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西瓜的手停顿一秒,很快恢复自然。
贺北时盯着面前的人,神色表现出夸张的惊讶,道:“啊?是吗?你真比我小两岁?这么巧,我只能看出来你比我小,刚才胡乱一说竟然蒙对了。”
“蒙对的?”元星有些疑惑。
“当然!”他笑着解释,“‘两’这个字你有时候不能计较它的具体意义,比如我说让你吃两块西瓜,你难不成只吃两块剩下的全留给我?”
“其实……”圆圆的脑袋迟疑片刻,准备点头。
对元星来说,这其实是可以的。西瓜本来就是因为对方想吃他才去要的。
太一根筋了。
来不及吐槽更多,贺北时起身抬住他的下巴,不让他把头点下去,同时指了指桌上的西瓜皮,道:“你已经吃三块了。”
元星垂眸看了一眼,平静的“哦”一声,把下巴从手里移开,抓起桌上的瓶瓶罐罐打算进屋。
但太多了,来的时候分了两趟拿,现下想打肿脸充胖子一起抱回去,换来的结果只能是——哗啦啦的全部落在地上,一个不留。
他蹲下捡瓶子,贺北时在旁边坐着不帮忙,纯看热闹。
抬眸瞪了一眼,二少爷这才放下手里的西瓜皮,屈尊降贵的弯了腰。
把东西收拾好,元星回了自己的房间。
天气的确有点热了,他想一个人静静心,偏生某人就是不给他这个机会,捧着余下的大半个西瓜,拿叉子挖起一块,站在窗台边往里递,道:“星星,中间第一块给你吃,快过来。”
元星扫了一眼,往窗户处走。
贺北时举着叉子满脸笑盈盈,忽然间,只听“哗”的一声,窗帘从里面拉上了,一个平静沉稳的声音传来。
“我要睡一会,剩下的你自己留着吃吧。”
这个声音很好听,比之夏日山间清泉的流水声也不为过,平日里听着清爽,此时他刻意压低了嗓音,便是清爽里夹杂着一丝冷意。
别说,在这六月的天气里能听到含冰的声音,倒也是一种享受。
老家的这种房子都是往外开的窗户,方才他的手挡在这里,许是怕关窗撞到他的手,所以元星才只拉了窗帘。
如此想着,贺北时的心情稍微得意,张口把叉子上的西瓜吃掉。
最中间的那块,果然特别甜。
抱着西瓜在外面吃了一会,房间里渐渐没了动静,贺北时一手挑开窗帘,从缝隙往里面看。
室内很暗,只有一束天光从手里溜进去,打在屋内躺着的那人身上。
元星是个爱干净的人,上床前换了一件衣服,他睡觉喜欢平躺,没盖被子,双手交叠护在肚子上,随着平稳的呼吸小幅度的上下动着。
看来是真的困了,这么一小会功夫就睡着了。
闲着无事,贺北时当做放空似的盯着人家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最后目光又落回脸上,长长的睫毛轻微颤动,脸颊在日光的照耀下显得很白,鼻子高挺,嘴唇红润。
此时再低头看一眼手里的西瓜,只觉这没熟透的粉瞧起来索然无味。
傍晚,元星才从房间出去。
他其实早就醒了,但一想到出了这个门就必须和贺北时面对面,还要是不是接受那若有似无的调戏,便非常不愿意挪动脚步,一直拖一直拖,终于拖到了天黑。
贺北时端着个塑料盆蹲在园圃浇花,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笑,道:“出来了。”
注意到他说的是“出来了”不是“醒了”,元星吸了口凉气,继而平淡的点头。
他们每天吃的饭都很简单,有时炒菜,有时煮粥,有时吃面。平日一听到元星进厨房准备做饭,贺北时便跑过来在旁边打下手。
今日也是如此,这边前脚迈进厨房的门,他后脚跟了进来。
厨房不是很大,夏天灶火一烧起来,房间只会更热。这时就体现到帮厨的功能了,贺北时一手举着芭蕉扇在一旁给主厨扇风,一手拎着手绢时不时凑近给主厨擦汗。
纵然如此贴心,如此放低姿态,可元星也只会因为大明星献的殷勤更加焦灼不安。
他真的无法揣摩贺北时的脑袋里在想什么。
天黑的时候他们会留在厨房吃饭,门敞开,望着外面被清风吹拂的老槐树,他们沉默的吃饭。
夏天的夜晚总会有飞虫,聚集在灯泡下,嗡嗡的打转,饭桌是低矮的小桌子,个子高的人坐下,桌面才刚过膝盖一点,显得滑稽,空气中混合着炒过菜的油烟味,闷热发黏,这里的一切都不该和光鲜亮丽的大明星联系在一起。
元星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他想要留下闪烁的星星,却也知道星星有他发光的舞台。
“星星,我们放首歌吧,”贺北时转头看过去,说话时嘴角微微漾起一个笑容。
星星……谁才是星星……
他垂着眸子,解开锁,把手机递出去,道:“你自己放吧。”
贺北时笑盈盈的接过来,道:“有一首关于夏天的歌,叫《晚风长野》,作词作曲主唱都是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
元星下意识点头,却在半空中凝住,沉声道:“没有。”
晚风长野是贺北时出道一周年专辑里的一首歌,在此之前贺北时从未在公共场合唱过任何歌,所以饱受网友关注。那一年元星大三,有了一定的经济能力,狠心咬牙买下了整套专辑,如今完好的保存在他望海市的家里。
现在叫他闭眼也能哼出调子,唱出歌词,怎么可能没听过。
摆弄手机的人没注意到他复杂的神情,点击搜索软件,刚输入“贺北时”三个字,底下跳出来一堆相关词条,一般来说明星都有这待遇,他不怎么在乎地刚想继续打字,忽然瞥见一条历史搜索记录:
贺北时还活着吗?
