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皓第三次从睡梦中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旁边书桌上那盏还亮着的台灯。他胳膊肘撑在床边,手托着下巴,端详着简云在灯下的侧脸——暖黄的灯光将他棱角分明的五官模糊得更加柔和,悄然融化平日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还不睡呢?”容皓轻轻开口,不忍打破这宁静,“几点了?”
“两点十八分。”简云闻声,抬起头看了一眼桌上的表,动作娴熟地抬手,用手背轻轻贴上容皓的脑门,眉头微微皱起,“还是有些低烧,如果早上还没好转,我们就去医院。”
容皓贪恋简云手指冰凉的触感,忽然握住他手。简云下意识想要抽回手,容皓却像是生怕他逃走一般,用了更大的力道握紧,同时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地望着简云:“你都恢复单身了,我还不能碰你的手吗?”
简云的动作停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把手抽回来,重新回到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着:“这两件事没关系。”
容皓垂头丧气地躺回去,赌气似的把被子蒙到脑袋上。可还没到一秒,被子就被简云轻轻扯了下来,重新给他盖回身上,耳边响起简云略带无奈的声音:“被子里有细菌,当心呼吸道感染。”
容皓老老实实地躺下,任简云把他盖得严严实实,嘴里还嘟囔着:“你不是今天刚让阿姨换的新被子吗?”见简云没理他,又不死心地问道,“哎,这可是你和方北的家,你今天带了别的男人回来,阿姨不会告状吗?”
简云自嘲地笑了一声,敲键盘的声音都不自觉重了几分:“刚结婚的时候方北还带过一个小情人回来演妻妾和谐呢。阿姨已经见怪不怪了。”
容皓闻言不禁笑出声来,他盯着简云看了半晌,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说道:“哎,我发现你跟刚认识的时候不一样了,变了好多。”
“哪里不一样?” 简云的眼睛依旧紧紧盯在屏幕上,手指不停地在键盘上飞舞,头也不抬地问道。
“我也说不上来……”容皓望着天花板,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随后翻身侧躺,调整成一个更方便欣赏简云的姿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就是……更洒脱、更无所顾忌了?”
简云没有答话,修长的手指在电脑键盘上快速敲击着。
容皓望着简云发了会儿呆,翻来覆去实在难以再入眠,索性坐起身陪着简云,有一搭没一搭地找着话题:“哎,听说咱俩被绑架前一晚,方氏集团的横江一号项目出事了,到底什么情况啊?”
简云的手指没有停下,头也不抬地说道:“大概率是陈临在背后捣鬼,我们已经提交了相关证据给警方,他们正在调查中。”
“哦,看来陈临除了想报复咱俩,还想顺便搞垮方氏集团啊。” 容皓恍然大悟,又抛出一个问题,“那我手机里的软件,查出什么问题了吗?”
简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继续在电脑上操作着,说道:“已经初步查出来是病毒软件,会从你的手机里复制所有信息并上传到云端。我们正在追溯源头,不过还需要时间。”
“还真是白敛……”容皓又问,“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我猜他早就知道了你的身份,并且查到了我们之间的转账记录。之前是我小瞧他了,本来以为只是个漂亮花瓶,没想到智商还在线。”简云敲下回车键后,身体往椅背上一靠,伸了个懒腰,抻直身子,活动着因为久坐而僵硬的肩膀。他望向容皓:“我已经联系了所有国际骨髓库,配型成功的机率能提高一些。你确定不联系一下你父亲?亲缘骨髓配型的相合概率要高得多。即使是在国际骨髓库中,非亲缘全相合供者的概率也只有……”
“十万分之一,我知道。” 容皓打断他,动作麻利地掀开被子,盘腿坐在床上,轻声说,“其实知道自己得了白血病以后,我也没怎么难过。就是有点遗憾,还没来得及按自己的想法活过。”
简云没有出声,静静地看着容皓。
“大一的时候,我爸就断了我的生活费。后来我在酒场上认识了北哥。他人真的挺好,给我介绍了在会所的工作……”容皓回忆道,“其实我也不讨厌那份工作,就是觉得……有点丢人。”
“好在赚得很多,付掉学费和生活费还有闲钱。当时我满心都憋着一股劲儿,想着一定要拿下学位,找一份特别体面的工作,然后风风光光地站在我爸面前,让他知道,就算没有他的支持,我照样能出人头地。”
容皓说完,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忽然一笑:“没成想还没等我出人头地呢,老天爷先压了我一头。所以我当时知道得病以后,第一个想法就是回国。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个想联系的人就是你。”
“为什么?”简云忽然发问。
容皓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我说实话你能不打我吗?”
简云眯起眼睛。
容皓深吸一口气,眼睛一闭,心一横,语速极快地说道:“和你做的那次是我人生中最难忘、最快乐的一次,所以我当时就想着,哪怕要死,我也想在死之前再快乐一次。”
容皓说完,他紧紧地闭上了眼睛,过了许久也没等到应得的审判。他偷偷睁开眼睛,却看到简云正盯着温黄的台灯发愣。容皓忽然感到胸腔有些空洞,轻声问道:“吓到你了?”
