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朝自建国以来,已有近三年时间,宁朝帝王一统江山,这天下也算是安定了下来,被毁坏的房屋开始修建,逃亡的流民也开始回归家园,一切开始渐渐步入正轨,再过一段时间,战争的阴影便会淡去,又会出现繁华盛世,周而复始。
吾君山
檀凡之巅云雾缭绕,青松翠竹,偶有清风吹过,带起漫山竹响,声如天籁。
彼时天刚放晓,红日初升,山中雾气还未散去,乍起的几声鸟鸣打不破天地间的寂静,反而让人感觉着的沉寂更厚重了。
山顶处的一间竹屋里,一位青衣男子正端坐榻上,双眸微敛,似是入定。
有清风从窗棂吹进,吹乱了香炉上的袅袅烟雾,香气氤氲。
“唉……”半晌,轻合的双眸蓦然睁开,半张的朱唇中溢出一声叹息。
似失落,似抱怨。
“都三年了,你怎么还不来寻我?”一片静寂中,那男子喃喃道。
是的,此时距青狐臻漓出逃已过了整整三年,在人间的三个春秋里他经历了许多的事,见到了各种各样的人,对这里的新鲜感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消磨殆尽,现在他感到的,更多的是寂寞与无聊。
人间的规矩颇多,一举一动都要合乎准则,远不如在天外天自在。
人间不便使用法术,这让他感到处处受限,还得时时躲避那些视妖魔为仇敌的修道之人。
突然有些想念那人了。
“若是那人在的话……”,臻漓想着,眼里露出一点向往,“他会带我四处游玩,像在天外天一样,然后在我疲倦的时候一边给我很舒服的顺毛,一边讲些有趣事情,我不会感到无聊。若是他在身边,我能做一切想做的事情,就算惹了天大的麻烦也不怕,我能无忧无虑的活着,而不是现在这样,终日躲在这里,不敢下山。”
突然有些想回去了,想去见那个温柔的人,想钻进那个温暖的怀抱里,想永永远远的陪在他左右,再也不分离。
可是,他有些赌气的想,这三年来那人音信皆无,也没见他派人来接自己,若是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是不是太没面子了?这以后让自己可怎么在那人面前抬起头来?不行不行。
一番苦思冥想后,臻漓找到了一个自认为两全其美的方法: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也许那人还没发现自己不见了,不然肯定会来找自己,不如自己再忍忍,等到那时再随他回去,既达到了目的,又不会丢面子,岂不妙哉?
一番权衡后,臻漓决定现在此处小住,安心待顾卿来寻。
很不幸的是,他并不知道,他的顾卿上神因为需要出席天界盛宴,下界时间被无限期延后。
至此,我们的臻漓同学归期不定。
日子就这般一天天过去了。
吾君山岁月如绸,身在其中而不自知。
臻漓看着这漫山青竹又绿了一茬,枫叶似火,转眼又有雪花飘落,待某天清晨推开屋门,看见门前桃树又抽新绿,才霍然惊觉这凡间竟是又过了一年。
臻漓躺在树梢上,春寒料峭,有凉凉的风吹在身上,却是一点也不冷,视线随着远处的几只飞鸟移动,眼看它们越飞越远,最终飞过一片树林,不见了。
视线的尽头是一片绵延不绝的山峦,远近高低不平,暮色下似是一幅浓墨重彩的山水画。
平心而论,这里还是很不错的,只是不知为什么,没有那人,自己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到若真想说出少了什么,还真说不清,只是有时看着满山枫叶,远山绵延,会莫名的生出些寂寥来。
究竟是为什么呢?
彼时臻漓太过年少,不识世间爱恨情仇,只是凭直觉认为,那人对自己非常重要,却看不清自己对顾卿抱有的究竟是一种什么情感。
也许有人早已深陷情网,身在其中却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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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门之外,顾卿御风而至。
“天外天阁主到??????---”
顾卿放眼望去,青天流云下,是一望无际的桃林绵延,分列在道路两旁,时有清风吹过,桃花簌簌而落,花雨一般,连泥土都沁了芬芳,远处宫阙若隐若现,朦胧薄雾下,似是一幅绝美画卷在眼前铺陈开来。
“顾卿……”
顾卿闻声回望,恰有风拂面而来,几缕乌发刮过眉梢,灼灼桃花下,衬得他肤色玉白,唇色艳红,眉如墨染。
看清来人,顾卿向前一步,侧身施礼:“白止帝君,别来无恙。”
来人拱手回礼,看了看顾卿周围,疑惑道:“臻漓呢?怎不见他同你一道?他可是最喜欢这种宴会了。”说完,好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脸上闪过一丝强忍的笑意。
顾卿看他的表情,便猜出了**分,却不点破,只是笑道:“他前些日子下凡游历,还未曾回来,不过,他临走前叮嘱我,过些日子青丘的琼凝应该酿好了,若是那时遇见帝君,还望讨要些许。”
白止俊脸上闪过一丝僵硬 ,看着笑得像只狐狸的某上神,恨得直嘬牙花子,青丘盛产美酒,而琼凝酒更是与猴儿醉、桃花酿同称为“酒中三君子”,是不可多得的佳品,青丘每年能酿制的坛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这个顾卿…
唉,谁让自己多嘴呢?当年顾卿在宴会上被臻漓强吻在几百年里成了仙界永恒的笑点,本来是想借此好好嘲笑一番的,可又有哪次自己能在他身上讨着便宜?
