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灼其实没太害怕，可是这一世在剑宗耳濡目染，多少也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样的事。
她是随心惯了，前生是有能力傍身，这世是家里面宠的，但到底不如前世一个人。凡事纷杂，现今身份不过是个修习的，又做错了事，哪能理直气壮。
沈灼蜷着身子故作颤颤巍巍。
瞧着一身玄衣的燕莲华，只觉得她那本就雪白的皮肤更加被衬得毫无血色。
她正打算试探性去看看情况，就听云阳惊慌的声音响起，“哇呀呀，殿司大人，你没事吧？”
覃霜一同走进来，三下五除二把裹成粽子一样的沈灼解开。
“你这学生好大的胆子？”云阳攥住沈灼的手，“殿司大人面前，岂敢放肆，简直毫无分寸！”
沈灼这下脑子是真的一团浆糊，她知道自己不对，可是原先云阳还客客气气地叫她一声三小姐，现在这般疾声厉色，说得沈灼十分无地自容。
“无碍。”燕莲华抬手摆了摆，“先叫她回去吧。”
云阳听她声音不对劲，哪里还顾得上沈灼，直接甩开她，坐到床沿探燕莲华的脉络，“下次不该在你休息的时候带人过来的，这事我做得不好……”
她话音未落，燕莲华猛然呛咳起来，嘴角甚至还溢出了血。
沈灼，“……”
天地良心，她只是想看一看，她碰都没碰到一下！
覃霜见势头不对，赶忙将沈灼拉走了。
她被覃霜拉扯着，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床榻上的燕莲华正巧也抬眼。四目相对。
沈灼撤回自己的视线，突然对于之前的诡异感找到了一点儿缘由。
前世，她在东漓第一次遇到的那个同这位殿司大人长得相像的人，是个约莫十四五的小女孩，而后来再见，则是多年之后。
就好似她现在看到的燕莲华，弥补了中间那段缺失的时光。
至于那个幻象……
燕莲华身为上神宫殿司且身体还有问题，请玄阵师布几个幻阵防身不是什么大事。
到底是受了修为低弱的原因，竟然中了招。
难道要适当开始修炼吗？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压得沈灼心慌。
等人离开，前一刻还虚弱得仿佛马上魂兮归去的人，突然嘴角一扯，继而更是乐不可支地笑出声。
她笑音凌凌，可眼里寒彻却越来越明显。
剑宗之人……果然啊。
这些人……
云阳见她笑成这个样子，起了层鸡皮疙瘩，她讪讪，“是不是有些过分了？要不是我事先知道你是做戏，刚刚都会被你吓一跳。虽然她是青云剑宗的人，到底还是个小孩子不是？”
“谁给你说我是做戏了？”
云阳脸色一僵，“不是吗？”
先前只是装模作样，这下她又仔细去探燕莲华的脉象。嘴角直接抽抽，“燕莲华你有病啊！你现在这副身子本来就五劳七伤，你刚刚还硬逼自己吐血？你是嫌自己命长吗？”
燕莲华懒散掀开眼皮，盯着云阳，阴测测地问，“你认为她一个青云剑宗三小姐，会判断不出来我是真吐血还是假吐血吗？”
这倒也是。
不对，云阳差点儿被带偏了，“你不就是想吓吓她吗？至于吗？”
燕莲华问，“你刚刚是不是骂我了？”
“不，我没有，你幻听。”
云阳否认三连。
幻听。
“难道是窥心？”
云阳诧异，“你说什么？”
“没什么。”
云阳十分无语，只觉得燕莲华估计没把人青云剑宗的小丫头吓到，自己倒是变得神神叨叨的。
·
覃霜担心燕莲华情况，只送到一半就让沈灼自己回去了。
她才走到山脚，就见柳子瑜坐在阶梯上，手里拿着根杂草甩来甩去的，显然是已经等了很久，十分无聊。
沈灼喊了一声，“柳子瑜。”
柳子瑜立刻跳起来，“可算等到你了，到底什么事啊？是不是咱们收跑腿费被发现了？该不会要把我们逐出上神宫吧？”
本来之前家里面就是找了关系送她去青云剑宗，结果她赌气不去，要是这下子还被上神宫给赶走，家里面非骂死她不可！
本来沈灼也怀疑是这个事，但去了说是让她学习，可眼下这不没学到什么就算了，还把殿司都弄吐血了。沈灼只好胡扯，“没什么。就是看我家里面老是来给我送东西，让我少送点。”想了想，她又补充，“跟跑腿费没关系。”
柳子瑜十分狐疑，”不可能啊，你从主殿那儿下来，就因为这个事情不至于去主殿说啊。当我面说都行啊。“
行啊，突然变聪明了啊，脑瓜子灵活了。
其实沈灼没想瞒着柳子瑜说覃霜叫她去的意思是交代她以后都要去殿前学习，毕竟到时候校舍里面上课见不到她，该解释还是得解释。但是刚刚发生了这件事，恐怕是学不成了，所以沈灼也不想提这一茬了。
“真没事，咱俩好歹也是合作伙伴了，一点儿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吗！”
“哦。”
今天下午就两堂骑射课，沈灼不上，柳子瑜也懒得去。上神宫马儿不够，每次去上课还得排队等大半天。
柳子瑜自家庄子就有好大的马场可以骑，犯不着。
