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
“小姐小姐,有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禾雀跟山矾照面完,拿着一块雕花木牌喜气盈盈的走了过来。
“什么好消息呀?”
姜桃刚编好一条花藤,比划比划,正正好挂在木牌上。
她竖起耳朵,也沾到喜气似的弯眸期待。
“咱们这牌子还没挂出去,就有生意找上门啦。”
禾雀将花藤拢了拢,望着木牌上的「花博士」三个字感慨。
“就这阵子,城里那万家新得了处大宅院,好大好大。”
禾雀张开两条胳膊,“敲锣打鼓的,正四处招花博士帮忙修花园呢。”
“山矾这个鬼精灵,在旁边听到了,立马就推荐了小姐。”
禾雀朝山矾赞扬的打了个手势。
“小姐猜怎么着?”
禾雀笑着问向姜桃。
“怎么着?”
姜桃果然老实的伸长了小脑袋,侧耳倾听。
蠢笨花匠。
听到这里,傅染摇头冷嗤。
“还能怎么着,当然是成啦!”
山矾颠颠的跑到跟前来,亲自邀功。
“小姐,你没见着,我当初那可是好一顿海侃胡吹,把他们唬的一愣一愣的,当下就拍板,要请小姐过去当这花园的花博士。”
山矾搓搓手,得意道:“价格都翻了一番呢。”
“说什么呢,那怎么能是胡吹。”
“小姐的技术就是好,当的起这个价,才不是吹!”
禾雀听着不对劲,虎起脸训他。
“对对对,瞧我这嘴。”
山矾作势在自己嘴边抽了一个巴掌,雷声大雨点小的。
“不说了,我得再去跟金虎学学,到时候可不能给小姐拖后腿。”
说到拖后腿,姜桃的喜悦也一下变成了紧张。
这是她第一次去给别人设计修缮花园子,千万不能出差错才行。
姜桃绞起手帕:“不行,我得回屋再去翻翻书。”
傅染站在窗边,将一切尽收眼底,卷下了看景的帘子。
养了几日,傅染算算,刺桐和寸剑也该有消息了。
不知为何到今天两人都还没有来找他。
傅染打开房门出来,望向远山。
一只灰色的鸽子从房角飞过,一头扎进了狐尾兰花丛里。
傅染长眉一凛,大踏步过去。
这是他的信鸽。
好在鸽子只是翅膀缠上了根菟丝,倒是不太打紧,一解开就飞走了。
“呀,赵公子!”
鸽子刚一飞走,急急的娇声就响起了。
外间支起的窗户前忽的探出半个鹅黄身子。
姜桃蹙着眉,声音都颤了起来:“你怎么,你怎么能踩坏了我的花呢!”
她向大剌剌踩在花枝上的傅染控诉着,就急着要折身出来。
情急下,脑袋一不小心撞到支起的窗棂,整个人一下失去平衡,晃悠悠前栽,眼见着就要从窗户里掉出来。
傅染走到跟前,指节微屈,撤走了支窗的立杆,落下的窗扇堪堪将姜桃卡在了窗口。
虽然半截身子在里,半截身子在外,但好歹是没栽下来。
“不就是些花花草草。”
傅染看她这模样,嫌烦的皱眉。
“什么?”
姜桃艰难抬头,要保持住瞪眼的气势。
双腿扑腾半天,人终于是重新立了起来。
傅染抱臂不言,一派散漫,瞧着她像炸毛的旱鸭子一样扑腾。
姜桃也顾不得梳理乱掉的头发,指着狐尾兰花丛道:“什么叫不就是些花花草草?”
“这是人家的心血!”
姜桃最看不得别人作践她的花草,因此气得跺脚。
前几日刚扦插好的几株狐尾兰,此刻被踩塌了脑袋,耷拉在地上。
姜桃痛心,不由得气呼呼鼓起腮。
“我不管,阿娘说过,一人犯错一人当,你踩坏的,你就要负责修复好。”
“坏的地方撒上新种子,还能救的就在旁边支起支架,辅助它生长。”
“还有,还要重新施上花肥。”
姜桃不依不饶,一副如果狐尾兰不能重新长好就不罢休的样子。
对于花草之事,她向来执着认真。
傅染抱臂时触到了怀中密信,他不耐烦听这小女娘叨叨,索性就势背身,拿了信出来展开。
密信甫一展开,浓稠的浆液就粘上了他的指节。
是新鲜的血。
傅染立时肃容。
他不再理会姜桃,直接大踏步快速回了屋,背身就关上了房门。
匆匆扫一眼信上内容,傅染沉思着敲起了桌子。
刚把信收起,哐当一声,房门被撞开了。
一个鹅黄色的团子趔趄进来。
姜桃稳住身形,瞧了眼傅染,有点心虚的摸摸鼻子,后退两步。
她本想追着推门进来的,没想到在门槛绊了一跤,就变成阵势浩大的撞门了。
但是,想到先前傅染的态度,姜桃又收了心虚,挺起了小腰板,昂首向前半步。
“赵公子,我知晓你对我的用心。”
“可我娘说过,两人一起过日子是要互相尊重的。”
“你若这样不爱惜我的花花草草,我想咱们还是听父母的,你离开这儿,及早退婚吧。”
本来这几日他的伤势就养的差不多了。
姜桃一口气控诉到底。
傅染被吵的额角跳了跳。
不过想到信中内容,他还是沉口气压下烦躁,转而换了温声截住她后面的话头。
“阿夭。”
傅染微微敛眉,换换神色,适时的垂下一双桃花眼:“方才是我不对。”
初见时那副温雅有礼又带点隐忍可怜的模样重新出现了。
“……啊?”
