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枪声炸开,沉闷如惊雷,撕裂密闭空间的沉静。
陈雷手中的黑洞洞的枪口还在冒烟,他眼神猩红,狞笑扭曲。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黑影猛地扑上来!
方北只觉肩膀一沉,整个人被推了一把,而眼前的简云,毫不犹豫地挡在他身前!
子弹擦着两人身侧飞出,嵌进墙壁。强烈的爆响震得耳膜嗡鸣。
空气骤然凝固。
“你有没有事?!”方北反应过来后,几乎是扑上前去,动作有些失控地在他身上上下检查,“有没有中弹?你他妈疯了吗!”
简云摇头,脸色苍白地喘着气。
耳边警笛声骤然拉响,警车疾驰而至。
几秒钟后,几名警察破门而入,将陈雷迅速按倒在地,枪械上膛,动作干净利落。
“陈雷,涉嫌谋杀未遂、非法持枪、敲诈勒索,我们现在正式逮捕你。”
陈雷挣扎着怒吼,他咬牙切齿,仿佛要从牙缝里挤出血:“你们凭什么!你们根本不懂这个圈子——!你等着,方北——”
方北慢慢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冷得像冰霜落地:
“不好意思,但我教过白敛两件事。”
“第一,永远随身带两部手机。”
“第二,察觉到危险时,记得用第二部手机录音。”
“你那点肮脏的东西,现在,全都有证据了。”
陈雷像是被重锤砸中,脸色几近灰败,却仍咬牙切齿:“你等着……咱们一起下地狱。”
方北笑了,轻轻俯身,贴近他说:“你那条狗命,不配陪我下地狱。”
警察将陈雷拖走,嘈杂声渐渐远去。救护车也随即到来,将白敛抬走。
方北收起笑,回头看了眼简云,随即走向车边,一言不发地打开车门,发动引擎。
车窗外夜色沉沉,街灯寥落,投下歪斜的影子,将城市的轮廓拉得幽长而孤独。
车厢内沉默得令人窒息,静得仿佛密闭的棺材。
方北紧握方向盘,手背青筋绷起,沉声拨出电话:“财务吗?来一趟公司。我要拿回我的股权。”
挂掉电话后,方北仍旧沉默着开车,他的双眼冷静却充血,像一只正在极力压抑野性的猎豹。
简云坐在副驾,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指尖收紧又松开。他忽然低声说:“对不起。”
那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却像深夜里落下的一枚沉钩,瞬间拉紧了整个气氛的神经。
方北眉头一动,没有看他。
“……之前给你设局留下的隐患,是我没处理好,才让方氏集团陷入麻烦。”简云顿了顿,“我会尽快将手上的股权交出来。剩下的事情,我会处理干净。等一切结束,我就离开。你放心。”
车里气压瞬间低到极致。
方北猛地一个急打方向盘,车子在城郊公路边骤然停下。
夜色浓重,昏黄的路灯将他们照成剪影。
方北推开车门下车,点了支烟。
简云犹豫了一下,也下了车。风吹过他薄薄的衬衫,他走近几步,却没说话。
方北的背影挺拔而冷峻,仿佛整个世界都隔绝在他之外。
简云张了张口,最后只是低声说了句:“……抱歉。”
方北手中烟头颤了一下,下一秒猛地摔在地上。
他转身,一把扣住简云的脖颈,将人推到车门上!
力道不重,却极具压迫。
随即,他低头,猛然吻住他——
这个吻带着一种近乎歇斯底里的情绪,像是在一场地狱之后索取着人间唯一的温度。
简云一开始愣住了,接着本能地回应。他恨自己的身体,恨它居然还会颤抖、会热、会贪恋这个男人的吻。
他知道,戒断方北……也许真的需要一生。
唇分时,方北额头抵着他,喘息炽热,嗓音发哑:
“为什么不躲?”
简云愣住,眼里闪过一丝错乱。
方北死死盯着他:“刚才那一枪,你为什么不躲?!”
简云张口,却说不出话。
方北像是再也压不住,低声吼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做的一切,你都该承受?!是不是觉得你是我痛苦的源头,所以你为我牺牲什么……都不过分?!”