两人绕着山脚转圈散步，沈灼心里琢磨着下次安澜来看她的时候，让她去家里面的药房找几株老参来给殿司大人赔罪。吴乐闵师姐的丹药挺好的，但是大多数都不适合给没灵力的人服用。别万一才被自己吓出个好歹，又吃点大补药直接虚不受补更加完蛋。
沈灼想到什么，瞳孔骤然紧缩，没灵力的人……
怎么可能呢？上神宫的殿司居然没有灵力！
前世身为散修，免不了遇到一些喊打喊杀的，为防不测，沈灼特意找上了天宝驭灵宗的门，天宝驭灵宗门弟子大多数都是驭灵师，也既灵兽契约者。天宝驭灵宗有一门独特的心法，可以探查灵力修为。
她把天宝驭灵宗的老宗主打趴下，让对方把心法传授给自己，想着以后遇到比自己能力强的，就先跑为上。
此番作为，直接气得天宝驭灵宗那个一头花白但依旧是个年轻女子相貌的老宗主破口大骂，“你都能把我打趴下了，你还跑什么？！”
沈灼觉得这话十分有道理，但是心法都到手了不学白不学不是？
此门心法不需要多高的灵力修为，只是因为是独创独传所以外人鲜少得知。要是人人都习得，前世也不会遇到那么多不长眼的来挑战她了。
没想到现在居然帮了她的忙，让她得知上神宫殿司燕莲华是个普通人。
沈灼来这上神宫的大半个月，虽然第一眼见到燕莲华觉得惊异，但到底前世和那个面容相像的女子没有过多交集，因此也没有多打听什么。所以对于这位上神宫的殿司可以说是一点儿都不了解。
前世虽没有加入宗派，但沈灼也清楚，上神宫隶属圣殿，圣殿三门，更还有镇魔司以及天道院，各司其职，平日里可谓是互不相干。圣殿那边怎么会同意让一个普通人当殿司？
沈灼想得入神，柳子瑜一个人叽里哇啦了半天没得到回应，拍了拍她，“你为什么每次我跟你说话，你老是走神啊？能不能给你这个合作伙伴一点儿起码的尊重？”
“抱歉，抱歉。”沈灼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特别能顺坡下，“明天我让安澜给你带郑钱钱爱吃的酱蹄髈。”
“别以为一个酱蹄髈就能贿赂我，你刚刚想什么呢？”柳子瑜两手叉腰，“是不是又憋什么坏主意呢？”
沈灼，“……”
家里面还说什么把自己宠坏了，照沈灼看来，这个柳子瑜才是被家里面惯坏了，傻姑娘一个。
沈灼计上心来，她本来还想等着回家了找自家老姐打听的，但是这儿不是有个现成的嘛。
毕竟上神宫虽然隶属圣殿，但也是为了制衡皇室，也多为皇室服务，柳子瑜家中承爵，皇城根底下长大的，对于朝中局势应该比较清楚。
沈灼思索道，“我刚刚就是在想，我去主殿遇到殿司大人。”
这个是实话没撒谎。
“殿司大人？”柳子瑜神情亮晶晶地，“她有跟你说什么吗？”
“额……没说什么。”
“哦。”
“对了，其实我挺好奇的，我们殿司大人为什么……坐轮椅啊？”沈灼本想直接问为什么没灵力，但是如果不是因为她习了天宝驭灵宗的心法，她也不会怀疑上神宫如今殿司是个普通人。这样说不妥，只能委婉一点，毕竟上神宫殿司是个坐轮椅的也很奇怪啊。
柳子瑜一副看傻子的表情，“腿不好啊，肯定坐轮椅啊。”
“……”沈灼换了个不算委婉的说辞，“身体不便，当上神宫殿司可以服众吗？”
“可是对于我们灵师而言，身体残了也还是有灵力的啊。”
沈灼了然，果然，旁人不知道燕莲华是个没灵力的人。
可是圣殿那边不可能会不知道啊？
圣殿选取上神宫殿司必然是要经过层层考核的，燕莲华一个没有灵力且双腿残疾的人是怎么做到的？
沈灼心想着还是要回去找沈烈打听，又听柳子瑜叹了口气，惋惜道，“不过长公主的腿也不是天生就残的，我记得我小的时候，还特意去看过长公主得胜还朝呢，那会儿的长公主可真真是意气风发，现在虽然贵为上神宫殿司，可这副模样多少是叫人有点儿唏嘘了。”
“不是……”沈灼没太反应过来，“长公主？”
柳子瑜皱眉看她，“你不知道殿司就是我们东漓长公主吗？”
沈灼，“……”我上哪儿知道去啊？
“对哦，你是青云剑宗的，甚少和凡世打交道，不知道正常。”
然而知道了却让沈灼更疑惑了，上神宫怎么会放权给皇室的人？
“那岽都盛家又是什么？”
谁知听了这话，柳子瑜如遭雷劈，立刻顾左右而言他，“这话你下次小声点说，可别让别人听了去。”
沈灼被柳子瑜整得自己也有点儿神经兮兮，下意识用灵力探查了一下周围有没有别的人，确认方圆十里没人才放心下来，“怎么？这里面还有什么曲折故事吗？”
柳子瑜摇了摇头，看着沈灼的目光也更不解，“我虽然不清楚，但是照道理来说，这件事你应该知道的啊，我算一算哈。”
说完，她掰着手指头数，“那会儿你应该六岁，两耳不闻窗外事也正常，不过家里面也会提吧？”
“别卖关子了行吗？我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我就不问你了。”
柳子瑜耸肩，”我也不知道啊。“
沈灼发誓，真的，从此以后，她肯定不会向柳子瑜打听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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