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大晚上到这里做什么？”
车子在抵达云州村口时费母终于忍不住开口。
她当然知道被搁置的云州村改建项目，但还是不解有什么事不能让费父白天来处理，必须要晚上赶路过来。
费母紧盯的视线让费启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有……有个朋友住在这里，怕来晚他睡觉了。”
“哦？竟然在这里交到了朋友？我怎么记得你之前来这里还被扔了菜叶子？”
糟糕的回忆再次浮现，费启深吸一口气：“至少那朋友没扔。”
他揉了揉眉心：“妈，我找他是私事，一会儿我自己过去。”
说完便让司机将车停在村口，手放在把手上却没有立刻拉开车门下车，而是一言不发地看着费母。
女人抿着唇，好一会儿终于撇过头：“啧，我不跟就是了，真是儿大不中留。”
费启眉眼松弛下来，终于下车独自走进村子。
此刻虽已晚间九点多，但无云遮挡的月亮格外明亮，即使不打手电也能清晰看到周围的景象。
循着熟悉的道路往前，不少人家已经熄灯休息，无人注意到村子来了外人，只偶尔有被惊动的大黄嚎叫两声。
越是靠近时殊家，就越是莫名的紧张，费启缓步走到院子里，望着透出灯光的窗户，竟有些踌躇。
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岗，才终于屈起手指敲上门板。
“叩叩叩。”
“哪位？”屋子里传来时殊的声音。
费启清清喉咙：“打扰一下，有事想问。”
门吱呀一声打开，费启下意识后退一步，视线与时殊的目光对上。
奇怪。
白天是小狗的时候竟然没有觉出这人这么高，他竟然还要微微仰头才能和对方对上视线。
明明长着一张美人脸，但除了脸竟然没有一点会让人误会性别。
“什么事？”冷淡的语调让费启骤然回神，下意识抬手却没能挠到头顶的耳朵，只能动作僵硬地抓了把头发。
现在人在面前时他才想起来馒头此刻是死着的，就算想要买狗也说不出口，毕竟谁会专门跑来买一只死狗？
但不能白来一趟，费启只能另找话题：“我是云州村改建项目的总负责人，近期发现之前工作可能存在疏忽，签署协议方面存在问题，这才特意来问问。”
他话音刚落时殊的脸色更冷了几分，说话的语气也带着针对：“不负责任的团队还是不要祸害别人为好。”
这话让费启忍不住皱起眉，心中有些憋闷，但还是认真解释：“协议方面我会继续核实具体原因，但费氏集团接取这个项目一切程序都是得到批准的，且绝对保证专业性和安全性，后期发展也是有保障的。”
对面的人发出一声嗤笑：“绝对的专业性？是指无视一小部分人的意愿默认走流程然后直接开工吗？”
“……”费启深吸一口气，“这件事会给你一个交代，但我想知道你不签字的原因，有什么问题我们都可以商讨解决。”
时殊却将手放在门上，打算就此关上房门：“原因很简单，不信任你们，这件事更是证明你们不值得信任。”
费启有些头痛，怪只怪自己来的太匆忙，切入话题太直接，还有那没能转换完全的狗主子心态作祟。
不出意外的话，他在时殊这里留下的印象并不好。
如此看来只能私下调查一下，至于馒头……至少要等关系缓和再出手，否则以时殊的性子，应该不会将馒头给别人。
在房门合上的前一秒，费启眼神快速扫视一圈，没发现馒头的尸体。
“砰——”
合上的门带起一阵风呼在脸上，费启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心中暗自决定明天一定让对方好看，这才转身大步离开。
回去的路上却是越想越懊恼，他无法评价自己今晚的行动，赶几个小时路来让对方嘲讽一通？
自己在冲动什么呢？
或许……他其实是有些期待时殊能认出自己的吧。
现在冷静下来想想，就算被时殊发现他就是馒头，大概率也只是抛弃和厌恶的结果。
对方可能会觉得恶心吧。
好烦，还是当狗舒服。
“什么狗？是正经的狗吗？”耳边忽然传来声音，费启这才想起身边还坐着一个老妈，而他好像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面对盛满诡异光芒的逼问眼神，费启尴尬一笑，心头却跳了跳，借机问道：
“妈，我在想，如果我变成小狗，你们会养我吗？”
“说什么傻话呢？”费母嫌弃地退开坐好，“你现在不是变成猫头鹰了吗？还不是照样养你。”
费启怔了怔：“猫头鹰？”
“白天睡觉晚上活动，可不就是猫头鹰？”费母说着又叹了口气，“如果变成狗也不错，至少不要像现在一样躺在那里生死不知。”
费启心中一软，有些愧疚：“其实我睡着的时候只是在做梦，我梦到自己变成狗了。”
“真的？”
“真的。”
“那一定是二哈。”
“……”
“猜错了？那应该是哈士奇。”
“这俩有区别吗？”真想不明白能够把公司管理妥帖的他，怎么在自家老妈眼里像是哈士奇呢？
“其实是土松。”
费母惊奇：“这么老实沉稳的狗？不像你啊。”
