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上神宫文试放榜。
柳子瑜是上神宫一众修习学生里面为数不多身怀灵力，将来会成为灵师的，对付几个普通人不在话下，一听闻成绩放出来了，直接动用武力挤在了最前头。
不过她没着急看自己的，反而是第一时间去看沈灼的成绩。
出乎意料的，沈灼成绩确实不理想，当然，这个不理想是基于她青云剑宗三小姐的身份。
沈灼总体排名二十七，中等偏上了。
对于这个成绩沈灼挺满意的，柳子瑜倒是有点儿恨铁不成钢，但一想到沈灼上课不是睡觉就是走神，又突然感叹到底是青云剑宗出身。
换做是她上课这副模样，是决计不可能有这样的成绩的。
沈灼倒是不知道柳子瑜那么操心她成绩的事情，因为也快有一月可以回家了，她就琢磨着用这阵子赚的钱给家里人买点什么。
她从小到大不缺零用钱，不过都是安澜帮她保管的，毕竟出门买东西掏钱又用不上她，再加上前世还是个散修，对于钱财方面还真没有什么太大的概念。
现今身上有钱了，还是自己挣的，个中滋味确实是有点儿不一样。
她正想着到时候给沈烈买根发带，上神宫主事突然找上门来。
沈灼没个正形躺床上呢，看见覃霜立刻起身，“覃主事有事吗？”
覃霜看了看另一边好奇探头张望的柳子瑜，只说，“跟我来。”
柳子瑜拼命给她使眼色，奈何沈灼自己都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呢。
一路上覃霜问了她点问题，诸如在上神宫这大半月过得如何？和其余学生相处怎样？
还行。
还行。
都是还行。
覃霜觑她一眼，觉得她恐怕敷衍。
但这真的是实话，她很少撒谎，前世是因为没人犯得上她做撒谎这种事。
这一世倒是有些情况得撒个谎，诸如骗沈烈已经吃过饭了，晚上又偷偷让安澜去厨房给她做八宝酥。
覃霜后来也不说话了，带她绕过校舍，又穿过山脚下的一片田地和一条河流，奔着主殿的百级长阶去。
沈灼虽然纳闷，但是覃霜不说话她也懒得问，又不是问了就不让她跟着走了。
爬石梯倒是不累，她虽然无心修习，到底是个有灵力的。
眼见到了殿前，沈灼依旧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倒反让覃霜忍不住了，“你不好奇我叫你来干什么？”
其实还真不好奇，要是好事那挺好，不是好事她现今估计也没办法推拒。
覃霜见她这样，终于忍不住交代，“主殿是殿司大人处理宫中事宜的地方，叫你过来是让你从今往后都在殿前学习，由殿司大人亲自教导。”
沈灼想起那和前世遇到的小姑娘长得十分相像的殿司大人，心头涌起好感，神色一亮，“好啊。”
覃霜，“……”
此刻她突然觉得当日青云剑宗少宗主沈烈说的话是对的，沈灼定然是被娇养惯了，旁人听了殿司的名都觉得害怕呢，更别说跟着学习了。
没到时间，覃霜没着急引着沈灼进去，不冷不热地说道，“殿司大人虽谈不上平易近人，但自是公正。七岁就名动长临，师承司正宗玄，就连顾太傅……”转瞬覃霜又意识到，沈灼是青云剑宗的人，和凡世没太大牵扯，这些在各侯爵名臣中响当当的人物，怕是人家听都没有听过。
果不其然，沈灼一脸茫然。
一拳打在棉花上。
不对，她没想打她，只是要提点几句。
覃霜假咳一声，意有所指，“总之，既让你在殿前学习，你就乖乖的就行，不要惹出事端。”
沈灼十分心虚，难道是这阵子她偷偷收取修习学生跑路费的事情被发现了？所以殿司要亲自动手教训她？
“对了，你有听过岽都盛家的事吗？”
岽都盛家虽未建宗立派，但也是响当当的灵师家族，覃霜暗想，这个沈灼总该知道了吧？
“……？”沈灼，“唔……我该知道吗？”
覃霜，“……”
真的，不能太娇惯孩子啊！
“反正你在殿司面前，别总提你是青云剑宗出身。”
沈灼不解，她好端端提这个干什么？
祭司云阳听到动静，开了殿门出来，听到这么一句，就知道是覃霜在给人小姑娘警醒呢。
她平日只负责祭祀大典，不管修习教学，也不会在山下晃悠，沈灼不认识她。
但看她着装，再者能这样随意出入，想来在上神宫也是个人物。沈灼学着当时的礼节，对着云阳欠身。
比起那个沈烈，倒是个有礼貌的。
云阳嘴角一翘，“这就是青云剑宗三小姐吧？果然是闻名不如一见啊，你和你姐虽长得不相似，但风骨卓绝，倒是让人敬仰。”顿了顿，她看向一旁的覃霜，“你说是吧？覃主事。”
覃霜面不改色，“是。”
这位大祭司不正常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别人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她倒好，见人说鬼话，见鬼说神话。
“还愣着干什么？人都来了，就带进来吧。”
覃霜为难，“这个时候殿司大人不是还在休息吗？”
