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酸的东西。”
离开水榭时,良册顺手放了一把火。
大仇得报,他站在高处欣赏着眼前难得一见的风景,愈燃愈旺的火光在他的脸上浮动,倒映在眸中亦是一片血红。
不消片刻,竹屋在大火中四散分离,没人从里面走出来,想必那人的尸身也化成了一具焦骨。
“如此你我恩怨两清了。”良册正喃喃自语,忽见水面上有淡淡薄雾飘来,方觉此地阴寒无比,饶是这火烧得忒旺,他亦是被冻得失了直觉。
一片裹着血腥味的烟灰被风吹着落在他的衣襟上,良册抬手一拂,他本该放声大笑,却有种说不清的疲惫从骨头里滋生出来。
太疼了。
他知道的,从今往后,再也找不到一个如鱼怀隐那般对他更好的人了。
清醒过后,良册不敢停留,只往林中奔去。
夕阳也似一尾落荒而逃的鲤鱼,在天边留下一两点红斑,跃入了黑夜的河流。
在他走后,一只半死不活的鸟从天空中飞过。
不知是年岁大了,还是翅膀受了伤,短短的一段路程,愣是让它飞的忽高忽低、七扭八歪的。
且看它去的方向,应是鸟群迁徙之所,可惜这般速度怕是未到江东温暖之地,便要冻死途中了。
咕嘟咕嘟——
火焰吞噬了水面上一切可烧之物,连几株干枯了的浮萍都没放过。
可当一切都变得死寂,坠入寒潭的尸体猛地挣扎而起,一只冻得发白的手从水中伸出。
霎时,那正烧得自在的火海,就如见了阎王的小鬼一般,自动避开了一条通道,任那人游上了岸。
余小二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爬到一棵大树下,他一边打着哆嗦,一边思考着眼下的诡异状况。
借尸还魂?这可是他八百世轮回里从未发生过的事情。虽说做反派这事,他一向都是既来之则安之,反正给哪个主角做垫脚石不是做啊,他难道还有资格挑。
不过这个叫鱼怀隐的人,也不知是何身份,他接下来要怎么办,上哪去找那个命中注定的死对头,然后再合情合理去送死?
颠来倒去想了好一会,余小二深吸了一口气,脑子里冒出一个极为大胆的念头,那就是他这个罪大恶极的坏蛋越狱成功了!
他自由了,再也不会受到命运的摆布,可以放肆的生,安安静静的死,在不复循环往复的折磨了。
“真好啊!”余小二苦涩一笑,想要站起来,却被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好好地教训了一顿,老实地摔了回去。
他胸膛中了一刀,腹部又开了个口子,心脏里好像也藏了什么东西,不停地又钻又咬,痛得他出了一身冷汗,捂着肚子心疼,按着心后背疼,当真是顾前顾不了后。最后他索性哪也不管了,就靠在树下上气不接下气地骂街。
但好在他上下一番摸索后,在怀中发现了一枚玉简,没用多少力气,那块青色的玉牌便碎裂开,从里面窜出一道杏色光华钻进余小二的眉心。
“吾名鱼怀隐,自幼无父,有母殷氏,葬于郁木洞三里外的一处荒山上……”
有声音在耳畔响起,是那不幸罹难的少年用极平静而又温柔的口吻在讲述他的生平。
在这个世界里,人间有七国,相互比邻杀伐不断。岩下有鬼域名曰酆都,六天宫内阎罗镇守。苍穹之上,有十二洞天福地,仙人隐于其中,问大道,寻长生。除此之外,苦海内掩妖界,雪山之巅藏万魔。
如此王朝更迭,六道流转,孕育出了而今天下繁华的盛景,也令人心不古,让上仙界里那群本该不问世事的修真者动了俗念凡心,而鱼怀隐便是这恶因种下的恶果。
他本出身于上界十二神煞之一的司命道宫,自幼天资聪颖,平常人十四岁方才入仙门淬体练气,可他在此年纪却早已凝聚灵海入道。
十七岁那年更是修炼至持盈境,成为整个仙界公认的惊世天才,所习风水堪舆之术亦是登峰造极,假以时日必将成为天下奇门之首。
可惜,如此天之骄子,不过表面风光,因其父辈之间同门自残,夫妻互戕的肮脏旧事,致使他自幼身患恶疾,生来魂魄不全,存一失二。
此病说得好听些,是三魂有损。难听的,就是天生痴傻愚笨,这样的底子能够修炼,还取得了一般人都达不到的境界已是难得。
可人心不足蛇吞象,当司命道宫得知自家未来的小掌门因为魂魄残缺的缘故,永远不可能再进一步修成人仙,就打起了夺人魂魄的主意。
遂派门中弟子遍寻天下,最终在贪狼皇族内终于寻得一个名叫良册的少年选为祭品,良王室因此惨遭亡国灭族的飞来横祸。
如此深仇大恨,也难怪那红衣少年怒而杀人,让原本高高在上的“仙人”落了个不得好死的下场,才便宜他余小二钻了空子。
明了前因,余小二这才明白为什么他怀里会有这样一块自述身世的玉简。
鱼怀隐魂魄不全,失忆恐是家常便饭,总要带些东西在身上以防意外。
“你即作恶便与我是同道,且借七尺肉身一用,他日黄泉相见再行谢之。”余小二自言自语地同他这具身躯原本的主人说情。
在模模糊糊地接收了鱼怀隐的一些记忆后,他颤抖着将右手伸进胸膛上的血洞中小心翼翼地寻找着。
没猜错的话,先前良册刺得那两刀并不足以取他的性命,反倒是灵海被夺后,他一身修为尽丧,从而压制不住体内的蛊虫才被咬断心脉而死的。
按照常理说,宿主死亡后蛊虫必会破体而出,自行寻找水源化为灰烬。
可现在因为他的借尸还魂,让鱼怀隐又活了过来,那虫子便又在啃他的心了。
余小二以指甲破开血肉,强忍剧痛在寻到那蛊虫踪迹时,以二指夹住用力地扯出抛入水中,任由这害人的毒蛊自生自灭。
解决了心头大患,他简单的罗列了一下之后要做的事。
首先,他必须尽快离开此地,避免仇家再度上门。接着找到医馆客栈之类的地方养伤休息,想办法恢复实力,好为他得之不易的新生做准备。
打定主意后,余小二找了根粗壮的树枝做拐杖,并十分自然地接受了他的新身份。
暮色里,一个名叫鱼怀隐的人大难未死,一瘸一拐的消失在树林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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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鱼怀隐”何许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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