费启不想再说话，如果让老妈知道自己真的变成了小狗，一定会天天被魔爪挼来挼去。
将近十一二点时费母已经靠着后座睡了过去，司机直接将车开去了费家老宅，费父早已等在门口。
男人将自己夫人抱回房间后眼神示意费启一起进入书房。
“你大晚上去了云州村？”刚坐下费父便沉声问道。
“嗯。”点完头费启说起正事，“我仔细想了想，咱们所有程序都是上面批准的，村民们敢如此硬气地翻脸阻碍施工，一定是有什么支撑着他们的底气，不如再核查一遍各项手续，看看哪里出现了漏洞。”
没办法直说时殊没有签署协议，他只能用这样迂回的方式提醒自家老爸。
费父拧眉思考，最终点了点头：“我会让他们仔细检查核实一遍，所以你去云州村是……”
费启顾左右而言其他：“村民们最近忽然翻脸应该和新回到村子里的人有关，可以调查一下那些人。”
费父静静看他片刻，忽然叹息一声不再追问，只道会尽快调查。
最后费启表示以后不需要再将自己送去医院，费父也建议他先留在费宅。
于是他住回了自己许久未住的房间。
这一次直接睁眼到天亮，直到眩晕感袭来才沉沉闭上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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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
好热。
费启觉得自己要被闷死了。
黑咕隆咚摸索半天终于探出头呼吸到新鲜空气，这才发现自己是在被窝里。
身旁青年平躺着，呼吸均匀，还在睡梦之中。
想到昨晚这人冷着脸嘲讽的语气和摔门的力道，费启鼻腔哼出热气，手脚并用地爬上对方的胸膛，往心口处一趴便不动了。
呵，做噩梦吧你。
然而时殊做没做噩梦不知道，费启倒是被那砰砰砰的心跳声扰地睡不着。
费小狗有些气急败坏地爬起身，努力伸出两只爪子，缓缓合拢肉垫，夹住了青年高挺的鼻子。
三五秒后时殊倏地睁开双眼，只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身上跳了下去，坐起身便捕捉到一个露在被子外兴奋到左右摇晃的尾巴尖。
躲在被子里的费启似有所觉地将尾巴缩了缩，下一刻便被整个抓出了被窝。
时殊用新学到的手法撸着狗头，嘴角擒着笑意，虽然被弄醒了过来却没有任何不虞。
不过费启不给他面子，即使被撸得想打呼，也努力背过身用屁股对着对方。
时殊不以为意，觉得可能是自己睡觉时不小心压到小狗让它不高兴了。
但从起床开始，馒头像是指南针一样，无论他扒拉多少次，最终看到的都是狗屁股。
察觉到青年失落的情绪，费启冷哼一声，心中颇为快意。
痛击狗奴最有效的方法便是冷落对方，让对方心痒难耐，却又无可奈何。
今日早饭是羊奶泡狗粮。
费启看着就没有食欲，但灵敏的嗅觉让他莫名流口水。
他一边告诫自己不是狗，一边觉得买都买了不能浪费，尝一口也没关系吧？
于是他叼着碗口，颤颤巍巍转身，吃饭也要走远，不跟两张脸的狗奴一起吃。
结果还没等走远，嘴里的碗就被一只手夺走。
抬头一看，时殊笑眯眯地弯起漂亮的眼，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小勺子：“今天我喂你吃哦。”
“……”费启转身，继续拿屁股对着对方。
“真的不吃吗？”
眼看青年端着碗走向菜地，费启终于一个箭步挡在前方。
“汪汪汪！”浪费粮食可耻！
时殊笑着，终于将小狗抱在了腿上，舀起一勺递过去。
费启张着嘴没动，时殊嘴角勾了勾，一勺一勺喂到懒狗嘴里。
一碗下肚，除了羊奶味儿愣是一点没尝到狗粮的味道，全部一股脑从喉咙里灌了下去。
吃撑后费启也懒得再置气，直接窝在青年怀里睡下了。
迷迷瞪瞪不知过了多久，总觉得有湿热的东西在身上乱动，费小狗一睁眼，一个黄色的嘴筒子拱到了他的脸上。
“汪！”什么东西！
他立刻从椅子上爬起来，这才看清面前是一只大黄狗，还莫名有些眼熟。
不远处正在和一位陌生老人闲聊的时殊闻声走过来，费启急忙扑到对方手上，想离大黄狗远一点。
虽然没有感觉到攻击意图，但毕竟他现在体格很小，万一大狗一个暴起，他根本反抗不了，甚至这两个大人都不一定能保护得了他。
却在这时有一道声音传来。
“汪汪。”我记得你。
费启循着声音低头，确定那两声汪汪是从大黄狗嘴里传出来的。
虽然听到的是狗叫，但脑子里却迅速转化为自己能理解的语言，他愣愣望着大黄。
“汪唔？”什么玩意？
得到回应的大黄狗摇着尾巴兴奋地围在时殊腿边转圈。
“汪，汪唔！”我说，我见过你！
费启心中一紧，忽然想起自己在哪见过这狗了。
这不就是昨晚冲自己叫了两声的大黄吗？
它不会认出他是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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