他咬紧牙,声线颤抖:“你知道我看着那个视频的时候,我有多想杀了我自己吗?!”
简云的眼神终于碎了,他像是站在悬崖边,不知道怎么面对面前这个崩溃的人。
方北喉结上下滚动,忽然将他狠狠拥进怀里。
那一瞬间,所有的情绪终于崩塌。
他紧紧抱住他,眼泪一滴滴落下——
“对不起。”
对不起,没能照顾好你。
对不起,没能早点发现你的爱。
对不起,没能早点诚实面对我自己。
对不起,没能在你需要的时候爱上你。
简云闭了闭眼,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终于抬起手,轻轻抱住了方北的背。
“……原谅你了。”
在公司签完股权转让协议后,方北径直将简云送回了家。一路上,简云靠在车座上,沉沉入梦,安静而虚弱。方北的目光频频掠过他沉睡的模样,心绪乱成一团。
方北把简云一路从车上抱到床上——他的身体出乎意料的轻,大概是这些日子瘦了很多。
方北转身走向书房,剪断了屋内所有的网线,并将简云的手机卡藏起。他最终停下,定定地站在门口,目光定格在床上的简云身上——这一刻,他终于不再皱着眉头。
曾经所有的对抗和争执,都在这一刻化作沉默。
安顿好简云睡下,方北驱车回到了父母的别墅。他不再心急如焚,只是慢慢地坐进车里,抽了一根又一根烟。
早晨七点,方北的手机里终于跳出了热搜头条——“方氏集团继承人方北性丑闻”。他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嘲笑,整理了下衣服,掐灭烟蒂,起身走向铁门。
方正脸色铁青地站在客厅里,正在电话里大发雷霆。看到方北走进来,他的怒火几乎要喷出双眼。他挂掉电话后径直走过来,毫不客气地扯住方北的衣领,将他拖到方家祖宗的牌位前。
“跪下。”方正冷声命令。
方北没有动,依旧站立着,抬头望着眼前那块冷冰冰的牌位。那是方北素未谋面的爷爷——方临山的牌位。他本是最贫苦的药农,凭借一腔孤勇打下了方家今日的基业。方正继承了他的事业,发扬光大,而他方北,似乎注定是这个家族的末路之人。
不知道爷爷在天之灵,看着他不成器的孙子,是否也会怒其不争。
方正冷笑一声,挥手让人拿来鞭子:“拿鞭子来!”
许婉心一早便听说了方北的事情,大是大非面前,她知道撒娇发嗔不会有用。她知道方正此刻必定是怒火中烧,甚至早已没有了任何顾及。她颤抖着将鞭子取来——说是鞭子,只是一根长木棍。方北尝过它的滋味,方正从不轻易体罚,不过鲜有的那几次已经足以让方北刻骨铭心。
方北的眼睛微微眯起,面色依旧冷淡。他知道,接下来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方正出一口气,除此之外毫无意义。
方正怒气冲天,一把夺过鞭子,深吸一口气,挥动木棍狠狠落下。鞭声划破空气,方北背部传来一阵剧痛,他微微弯腰,咬住牙关,坚忍地不发一声。
然而,随之而来的疼痛,却像是一阵阵波涛汹涌的海浪,一波接一波袭来,方北的脊背已经完全无法挺直,他的脸色变得苍白,鲜血染红了衣襟,鼻间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他终于吃不住剧痛跪倒在地。
许婉心看着方北,泣不成声地说:“方北,那可是和你一起长大的简云呀……你怎么忍心那样对他……”
方北在剧痛中几乎已经睁不开眼,血腥味漫上喉咙,咳出血沫。
是啊,那可是简云啊,怎么忍心那样对他……
屋外有风卷着落叶刮进来,门被人轻轻推开,赵顺戴着一双干净的白手套,脚步格外轻。他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两方黑漆描金的木牌,走进来时,屋内顿时安静了几分。
方北一眼看到那两个牌位,整个人像是被当头棒喝,身体猛地一颤。
简千山。苏玉。
赵顺默默把牌位放在桌前,眼神闪过不忍,低头退下。
方正冷笑一声,压抑着怒火,“让你简叔和苏姨好好看看,他们最看重的良婿、好孩子方北,现在是个什么样的畜生!!”