“无事，叫她旁边候着就行。”
沈灼闻言莫名觉得背脊一凉。
进了主殿，沈灼倒是没有什么多余心思，前世为了沉渊剑，玄庭天宫都闯过。上神宫虽说巍峨肃穆，但比起玄庭天宫，到底是小巫见大巫了。
云阳带着她绕后来到后殿，指了指一旁的案桌，上面笔墨纸砚以及平时在山下修习的书本都是准备好的。
但令沈灼没有想到的是，她的案桌对面竟然是一张床榻，虽然有幔帐，可能隐约见到其间躺了个人。
云阳解释，“前殿议事，不方便安排案桌，要是有人来访，收拾起来麻烦，所以就先让三小姐你在这里学习，三小姐不会有意见吧？”
她能有什么意见啊？不过有点儿不自在倒是真的。
云阳见沈灼无甚反应，就当她不存在似的，和覃霜说话，沈灼自动屏蔽，虽然人家没避着她，但是她懒得掺和。
她坐下，百无聊赖地翻了翻编年史，心想，又说教她结果还在睡觉。睡觉就算了，不能睡醒了再让她来吗？
她也想午睡啊！
上神宫课程并不繁杂，估计是因为主要是教授皇室礼仪，除了一些识字、数算的基础课程，再加上这里的修习学生大多数家中开蒙时都是有条件请教习上门的，所以课程上起来并不累人。反而排课更多的则是一些什么作画、骑射、丝竹管弦……这些沈灼没兴趣，一门也没有去上过，反倒是省了很多时间给自己休息。
安澜总说着午睡半个时辰精神也会更好，所以从小将沈灼养了午睡的习惯。
这会儿她托着下巴跟小鸡啄米似地点着脑袋，没撑住，惊醒过来，云阳和覃霜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沈灼摸不准时间，但料想自己肯定没睡多久。
百无聊赖，她捏着自己手指头玩。
覃霜和云阳躲在暗间透过隔板看她，瞧见她眼里的疲态，又看她蜷着的身子，只觉显得十分无助、害怕。
果然啊，刚刚不在意都是装的，她都来上神宫大半月了，能不知道殿司大人是何种性情吗？
覃霜十分痛心，只觉得她现在这般简直就是羊入虎口。
然而她眼中的小绵羊玩了会儿手指觉得无聊了，眼见四下无人，瞧着那垂落在地上的幔帐，再到因为盖着被子团成一团的榻上之人，突然就起了一点儿好奇心。
她没看见轮椅在哪里。
兴许？
那殿司大人腿没有问题，只是当时不适才坐的轮椅？
毕竟沈灼判定上神宫殿司和前世那小姑娘不是同一人的佐证，就是那小姑娘腿脚是好的。
这念头一起就仿佛火上浇油，如何也止不住。
反正这会儿也没人。
沈灼昂首阔步地朝着床榻走过去。
瞧见她那自信的走路姿态，云阳十分确定，这人和青云剑宗的少宗主果不其然，简直就是一丘之貉！
覃霜心下一紧，刚要出去却被云阳按住肩头。
她虽然也知道沈灼应当不会对殿司不利，但要是这小姑娘毛手毛脚做出什么冒犯的动作，殿司大人自然不会饶她。
可奈何她挣不开云阳的钳制，只能眼睁睁看着沈灼朝着床榻靠近。
沈灼撩开幔帐，动作却下意识轻柔了很多。
来上神宫这些时日，她还是第二次见到这位殿司。
初见只觉得惊愕，并没有细细观察，现在有时间观察，但惊诧之情依旧不减。
沈灼不知如何形容这份心情，像的……
依旧是像的，但是这种相像却生出一点儿怪异感。
她脑中稍显混乱，像是为了看清什么，更加俯身靠近了一点儿。
燕莲华脸色惨淡如雪，姿容绝色，浅薄的呼吸入耳却带出了几分惊心动魄，好像不知什么时候，这份微弱的呼吸声就会戛然而止一般。
那份怪异感更加强烈了，这个人……
好奇怪！
霎时沈灼瞳孔大睁，脑海一片空白，幔帐轻纱拢来，将她寸寸禁锢又眨眼间如潮水退去，再次清明之时，眼前景致变幻，再不是冰冷宫殿，而是无际辽阔的平原，长风万里，野草翻飞。
——东漓，缥缈原。
是她第一次来东漓的地方。
“你救救她，你是高高在上的天人，你一定有办法的，我求求你救救她！”
沈灼站在虚空，瞧着那个有着和上神宫殿司同样一张脸却明显更为年轻时候的女孩扯着前世的她的衣袖不放。
不能救。
她听见自己也听见前世的她的声音，两道声音似乎在此刻划破时空的阻隔，交汇在一起，“世间万物，当顺应天命。”
转瞬，那女孩一张绝色脸孔变得狰狞扭曲，“你为什么不救她！”
“去死！去死！”
前世的沈灼仿佛被拢在云雾里，看不清表情。
她伸出手，想要拨开这团雾。
再睁眼时，却一用力拽掉了上神宫殿司燕莲华床榻幔帐并且还不受控制地绊倒在地。
听闻动静醒过来的殿司燕莲华，“……”
被幔帐裹得像个粽子一般的沈灼，“……”
沈灼如梦初醒，梦魇所带来的后遗症让她只觉耳边嗡嗡直响，沈灼咬了一下舌尖，让自己回复神智清醒。她胡乱扯了两下，强压下不适，自认为露出一抹还算听话的笑容，“殿司大人，我说不是我主动的你信吗？”
【信了就有鬼了。】
燕莲华眉目微皱，自说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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