简云回神,摇了摇头:“没有,很晚了,睡吧。”他把体温计递给容皓,“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或者给我打电话。”
简云起身向外走去,在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口袋里的手机骤然震动起来。他脚步一顿,下意识地掏出手机,映入眼帘的是方北发来的信息:“离婚手续还有一些没办完,你明天什么时候有空?出来聊一聊。”
简云看着这条消息,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动作。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片刻后开始打字:“都有空。”打完之后,他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迅速将这些字全部删除,重新打出:“我下午两点有空。”
几乎是瞬间,方北的回复便弹了出来,一个简洁的 “好” 字,还附带了一条地址信息。
与此同时,方氏集团大厦旁的居酒屋里。
方北发完信息,如释重负般地把手机往桌上一撂,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抬头看向对面的安以哲:“他答应了。”
安以哲嘴角微微上扬,举起手中的瓷杯:“恭喜方总,向追妻成功迈出了第一步。”
方北无奈:“不在公司里就别叫方总了。”
安以哲微微歪着头,眼神里透着一丝狡黠,饶有兴致地问道:“那叫什么?”
方北微微一怔,思索了半晌——好像安以哲确实从未叫过他别的名字,于是开口说道:“你比我小,跟着他们叫北哥就行。”
安以哲从善如流,晃了晃杯里的清酒,漫不经心地问:“北哥打算明天怎么聊?”
方北微微皱起眉头,反问道:“你觉得应该怎么聊?”
安以哲轻轻端起面前的清酒杯,放到唇边浅抿了一口,将酒杯缓缓放下,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他不紧不慢地开口:“有数据表明,未领离婚证的分居,复合概率大概在30%到50%左右。”
“那领了离婚证的呢?”
“20%到30%。”安以哲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随即问道,“那北哥觉得,您和简总的离婚证,是该领还是不该领?”
方北的眉头紧紧皱起:“按你这说法,当然是不该领。可你既然问了这个问题,那就说明是该领。可为什么?”
安以哲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我对简总并不了解,以你的判断,他现在答应复婚的概率有多少?”
方北沉默半晌,缓缓叹了口气:“接近于零。”
安以哲摊开双手:“既然这样,是否领离婚证并不会影响他目前的态度。可如果不领离婚证,你就会一直卡在‘前夫’的身份里。只有完成离婚登记,你才可以用‘追求者’的身份重新开始。”
方北微微点头,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陷入了更深的思考。
安以哲往后一靠,身体放松地倚在椅背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再说了,名正言顺的追求总比‘纠缠前夫’听起来更容易令人接受,不是吗?”
方北问:“那你让我明天约他出来,是为了聊什么?”
“道歉。”安以哲回答得干脆利落,眼神戏谑地打量方北,“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似乎对他做过很多‘出格’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方北看安以哲的眼神,忽然意识到,“差点忘了,你听到我打电话了。”
安以哲笑出声来,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没想到,你比我想得还要残忍。不过……”他抬起手来撑着下巴,眼神里闪过一丝玩味,“你的手段,倒是很合我的口味。也不知道简总饮鸩止渴的时候,是否也甘之如饴?”
方北闻言,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他紧紧握着手里的杯子,随后猛地抬起杯子,将里面的清酒一饮而尽。他放下杯子,长舒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缓缓说道:“以他的性格,如果我不提离婚,他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想和我分开。”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可如果我真的任由他跟那样的我在一起,我就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王八蛋。”
安以哲似笑非笑地看着方北,不置可否,话锋一转,漫不经心地问道:“对了,你让我调查的那个……‘容皓’,到底是什么来头?你总得给我点背景信息,好让我知道从何下手吧。”
方北沉默半晌,说:“容皓是我的在美国上大学时认识的朋友,交集不多,还算玩得来。我今天,看到他在简云的办公室里。他们的状态……很暧昧。”
安以哲闻言,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一丝惊讶,随即了然地笑了笑:“所以你是想让我查一下,他们有没有在一起?”
方北点头。
安以哲盯着方北看了半晌,像是在研究一件新奇的事物,忽然又笑了起来。
“笑什么?”方北被他笑得有些发毛,忍不住问道。
安以哲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有趣。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方北咬牙:“你小子说风凉话是吧?”
安以哲举手投降:“我错了,北哥。不过我很想知道,如果他们俩是真心相爱,你还会继续追简云吗?这种情况下的复婚概率会显著降低哦。”
方北思考了很久,久到安以哲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突然说:“就算是这样,也要试试。”他抬头看向安以哲,“我从来不信概率,我只信我自己。”
最近玩海绵音乐上瘾……给简云写了一首主题曲,但是不知道怎么分享给你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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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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