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逐渐昏暗,纺织女的织车吱嘎吱嘎的响着,如果有小孩想跑出去玩,那么就会听到自己母亲讲述的有关“海上恶魔”的故事。
走在街上,威尔时不时就能看见孩子们在玩海盗和水军的游戏。
拉住一个刚刚差点摔倒的孩子,威尔看他身上缠满布条,那是模仿“海上恶魔”的装扮。
男孩站稳之后就继续进行游戏,嘴里兴奋大喊着台词:“我是海上恶魔!交出你们的食物!”
这是近十年内飞速出名的大海盗,有关他的故事威尔也听过。不过是在酒馆里,被已经退休的水手混合在啤酒里作为炫耀见识的谈资。
当然,作为一个合格的海盗王,他有专属于自己的歌谣和些真真假假的传闻。
传说海上恶魔原本是一艘游船的水手,后面做了穷凶极恶的海盗头子。
当他那艘通身幽蓝火焰的“鬼蝴蝶号”在海面浮现,就算是最恶名昭著的海盗见到了他都要退避三舍。
他与其他海盗不同,传闻他不屑踏足陆地,曾经有过想要奉承他的海盗拿着总督签署的,象征着可以合法登录陆地的“私掠许可证”双手奉上,却被他直接扔进海里。
不过很多海盗都是在弹尽粮绝的情况下直接洗劫几个沿海小镇然后消失,地方海军根本拿他们没办法。
“许可证”对于他们来讲,就像是礼物外面的那根蝴蝶结丝带,装饰而已。
有的说海上食物匮乏,所以他什么都吃,鱼也吃人也吃。所以他块头很大,个头极高,完全站起来就像座小山那么大。
有的说他还会在看中某一艘船后,趁着夜晚在窗外上留下他的掌印……像是在抚摸一件他中意的礼物,又或者说——标记?
更有被海水冲上岸的幸存水手绘声绘色的描述,说他头发油得打绺,一根根头发看着就像是章鱼须一样。
“他绝对是被放逐的黑巫师!他都没有碰我我就被举到半空扔进海里了!”
这是当年生还后的水手常说的话,威尔当时还没认识老杰克,迫于无奈的他只能在那个小酒馆里等单。而这句话,他听了快整整一年,已经听到深恶痛绝,听到想把那个死里逃生的水手拖进巷子里揍几下威胁他不要再讲了。
但他也只是想想,在认识老杰克并有了稳定的接单渠道后,威尔就再也没去过那个临街的小酒馆了,至于很久之后听到真的有人把水手打了一顿,那也是后话。
也是由于他的名号,憧憬冒险和大海的孩子们极为崇拜“海上恶魔”,也逐渐有了这种扮演游戏。
走过和老鼠街临近的长工街和其他几条街道,再穿过一座土砖搭建的拱门,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
夹杂在人群之中的打铁声、叫卖声,还有巡逻士兵,以及从头顶散落下来的白色鲜花——这是新奴隶上场的标志。
“只要十枚金币!十枚!”
威尔抬头看去,只见一旁的露天高台上站着个穿着白裙的健美奴隶,老板还在兴奋介绍着。
再顺着街往里走,渐渐的叫卖声就少了,更多的是体面的店铺门面,来往也不再拥挤,街上走动多的不是人,而是大大小小的马车。
这是无数名门淑女和绅士聚集的地方,这里是属于他们的铠甲制造基地。
威尔找到和自己联系的美发铺,推门时清脆的铃音像极了钱币碰撞的声音。在老板娘的赞美声中,威尔拿起一旁的剪刀利落地把辫子整个剪了下来。
“这头金发真是漂亮!”
长长的辫子被老板娘爱惜地放在铺了绸子的托盘上,随后转头对着领完报酬的威尔道:“这位先生,给你剪剪发好吗?”