这种搜索记录,一般只会出现在黑粉的手机里。
贺北时瞪着眼睛,把手机推过去,委屈道:“星星……你怎么对我怨气这么深?”
元星低头看了一眼,伸手把手机拿了过来。
看他藏起手机,大明星满脸沮丧,使劲撇嘴,想要一个解释。
手里的小方块此刻无比烫人,元星极尽全力才没将它丢出去,艰难的组织了一会语言,才道:“不小心点到的,你不是录综艺的时候失踪了吗,很多粉丝关心你是死是活,所以有这样一个词条。”
说完,又重复了一遍,“真是不小心点到的。”
见他一脸真诚,贺北时从不可思议变成半信半疑,闷头吃了两口饭。
以为事情解释清楚结束了,元星也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近旁的人却猛地抬头看过来,眼里的委屈和沮丧全然不见,沾染着一丝喜悦,笑道:“星星,原来你偷偷搜索过我啊,你对我还挺上心。”
筷子都险些掉落,元星稳住身形,道:“我是……是因为、因为你住在我家,我得弄清你的身份,不然不放心。”
得到一个不怎么喜欢的答案,贺北时有些失落的“啊”了一声,道:“我来的时候太匆忙,要是带了身份证银行卡肯定全交给你,这样你也不会总是怀疑我。”
飞蚊围着老旧的灯泡打转,地上的光线忽明忽暗,像一场八十年代失帧的电影。
贺北时凑过来,逼得极近,近乎要贴到面前人的脸庞。
他想往后闪躲,贺北时忽然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脸,说是拍,更像是轻轻的抚摸,指尖从颧骨处往下滑,一路落到了下巴上,不拖泥带水,摸完立刻离开。
手离开了,温度却留下了。
占完便宜的人举着手,骄傲的喊道:“你看,这次是真有蚊子,我可没逗你玩。”
元星抬头看了一眼,沉静的抽出两张纸,一张甩给那只带血的手,一张擦了擦自己的脸。
他很讨厌这种不能由自己控制的生理反应,拿纸巾掩盖,垂头转身,不叫贺北时发现他那比那鲜血还要红的脸。
吃完饭更是一句话没说,径直离开了。
贺北时“唉”了一声,他也没理,进房间拿了衣服去浴室,砰的一声,门甩得震天响。
这是又生哪门子气呢。
那晚之后,贺北时发现元星对自己的态度太冷淡了,虽然从前也很冷淡,但会好好说话,现在却是除非必要,便一直闷在屋子里不出来,问他“怎么了,干吗不理我”,他只会敷衍的说“没有,你想多了”。
他不由得仔细回忆这一切的开端,好似是从那天晚上,他在元星脸上打死了一只蚊子。
蚊子……
蚊子携带病毒,天呐,星星该不会感染了什么重病吧?!
闷在屋子里是因为难受,对他爱答不理是因为病入膏肓没了力气。
如此一想,贺北时想通了,想明白了,没有询问房子主人的意愿,推开那扇紧闭的房门冲了进去,对着床哭喊道:“星星,咱们有病就去治病啊……”
他闭着眼哭的,睁开眼,瞳孔恍然放大。
房间里的人正在换衣服,裸露的身体离他只有半米不到,虽然浑身上下还穿了条裤衩,但这在他眼里和没穿又有什么区别。
“我……不知道,”贺北时投降似的举了举手,忽然突兀的笑了一声,“哈哈。”
也许是在缓解尴尬,也许真的是发自内心的想笑,元星两耳已经红的要滴血了,怒道:“还不出去。”
贺北时转身,往外走的时候小声嘀咕道:“又不是……”
又不是什么?又不是不一样?
这个人简直毫无羞耻心,明明自己本身喜欢男的,谈过男朋友,知道有同性恋的存在,还可以这般肆无忌惮的盯着别人看。
简直……简直本性难移。
“唉,星星。”
临到门口,贺北时想起什么,刚回头不到五十度,忽然一件衣服迎面砸来,那个声音怒不可遏,重复着他刚才一进来说的话,“有病去治病!”
啧,骂人这么有气势,应该没生病。
他把头顶的衣服掀开,悄然关门退了出去。
……衣服上面还带有它主人的气息,贺北时不可名状的嗅了嗅,心道:
刚换下的就扔过来,一点也没有防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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