自作孽,不可活啊。
顾卿看见白止垂头丧气,尾巴都耷拉了下来,不由失笑道:“没想到青丘帝君也有如此落魄的一天,真是令本座大开眼界。”
听到“青丘”二字,白止才想起此番前来的目的,他轻敛广袖,收起笑容,正经的表情重新回到了脸上,“不瞒阁主,本座这番来寻你,的确又要事相求。”
“愿闻其详。”
“百年前,一只九尾狐从青丘逃走,在下界不知所踪,今日他忽然回来对本座说他的孩子被邪祟附体,四处作恶,那物极其强大,他无力制止,可本座不便随意离开青丘,而且天下之大,想寻一只狐狸谈何容易。”
顾卿点点头:“帝君的意思是想让靖之帮忙寻找。”
白止颔首:“靖之所言极是。”
顾卿微微一笑:“正好再过几日我便要下界,届时若是寻到了,便给你送回去,不过天下狐狸有很多,如何辨别哪一只是你们青丘的儿女?”
白止沉吟片刻,抬手幻化出一个晶莹剔透、形似狐尾的物件“这倒不难,把血液滴在这狐尾上,若是青丘之人,鲜血便会与之相融,反之则不然。”
顾卿接过,收好:“如此一来,便是容易多了。”
白止拜谢道:“多谢靖之相助。”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杳杳钟声,庄重肃穆的声音让人不觉为之一振。
钟响三遍,宴会正式开始。
白止道:“几句话的功夫,便是这么长的时间了,宴会快开始了,我们也快些去吧。”说罢御剑而起,剑气四散,震落几片桃瓣,恰有一片落在顾卿肩头。
许是这些日子太过劳累的缘故,顾卿总是觉得有些心神不宁,耳畔的丝竹之声更像是恼人的噪音,让他愈加心烦意乱。
握紧了手中的玉壶,顾卿好看的眉毛深深皱起,深吸了几口气,压下了心中的无名之火,辞别了仙界众人,离开了宴会。
这日,看管琉璃灯的将士忽然来报说,就在刚刚,属于臻漓的琉璃灯毫无征兆的灭了。
天外天有族人的本命之灯,名曰琉璃,人生灯燃,人死灯灭。
心跳漏掉了一拍,顾卿不可置信的望向来报之人,而最后一丝侥幸在算出臻漓命格的那一瞬间破碎。
天雷加身,在劫难逃。
可怎么会?明明闭关之前,他的身上没有死气。
顾卿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心跳暂停是什么滋味,感知到臻漓之所在后,顾卿几乎是化成了一道白光朝那儿冲了过去。
耳畔的呼呼风声很快就夹杂了阵阵天雷,过快的速度所带起的寒风吹得华服猎猎作响,划得皮肤生疼。
顾卿却恍若未觉,双手无意识的攥紧,一双眼睛死死瞪着天雷所在之地。
臻漓,你可千万要撑住。
等我……
是他太过自信,自信到觉得自己可以毫无差错的保护好臻漓,让他毫发无伤度过天劫,任由臻漓逃出了天外天,却没有料到,臻漓的天劫会在这个时候到来。
看着天雷一道道打在那抹青衣上,臻漓的身影缓缓倒下,顾卿手抖的险些掐不住灵符,他几乎是拼尽全力的将臻漓抛出了雷劫的范围,任由雷电一道道打在自己身上。
他终是来晚了。
顾卿缓缓起身,受了天雷的他看上起很是虚弱,沾满了鲜血的手里紧紧攥着一条青色的狐尾,尾部有九个分叉,那正是臻漓脱下的。
天狐在渡劫时,通常会把所有的灵力都聚集在尾巴上,这样即使是失败,魂魄也不至于无处可依。
抬手拭去唇边血迹,顾卿转身走向离他不远的臻漓。
臻漓静静伏在地上,已然没了气息,一袭青衣血迹斑斑,几乎分不清颜色,身下的泥土被鲜血浸透,空气中漂浮着腥甜的气息。
虽是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以他的修为,纵使顾卿亲自为他挡了全部的八十一道天雷,除非一直藏在天外天的结界里,不然余下的劫数他仍然无法承受。
不过,能留下魂魄,重新入一次轮回,再入修行,一切都还有机会。
顾卿跪在他身边,凝视着那张熟悉的面容,似是要将他刻进骨髓,半晌,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抚上了他的眉间,再抬手时,掌心上赫然多了一团青色的光,却是忽明忽暗,那正是臻漓的魂魄。
“以前我总希望你乖一点,不要一眼不见,就给我四处惹祸……”顾卿低声道,将臻漓脸上的血污擦净,望着那清秀的面容,声音温柔的仿佛能滴出水,“可是现在,你真的安静了,乖了,不会四处惹祸了,我却想回到从前给你收拾残局的日子。”
没有人回答,只有风从顾卿身边呼啸而过。
“我错了。”
“我还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远处黄沙弥漫,落入顾卿眼中,带出一滴泪,有雨滴落了下来,打在脸上,一片冰凉。
“狐狸,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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