态度转变和认错来的又快又乖,姜桃反倒有点傻眼。
“你刚才教的我都记住了,我这就去把它们修复好。”
傅染起身,缓缓走过来。
高大的身影一点一点蔓延,渐渐将姜桃整个笼罩。
姜桃背靠上茶桌,身子止不住后仰。
傅染微微俯身,长臂虚虚撑在姜桃身侧,一双漂亮眸子彷佛直望进人心里。
“所以,别生气了好吗?娘子。”
睫毛认真刷过黑漆漆的眼眸,里面好像盛了满湖的细碎月光。
人又俊,语又软,姿势又暧昧。姜桃登时就红了耳垂。
一改刚才的絮絮叨叨,小哑巴了似的闭紧了嘴。
傅染玩味的瞧了会儿,待姜桃整个圆润耳垂全部红的鼓鼓艳艳后,才再度启唇道:“那,我去了?”
仿佛怕她听不清似的,又倾了些身过来,抬起桃花眼尾无辜询问。
完全不见先前踏坏花丛的不耐与傲慢。
带点松香味的气息猫爪挠痒似的拂过耳垂,姜桃差点嘤一声,连忙绷住。
然后连细嫩的脖颈都慢慢爬上了僵硬之意,一动也不敢动。
姜桃甚至觉得,自己若此时不小心呼出一口气,就会立刻和他的交缠在一起,再也分不清。
兴师问罪稀里糊涂演变成了此番暧昧。
姜桃惊的像只缩进壳的小乌龟,只得胡乱点着头。
傅染这才若无其事的起身,优雅的理下衣摆,出了门。
而后阴恻恻勾起唇角。
玩弄人心,可真有趣。
他将信纸狠狠揉成粉末,毫无怜惜的洒在了泥里。
……
刺桐在信上说,他们已经接到了暗号。
只不过眼下他们周围还埋伏了许多苍蝇,不便留下踪迹。
两人受了点轻伤,因此不得不迟些日子再过来接应。
近期最好不要轻易变动地方。
仙泽城中已经混进了太子傅典的典字军,隐在此处偏僻花房反而更加安全。
奸细之事也有了眉目,不日就可有消息。
另外,他们还查到一件事。
凉国太子傅典,似乎在干通敌叛国的勾当。
通过仙泽万家,傅典不知和大托的哪位皇室搭上了关系,密谈切切。
……仙泽万家?
傅染直起腰,直射而来的阳光晃断了他的思绪。
他瞧着自己面前背阴惬意的狐尾兰,忍了又忍才忍住没将它们的脑袋一一掐掉。
傅染插好最后一根支架,将他踩塌的紫穗重新立起。
汗珠从他额角渗出,滑过他白皙的脸颊,晃悠悠停在下巴上。
姜桃将美人榻搬到旁边,在上面坐着吃樱桃。
她本来是要监工的,但是这么瞧着瞧着,倒瞧出些心软来了。
傅染的袖角裤脚虽然被她卷起,但踩在泥地里,还是不像个能干这些活的人。
看他不声不响干了大半晌,被晒的脸颊透红,汗渍涔涔的,姜桃觉得,自己好像是对他太严厉了点。
又想到他以前毕竟救过自己,姜桃不由得放下樱桃,主动迎过去,递出手帕给他擦汗。
傅染瞧了一眼,没接。
他可不是什么好脾气。
既干了这活,便再懒得陪她演戏。
姜桃被凉在半空的手掌有点尴尬。
“小姐——”
远处禾雀叫她的声音缓解了这一尴尬场面。
姜桃顺势收回手帕,在自己脸颊有模有样的擦擦,回身应道:“哎,来了。”
忙提起裙摆逃似的小跑过去。
“跑什么呀。”
禾雀给她顺顺气,凑过来乐道:“小姐,今晚又有果酒喝了。”
姜桃眼睛一亮,“真的?”
小脑袋兴致勃勃的,刚才萦绕心头的那丝尴尬瞬间没了踪影。
“当然真的。”
禾雀刮鼻子笑她馋猫样儿。
“小德子刚跟我讲的。”
“今天慈姑要进城,明个儿傍晚才回来呢。”
“小德子藏的果酒还剩两坛,听说咱们接了万家的生意,今晚叫咱们过去大开喝界。”
“好啊好啊。”
姜桃弯起乌溜溜的眸子拍手,“大开喝界!”
“有酒喝就这么开心?”
小德子来了,也不推门进来,就挂在栅栏上,眯眼瞧她乐。
“要不,这回叫上你那夫君吧?”
小德子朝后面努努嘴,揶揄。
姜桃慌忙摆手:“他不是我夫君!”
悄悄回头瞅一眼,见傅染正在渑池净手。
指节青葱白净,跟人一样。
连皱眉的样子都很俊。
姜桃收回眸光,又绷直腰板儿摇头补了句:“不是!”
等你玩翻车的时候,更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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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红耳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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