅染立时睁眼,眸中寒光一闪,短剑霎时摁上来人的脖颈。
看清来人后,傅染眸光幽险的盯着姜桃的脸。像露出獠牙的凶兽。
姜桃浑然不觉,只是不舒服的哼唧一声,抬手想要拿开摁在脖颈处的短剑。
傅染没有收手。一双桃花眸子凉薄的很。
他邪邪盘算着,这样白白的手指,被划出血花来那才叫好看呢。
看她这样娇软白嫩,仆从环绕,就知道定是耗费心血养尊处优养起来的娇小姐。
可是他们凭什么这样养尊处优?
傅染眼里戾气闪过。
姜桃染了醉意的柔荑自是无法找准方向,手一歪,落到了自己的胸脯上。
她刚才睡的不舒服,翻来覆去中衣襟已经不老实的咧开了。
偏偏这会儿的手指还在上面摸摸索索。
姜桃蹙着峨眉,想要寻找短剑的位置。
但这落在傅染眼里,却又是另一副景象。
傅染对她瘦而不柴的判断是准确的。
咧开的衣襟处白软波涛起伏,随着她手指摸索的动作颤颤巍巍,像枝头上任由春风吹拂采撷的白杏红梅。
傅染阴沉瞧着,而后眉一凛,突然想到另一种可能。
怎么一切就这么顺利,皆如他所愿那般,让他轻而易举的就顶替了那赵侃?
难道这姜家女是真的傻到连自己未婚夫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吗?
现在又来主动来爬床。
难不成,这是墨家那边事先安排好的美人计?就等着拿捏他入瓮?
想到此处,傅染收了剑。
杀她轻而易举。
但他要先弄清楚,她究竟是不是墨家那边派来的棋子。
他既从那冷宫里踩着血路出来了,就不会再受任何人的操纵摆弄。
他大哥傅典不行,墨家那边也不行。
恨意入长眉,可还不等舔舐,姜桃的一双软手就忽悠悠伸到了傅染的颈窝。
环住之后,还摸摸捏捏,将小脑袋也凑了过来,埋在他颈窝。
一股陌生的奶香味袭来,颈线骤然绷紧。傅染脸色厌恶的一沉,后撤躲开。
姜桃不满的鼓起粉腮,继续摸摸捏捏的安抚道:“鸭鸭乖,别闹了,娘亲在呢~”
傅染面容扭曲。
娘亲?他娘亲早死了。
傅染粗暴的扯下她的柔荑,拎起她柔软的后脖颈,毫不留情的抬手将她扔了出去。
姜桃落在了旁侧软垫上,努力想要睁开眼。
无奈眼皮太重,只得哼哼唧唧翻个身,委屈的控诉一声:“鸭鸭,你不乖。”
乖?呵。
他当然不乖。
谋划着怎么弑父杀兄的人,怎么会乖?
傅染冷笑,将屏风不耐的一拉,隔开了那团鹅黄身影。
眼睛终于肃静了。
……
晨气清爽,阳光轻盈。
姜桃坐在美人榻上,拿把金剪,将长有气生根的狐尾兰茎段连同顶芽一起剪下。
茎段健壮,需要费些力气才能剪断。
姜桃软乎的小手在金剪翅中紧紧捏着,连唇角都在抿起使劲,像只被憋坏的兔子。
“行了小姐,这些差不多了。”
禾雀偷笑,拿过姜桃手中金剪,将两人剪好的茎段利落抱起。
“这就好了?”
姜桃手一空,眨巴眨巴眼,“我才剪了三支……”
“……居然已经这么多了!”
姜桃抬头瞧见禾雀怀中的一大捧,瞪大乌溜溜的圆眼。
“我拿过去,让金虎和山矾扦插。”
禾雀笑,小麦肤色衬的她笑容爽朗。
姜桃点点头,“记得插在背阴处,小浇水。”
知道自己不是块干活的料,她揉揉手腕子,端起杯茶。
“这些是什么?”
