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膳堂给你打了一点粥，苏姐姐说了，前几日你只能吃些清淡的，半个月后就可以喝一些骨头汤了。”
司徒止舀了一勺粥，吹了一下，递到贺临唇边：“啊——。”
“师尊，我右手可以动，我自己来吧。”
“你只有一只手能动，我还是得端着碗，总归是帮你，就帮到底啦，来，张嘴，啊——！”
贺临低下头，将唇凑过去，半含住了勺子：“唔......师尊，有点烫”
“啊，是吗，抱歉哈，我第一次给人喂饭。”司徒止有些不好意思，搅搅粥，舀起一勺，多吹了一会儿，然后将勺子送到自己嘴边，用唇试过。
贺临半垂下睫，不错目地凝视着瓷白的勺子上红嫩湿润的唇瓣，喉结上下滚了一滚，右手在袖中缓缓握紧。
“唔，我试过了不烫了，来。”
贺临张嘴，将勺头整个含入口中。
“再来一勺.....多吃点......晚点药堂就把你的药送来了，”司徒止一勺勺喂着贺临，“待会儿喝药也要这么大口哦。”司徒止耐心轻语，似在哄孩子一般。
贺临细心品尝着这份从前在梦中都不敢奢求的温柔，感觉自己空洞的心正在被暖意一点点填满，如果时间可以停在此刻，贺临想。
“咚咚咚。”门从外被叩响。
“进来。”
“二少主，这是贺师弟的药。”药修把药罐子拿出来，将药汁倒进碗中，“药可能有些苦，我想师弟最好是一口气喝下去。”
言罢，药修将空药罐子收入篮子中，道：“药放温了就尽快喝下吧，凉了伤药性，我药堂还有药在煎，就先走了。”
“有劳师兄。”二人道谢。
司徒止端起药，仍像刚才一样先尝一下温度：“唔——哇——”这一小口就苦得他直砸嘴，差点把药洒了出来。
贺临看司徒止五官皱成一团，忍不住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你敢笑我，哼，待会儿你可别哭，否则我会笑得更大声！”司徒止觉得面上有点挂不住，报复般地把药碗递过去。
贺临右手接过药，屏息闭眼将汤药一口闷下。
司徒止皱眉看着药碗见底，喃喃道：“苏姐姐把你的味觉也封住啦？不苦吗？”
“很苦。”贺临不愿拂了司徒止的面子，蹙眉微笑道。
“嗯？原来苦瓜也怕苦的吗？”司徒止吃吃笑着，从怀中掏出手帕替贺临拭去嘴角的药汁。
“怕的，因为我现在不是苦瓜了。”这是贺临第二次听见司徒止叫自己苦瓜。
“那你是什么？甜瓜吗？”司徒止歪头看着贺临，“唔...我知道了，是傻瓜，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好吧，师尊说得都对。”
司徒止笑得后仰，贺临也跟着一起笑。
司徒止笑够了，接过空碗，放回桌子上，道：“你自己躺着休息一会儿，我现在要去见爹爹和师尊，待我将此次下山的情况回禀过后，就来陪你。”
贺临点点头。
“算算时辰，你的触感约摸还有两个时辰就恢复了，我尽快赶回来。”司徒止说着便起身出门，复又回头叮嘱道，“你不可以乱动乱跑，乖乖等我回来，听到了吗？”
“是。”
司徒止赶到青松长老的潮升阁时，恰巧峰主司徒千翰也在此处，二人正坐在罗汉榻上执子对弈。
“师尊，爹爹。”司徒止躬身见礼。
“阿止回来了。”青松长老将指尖黑子放入棋奁，抬手荡平了广袖。
司徒千翰也微微转动身子，将司徒止上下打量了一遍，道：“你此去将近半月，可是遇到了什么事？且我听说你巳时便已回了扶云阁，还带了几个人，忙到现在才来回禀。你可有什么要交代的？”
司徒千翰语气淡淡，却掩不住关切之心。他和妻子吕清婉待子虽不娇宠，但也严厉不起来，因而百般求了师兄青松长老教导两个儿子。
青松长老性情淡然，本打算避世深居，却架不住司徒千翰三四五六七八顾茅庐，终是收拾包袱到灼罪峰做了长老，收下了司徒晟和司徒止两个徒弟，却也只肯收这两个徒弟了。其他修士都拜在了元闻长老，池禹长老和恒春长老门下。
司徒止将此行的所见所闻，可疑之处，都一一做了回禀，只把代嫁的闹剧稍稍作了修饰，说自己是跟着朱时路混进的藏贞峰，在三朝回门之时送了朱家子远走高飞，而贺临则收为了徒弟，带回了灼罪峰。
司徒止来时在路上便想好了这套说辞，加上他真诚的表演，倒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司徒千翰有些顾虑贺临的身份：“你未经藏贞峰主许可，私自将贺二少主带走，实为不妥，若贺峰主夫妇向我要人，你欲如何？”
“一来那贺峰主一病不起，便是知道了也有心无力，峰主夫人也不甚喜欢这个儿子，怕是巴不得他永远不回去。二来他已是对我行过三跪九叩之礼的徒弟，便是师尊的徒孙，是灼罪峰的修士，留在此处名正言顺，只要他不愿意离开，我便有责任护他。”
司徒千翰想起了婚宴上齐姿卉对贺临的态度，当时他就觉得这对母子表面客气，但实则甚为生疏，全然没有母慈子孝之感。如今再看了司徒止添油加醋的表演，更是可怜这孩子打小就受了这么多苦。
“也罢，此事我就当全不知情，你也万不可将他的身份透露，只当是收了一个普通弟子。”司徒千翰觉得孩子大了，有自己的考量，他能做的就是尽自己的能力保护他们。
“那娘那边...”
“我会与她说明。”
司徒止朗声笑道：“谢谢爹爹！”
青松长老细听了这番话，却道：“你自己修为尚浅，便敢收徒了，也不知这贺家老二跟着你，能学成什么样子，若是误人子弟，罪过可就大了。”
司徒止低头讪讪道：“那我救他于水火，也算是功过相抵了吧......”说罢偷偷抬眼瞟了瞟青松长老的反应。
本想着收徒之事是米已成炊，青松长老又一贯不爱多管闲事，只要以后在修炼时更勤奋听话一点，师尊应该不会多说什么。
谁知青松长老思索了片刻却说：“他既然已经是你的徒弟了，按理也该唤我一声师祖，今后你当更加谨言慎行，一举一动都要有为人师表的自觉，不可再贪玩胡闹，若有疑难，可带他来寻我。”
司徒止简直感动得快要哭出来了，师尊竟然不仅认了自己收的徒弟，还愿意一并教扶，激动得又是一礼：“谢谢师尊，弟子谨记教诲！”
抬头的瞬间，司徒止却又想起了什么，往前凑了几步，趴在罗汉榻的案几上，小声道：“师尊，爹爹，我如今好歹也是个做师尊的人了，以后在我的徒弟面前，能不能给我点面子，不要打我骂我，有错私底下罚，跪着都行，求求了。”司徒止噘嘴撒娇。
司徒千翰一掌将司徒止的脸拍在棋盘上，道：“臭小子。”
青松长老斜睨着凌乱的棋子，眼角瞟着司徒千翰，哼哼道：“臭棋篓子。”
父子俩一个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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