威尔刚要拒绝,嘴边点痣的老板娘打开手中的蕾丝扇子笑得妩媚:“你帮了我大忙,所以这次免费。”
等再次走出店铺的大门,青年已经换了个样子。
半长的参差发尾被剪成利落的短发,原本光洁的前额也剪了碎发遮挡,相比较于之前长发的优雅,现在短发的他更显凌冽,用老板娘的话来说就是更有男子气概了。
“欢迎下次再来哦!”老板娘倚在门口朝他挥挥扇子。
威尔也举手挥别。
夜晚。
码头上的风带着海水腥咸的气味,威尔坐在岸边,脚荡在半空。他身后是大堆大堆的货物。
青年远望着黑乎乎的海水,耳边是老杰克抽烟斗的噗噗声和火把燃烧的声音。烟是劣质烟,抽着肺里发紧,闻着的人也不好受,但偏偏老杰克很喜欢。
海水倒映着插在木桩上的火把,像是在黑色画布上开出的一朵朵红色的花。
老杰克满足地吸了一口烟,再缓缓吐完,这才说道:“这批可是紧俏货,梅森堡的那群家伙一定会紧盯着的,今晚可就拜托你了。”
“这次是什么?”
“全是些象牙还有东方香料,你懂的,都是些偷渡品。”老杰克悠悠吐烟。
“看来这次你拿到的不少。”威尔笑了声:“象牙烟斗?这东西恐怕没几个人有,你收敛点吧。”
老杰克得意地摸摸手上的新烟斗,嘿嘿笑了几声:“岂止,我还有那来自东方伊甸园的香料,两包。”
“又要拿来洗澡?”
老杰克摆摆手,一脸小心地靠过来:“我可不敢了,这次是找了卖家,赶紧出掉比较保险。”
老杰克掸掸烟嘴,他慢慢站起来,“我走了,祝你好运。”
说完,他朝威尔扔去一袋银币,“可别说我小气,今晚给的确实不少。”
威尔点了点分量,随后道:“嗯,明天我就不过来了。”
“干什么去?”老杰克吐出一个烟圈,转瞬就被海风吹散。
“私活。”
“我给你这么多你还接私活?!真是个守财奴!”
……
沿海的夜间城镇,危险因素远远不止盗匪这么简单。
威尔闭眼倚在货物之间的夹层里,眼睛看不见之后,听觉就会格外灵敏。
夜晚的海风穿过货物会有一种类似呜咽的声音,像是小孩的哭泣。
月亮被云掩盖,随着云层渐起的还有脚步声。
威尔睁开眼睛。
来了。
他直起身体,戴好面罩和兜帽,手里的匕首,所以即使月亮出来也不曾反光。可就在这时,他耳边忽然听见熟悉的呼唤。
“威尔——”
“威尔——”
他倏地转身,身后空空荡荡,只有摞得高高的货箱。
没有人。
不去在意呼唤声,威尔转回头。身边的脚步声并不规律,这代表人数很多。
他并不着急现身,他任由那些人悄声地搬运货物,然后在最后一个偷货贼从他身前经过时,威尔举起了匕首……
把人都打晕后,青年点燃火把。他弯下腰仔细照着每个盗匪的脸,看完就开始给每个人“打包”。
手脚绑在一起,绳子穿成活结,这样他们挣扎的话只会越挣越紧。
绑好后威尔坐在一旁休息,海边的风吹在身上凉飕飕的,不一会儿这些人都醒了过来。
“唔唔唔!!”盗匪们龇牙咧嘴地醒来,又被残留在后颈的剧痛弄得不停挣扎。
威尔仿佛没听到一样继续支着头假寐,直到挣扎的声音没了他才睁开眼睛。
举起放在手边的火把靠近他们,炽热的火焰撩到盗匪们的头发,十几个人惊恐地靠在一起,他们的嘴被勒了两圈绳子,根本说不了话。
“我不擅长审讯,你们自己来说,谁是头儿?”
所有人一致用眼神看向旁边的独眼大汉。
独眼:……
“好,事情简单多了。”
威尔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把那个看着还算镇静的男人拎出来,检查了手腕、脚腕,最后在男人的胸口上看到了属于梅森堡的家徽刺青。
“很威风的刺青,就是看着有点肉疼。”威尔看完退开并给出评价。
他转身从一个盛放货物的木头垫板底下掏出了一个布袋子。
“打这么久,饿了吧?”