一个清冽的问声从头顶响起。
姜桃水中的茶杯一晃,人一下从美人榻上弹了起来。
“这些是我们种的花。”
“醉蝶花,金鱼草,狐尾兰。”
姜桃点点花房中的三块地,老实回答。
香兰巾帕随着她指点的指节在空中晃动,好像又飘出一股子奶香味。
啧,华而不实。
傅染瞧瞧这花香满溢蝶彩纷飞的园子,无甚兴趣。
他转而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仙泽山,开始细细观察花房外遭的环境。
姜桃偷眼瞧他,心里打起鼓。
她早上醒来才发现,自己昨晚居然醉倒在里间的地榻上。
幸好睡在了屏风外,没被赵公子看到。
她早上蹑手蹑脚,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神不知鬼不觉的从里间溜出来。
眼下姜桃心虚的很,她瞅瞅傅染脸色,思量着自己到底有没有被发现,需不需要道个歉。
见傅染一派镇定,姜桃歪歪脑袋放下心。
定是自己起得早,赵公子没有发觉。
于是便当没有这回事,开口道:“赵公子。”
此处位于仙泽山脚,倒是很好观察山中动静。
山脚周遭皆是猎户柴夫等普通的烟火人家,隐在其中毫不起眼。
傅染想,这倒是处好位置。
傅典的典字军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不过,待他们将林中那具断臂斥候兵的尸体带回去的时候,傅典的脸色一定很好看。
傅染眯起桃花眼。
“……赵公子?”
姜桃叫了几声,久久得不到回应。
她侧侧身靠近了一些,踮起脚在傅染面前挥了挥手。
姜桃心里嘀咕,难道这赵公子年纪轻轻的就耳背了?
娇滴滴的声音惹烦了耳朵,傅染这才想起,姜桃口中这一声声的赵公子是在叫自己。
他将投向远山的目光收回。
“赵公子,我是说,玉佩可不可以先还给我?”
昨天他晕的太突然,姜桃还没来得及接过。
“……我说过了,我不退婚,娘子。”
沉默一会儿,赵公子昨天那副落寞可怜的声音样貌又出现了。
姜桃摆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
思索下,她绞着手绢如实说:“赵公子,咱们毕竟太久没见了。”
“一切还需慢慢接触适应。”
她看一眼傅染,见他一双桃花眼倔强的瞅着自己,连忙补充道:“我,我会努力的,但是……”
“但是如果努力了还是不行,我想感情的事也不能勉强,毕竟强扭的瓜不甜,你说对吧?”
傅染垂眼瞧着,姜桃一副羞怯忐忑,涩生生的模样。
强扭的瓜是不甜,但解渴。
况且,像他这样的人,享受的只是把瓜扭下来的快感而已。
“那娘子说怎么办呢?”
好看的唇落寞的抿起。
让姜桃觉得自己好像罪大恶极。
她不由得十分认真的思索了一下应该怎么办,而后慎重开口道:“我明白公子这番用心,但养好伤之后公子还是先回赵家吧。”
先回赵家跟父母禀明情况,然后两人再试着慢慢培养感情。
姜桃觉得应该这样。
“对了赵公子,你胸口的伤,用木香花泥敷一敷会好的快些。”
听到这话,傅染警觉的直起了身,手缓缓伸到腰侧:“是吗。”
他鹰一般的眸光盯紧姜桃,“你怎知我受伤了?”
剑随时可出。
姜桃也有些疑惑。
“难道没有吗?我明明闻到草药味了。”
她是花匠,鼻子自然灵敏。
可是,姜桃手指点在下巴上陷入茫然:我怎么会闻到他胸口的草药味呢?
她浑然不知自己昨晚已上过他的床,还入过他的怀。
傅染探究她许久,见她自己都陷入困惑,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迷糊模样。
于是收了眸光松开手道:“一点小伤,不碍事。”
而后缓了缓,又春风温雅,“家里的事情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安排。”
姜桃从疑惑中抬起头,又陷入了纠结,“那,你的意思是,要在这儿暂且住下?”
傅染挑起桃花眼睨她:“你刚才不是说,让我养好伤再走的吗?”