他边说,边举起鞭子,鞭梢在空中卷起呼啸的风声。
话音落地,鞭子也落了下去——
啪——
透骨的痛撕裂了皮肉,带着凛冽的怒火,一下比一下重。
方北闷哼一声,身子剧烈一颤,本能地想躲。他咬牙撑着地板,起初还挺直着脊背,到第四下的时候,终于扛不住疼,背弓起,跪趴下来,汗水从发梢滴在地板上,和血混在一起。
他不挣扎,甚至不吭声,像是甘愿接受这场惩罚。
可他的脑海里,全是简云——
球场上笑得明亮的简云,被侵犯后脆弱的简云,婚后讨好隐忍的简云……都是简云。
他每记起一个瞬间,鞭子就落下一下。仿佛这些记忆,是方正特意拽出来鞭打的罪证。
啪!
“你怎么好意思去糟蹋简云!”
啪!
“早知道你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我当初在你出生那天就该掐死你!”
啪!
“要是简云有什么三场两短,你负担得起吗!”
许婉心哭得几乎站不住,扑过去想拦,却被方正一把推开。
赵顺终于忍不住了,冲上去抱住方正的手臂:“老爷,够了!不能再打了!少爷已经咳血了,再打下去——要出人命的!”
方正的手还举在半空,眼神却终于有了一丝迟疑。
方北靠在桌边,嘴角淌出鲜红的血,整个人几乎已经站不稳。他撑着那条布满伤痕的手臂,一点点站起身。张姨和许婉心想扶他,却被他一下推开,踉跄后退两步,却死死地挺直脊背。
他直视方正,嘴角染着血迹,却笑了。
那笑容,不再是轻浮,不再是挑衅,而是彻底的、痛过之后的清醒。
“你不是问我要怎么负责吗?”他轻声开口,声音却震在每个人心里,“我来负责。”
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会开发布会,当众承认错误。我会和简云离婚,永远退出方氏集团,和你断绝父子关系,从这个家滚出去。”
方正愣住,整个人像是突然空了。手里的鞭子垂落下来,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方北低头,咳出一口血,慢慢地擦干净,笑得更深,“我欠你的,打也打了,命也还得差不多了。我欠简云的……也许永远都还不完。”
他转身,走到那两方牌位前,跪下,双手撑地,额头缓缓磕到木地板上。
这一拜,像是向死而生,又像是最后的诀别。
“简叔,苏姨……对不起。”
他艰难站起,扶着楼梯的扶手,一步步往楼上走去。
大厅里,只剩许婉心压抑的哭声。赵顺悄悄捡起地上的鞭子,手背用力擦了擦眼睛。
方正的手依旧悬在半空,良久,竟一句话也说不出。
简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午光透过窗帘缝隙打在地板上,洒下一块静谧的亮影。他下意识摸了摸身边,却只触到一片冰凉的空白。
方北不在。
他怔了一瞬,随即起身去看手机,却发现完全没有信号,连家里的Wi-Fi也断了。电视打不开,电脑连不上网。那种不安像一根弦,猛地在他脑海里绷紧了。
他没再多想,穿了外套便拿起车钥匙冲出门。一路疾驶,红灯前他终于被迫停下车,窗外人群熙攘,他的目光却被不远处商场外的大屏幕钉住了——
那是一场新闻发布会。
高亮的标题几乎像锤子一般砸进他眼里:“方氏集团继承人方北对私人事件的公开回应。”
简云握紧方向盘,指节泛白。
镜头里的方北穿着一套笔挺的深灰色西装,衬衫扣得一丝不苟,西装领口却压不住他脸上的憔悴。他说话的声音平静克制,字字清晰,却藏不住他的疲惫:
“我今天站在这里,不是为了辩解,也没有任何借口可言。”
“我要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向简云,向所有信任我的人,致以最深切的歉意。”
“他是最不该被我伤害的人,但我还是做了。我不求原谅,只想亲口说清楚,是我错了。”
“我知道,作为方氏集团的继承人,我的言行不仅代表我自己,也代表整个企业。而我,已经失去了这个资格。”
他顿了一下,喉结微动,像是努力压下某种情绪,然后继续:
“我决定,辞去在方氏集团的一切职务,退出公司管理层,从今天开始,我将不再以‘继承人’的身份出现。我希望用我的退场,为公司、为员工,留下一点体面。”
“关于我与简云之间的私人事务……我无权再要求公众的理解。但我请求大家,至少给他一个安静的空间。”