威尔打开布包,掏出一个纸袋,里面放着一根已经冷掉的鸡腿,青年笑眯眯:“我饿了。”
说着就背过身去,解开面罩,一口就咬上去撕下一块肉来,边吃边打开水壶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
虽然看不见但听得到声音的盗匪:……
威尔吃好鸡腿喝完水后站起来,“那就休息吧,各位。”
他在货物里找了个吹不到风的角落睡觉,然后那些盗匪被绑在码头上冻了一夜,等到老杰克第二天早上来的时候,那些人已经被冻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威尔指了指独眼:“这是里面的老大。”
老杰克上前,查验货物般地围着看了看,笑道:“别看我这样,我也是有点势力的,看看梅森堡愿意出多少钱来赎人吧,哈哈又赚一笔!”
威尔悄悄离开,他去了一个医生的家里,买了两瓶镇静药,又在一个花圃里买了一束红玫瑰。
没回老鼠街,算上卖头发的钱,威尔怀里总共揣着两袋银币。
依旧是走的昨天的路线,穿过那道拱门,再走过四条街,早上的人很少,三三两两能看见的也就是去买面包的女仆。
他走进一条挂了“洛克一号”牌子的长街,在一座开满蔷薇的小房子前停下。
威尔推开最外面带着花纹的铁门,走到里面正打算拿钥匙,就在这时屋子里传出东西被打碎的声音,一个属于年轻女孩的声音响起。
“夫人!您又偷偷喝酒了是吗!天啊您现在不要乱动,等我清理一下。”
“呜呜我的佩罗特,我的佩罗特…怎么不在我身边,他去哪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呜呜的哭腔带着凄楚听得人心酸。
“夫人佩罗特先生出远门了,您忘了吗他要带领船队航行呀!”
“对,对,他去航行了…他还说要给我带礼物的。”
屋子里,莎莎清扫着碎玻璃碴边应和着:“嗯嗯对啊对啊。”
威尔在外面静静地听着,随后打开门。
“霍华德先生!”莎莎惊讶地看着来人。
威尔越过地上的酒渍来到楼梯口,一个穿着白色睡裙的瘦削女人正趴在楼梯上哭。
她原本有一头耀眼的金发,但因为常年带病的身体,就连头发都失去了它应有的光泽变得毛燥枯黄。
“塔尼娅,我回来了。”
女人有一瞬间停止了哭声,她抬起头来,等看清人后她开心地笑了,她唤威尔:“佩罗特!”
威尔把玫瑰自身后拿出,露出温柔的笑容,“送我最爱的塔尼娅,很抱歉让你等我这么久,所以别哭了,好吗?”
塔尼娅猛地扑进威尔怀里,威尔也紧紧抱住了眼前的女人。
这是他的母亲,染上酒瘾,精神失常。
……
威尔小时候也有美满的家庭。
父亲是皇家船队的领航船长,母亲是位小贵族的长女。
他们的爱情故事威尔听父母说过很多次。
他们被安排见面,可活泼的小姐不想就这么被束缚,于是她悄悄爬上后花园的院墙,正要翻出去的时候碰见了来拜访的年轻大副。
那个时候的大副还没有当上船长,出身较为低微的他原本对这一次的“见面”不抱希望,可当他抬头看见这个一脸窘迫坐在墙头的漂亮姑娘时,大副心想:如果是她的话就好了。
大副还是帮忙了,他让出逃的姑娘踩着他的肩膀下来,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才前去赴约。
然后就被放了鸽子,管家说小姐染上了感冒。
大副听过很多次这样的理由,因为他的出身这些有底蕴的贵族是瞧不上他的,所以当请柬再次送来时,大副本想拒绝,可又想到了那个翻墙的姑娘。
出于一种复杂的情绪,大副选择赴约,于是他就看到了那个让自己心动的人。
她坐在玻璃花房里,脸红红的,手尴尬地搅动着杯子里的汤匙。
“我不是讨厌你,我只是讨厌这种相识的方式,感觉太不浪漫了。”
大副听到后愣了,随即用手抵着嘴假咳嗽了几声,实则是在偷笑。
他们开始约会,大副特地去向家中的女性长辈学习怎样制造浪漫。他们约定暗号,夜晚的时候,大副会在后花园接他心爱的姑娘。
他带她去看海上的月亮,在沙滩上生起篝火,之后再把她安全的送回去。
他们相爱,然后结婚,他们还有了可爱的孩子,孩子继承了母亲的发色,父亲的眼睛。
只可惜,美好的生活在威尔十一岁,大副成为船长的第一年被完全推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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