姜桃被噎的微微一愣。
“可是,”姜桃皱起鼻子嘀咕,“你刚才不还说一点小伤不碍事的吗……”
傅染耐心已所剩无几。
他皱眉牵起姜桃的手,一双桃花眼直勾勾瞅着她,准备开口。
姜桃心一提,连忙抽出手捂住他的嘴:“叫我阿夭就好。”
害怕再次听到那个让人心里直哆嗦的称呼,姜桃先一步堵了回去。
傅染的唇温热,一张一合间正好蹭在姜桃柔软的掌心。
姜桃像被烫到一般,嗖一下收回手。
傅染瞧着她这就已经一副受惊兔子的模样,发笑。
姜桃被瞧的愈发不自在,将头发别到耳后,一跺脚避开了。
傅染没心思跟她纠缠。
他想,典字军很快会卷土重来。
他已经给刺桐和寸剑留了暗号,眼下按兵不动才是上策。
至于眼前这个姜家女,若真是墨家那边用来拿捏自己的美人计……
那正好,傅染勾唇,他就来个将计就计以逸待劳。
挡他路的人,杀一个与杀一窝又有何区别。
“小姐,你要的木香花我拿过来了。”
姜桃可没有看到傅染眼里的琢磨和杀意,而是迎了禾雀去小厨房。
“禾雀,将这些木香花碾成泥就好。”
她嘱咐两声,转身到矮窝棚前。
姜桃一把抱起一只白胖的肥鸭。
她展开裙角,上面兜了好些玉米粒。
姜桃喂了一会儿鸭,见傅染环臂园中,好像有点格格不入。
于是弯弯眼眸软声召唤:“赵公子,要不要一起喂鸭鸭?”
……鸭鸭?
想到昨天夜里的情景,傅染扯出个笑,缓缓靠过来俯身在阴影里。
他摸摸鸭鸭头,笑的温雅:早晚宰了。
鸭鸭头一缩,嘎嘎叫着跑开了。
“哎,鸭鸭——”
姜桃一面叫它一面兜着裙摆在后面追。
鸭鸭兜着圈子跑,姜桃兜着圈子追。黄灿灿的玉米粒撒了一地。
窝棚里的松子鸡趁势溜出,咯咯叫着跟在后面捡玉米吃,时不时扑棱扑棱翅膀欢快的很。
傅染厌烦的皱眉。
他想看的热闹,可不是这种。
傅染以为的:呵,美人计,看我不将计就计治改你。
实际上的:幻想文学,自我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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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景儿失忆醒来,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还要走吗?”
一双清隽的眸子关切凝着她,眉眼温润,轻握她手。
好看的眉头忧愁轻皱。
据说,这人是她夫君。
棠景儿暂留庄园养身,发觉这夫君倒是个温脾气好说话的。
她要练剑,夫君说,依你。
她说她有个仇家在钱塘,待想起了是哪一家,定要去复仇,夫君沉默了会,也还是点点头,依你。
后来,就连她要在上面,夫君也只不过脸红了会儿,轻咳一声,都依你。
棠景儿挠挠头,心想,留下,好像也行。
直到有一天,她特地学了女红,纳了双毡靴送去他官邸。
大雪纷飞,她冻得鼻尖红红。
却见大司马的女儿抚着微凸的小腹从他官邸中出来。
他为那女人披上狐氅,低眉全是疼惜。
柔声说着,“留棠景儿在庄园养身,不过是为了替你换骨髓。”
棠景儿转身走进了雪里。
雪下得好凉。
不过,没她想起的记忆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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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雪赶回庄园的路上,封行周遇刺客突袭。
护在怀里的馃子被扰落一地。
他秀目微眯,轻哂,咔嚓一声拧断了来人脖子。
棠景儿隐在暗处咬牙,这厮哪里有半分文弱样子?
欺她骗她,还想抽她骨髓给别人。
狗男人。
棠景儿的利剑直刺封行周,白刃悬下。
“狗东西。”她扬起下巴,凉飕飕通知他:
“当初我来封家,就是为阉你的。”
钱塘仇家,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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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胞兄腿残后,封行周一步步做成了那个杀伐决断的玉面阎罗。
酷刑手段用起来眼皮都不需眨。
直到有一天,哥哥的未婚妻找上了门来。
封行周摇身当起了斯文郎君。
正当得食髓知味时,小娘子恢复了记忆。
看着那柄随时会阉了剐了他的利刃,封行周若有所思。
马甲掉了又没完全掉。
人现在已老实,还有机会求老婆放过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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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爬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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