“最后,我对方氏集团的每一位员工、客户和合作伙伴表示最诚挚的歉意。我将从这次经历中吸取教训,努力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他低下头,鞠了一躬。
这一刻,简云的耳边仿佛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只剩心脏的跳动,震耳欲聋。他直直看着屏幕,像是看着一个他从未真正了解过的方北——那样孤单、沉默、自毁。
后方的车猛按喇叭,刺耳而尖锐。他却一动不动,像被钉在座椅上。
下一秒,记者们一窝蜂地开始发问,声音如浪潮般淹没而来:
“请问您与简云是否已经离婚?”
“您将如何弥补对简云造成的伤害?”
“简云是否还会留在方氏集团?”
“您的行为是否构成家暴?简云是否会就此事对您提起法律诉讼?”
这些问题一刀一刀扎进简云耳里,他却没有听见答案。
他只听见自己心底,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一声不响,却疼得撕心裂肺。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做错事的人不是你,是我。
是我一遍遍强迫你留下,是我不肯放过你。
你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要为我做的一切去承担后果?
红灯变绿,车流滚滚,他却像一块石头立在原地。
简云手指颤抖着掏出手机,拨了方北的号码。无人接听。再拨,还是无人接听。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会议、身份、名声。他转身冲进车流中,车喇叭四起,却没人拦得住他。他拉开车门,上车,发动。
他必须见到方北。
B市郊外的墓园,一年中最冷的时节。
凛冬已至,寒意沉进土地。风卷着枯叶打在墓碑上,发出细碎的声响。灰白色的天幕压得人喘不过气。
方北穿着中午的那套深灰色西装,站在那块刻着“简千山”三个字的墓碑前。他没有献花,也没有敬香,只是两手插在大衣兜里,站着,像一座没有温度的雕塑。
墓前并没有其他人。苏玉的骨灰早就合葬进来了,碑文也早已改好,下面并列刻着“爱妻苏玉之灵位”。整个墓园静得像一口枯井。
他低头看了一眼脚边墓碑前积起的一层薄霜,沉默许久,终于开口:
“对不起。”
“我知道您一定不会原谅我,但我还是得来。”
他抬起头看着墓碑上的字,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他脸上的伤口已经结痂,鞭痕还未全褪,眉眼之间却出奇地平静。
“如果不是你当时顶住压力谈下那份合同,我爸……他早破产了。”他笑了下,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但简云不会怪你。他不会怪任何人。”
他低头看着墓碑前风吹落的一枚茶褐色的银杏叶,弯腰捡起。
“没人逼我。”他轻声说,“谁也没逼我。从头到尾,都是我自己选的。”
风吹得更急了些,他将那片叶子随手放在墓碑上,顿了顿,又说:“我不肯承认,是我撑不起那段婚姻;我不想承认,是我配不上他。”
“当初我说不要他,其实是不要那个狼狈的自己。”方北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嗓子里像卡着什么,低低一笑:“但现在,我不再逃了。”
他后退两步,向墓碑鞠了一躬,长久地站在那,像是等一句注定等不到的回应。
良久,他朝墓碑微微点头:“放心,我会补上的。迟了点,但还不算太晚。”
他慢慢转身离开,背影被风拉得细长。
雪在他离开后才开始飘。
墓碑上那片银杏叶,被风卷上了碑顶,又飘落下来,安静地停在简千山名字的末尾。
小方北觉醒啦,叹气,是不是有点晚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4章 第 54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