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啊!”罗伯森喊道,“世上有谁能想到这个?”
“我能。”福尔摩斯回答。
“怎么想到的?”罗伯森催促道。
“你告诉我爱德华兹先生的梯子腿上并没有红色的颜料,这说明凶手没有用那把梯子。从另一种角度想也是合理的:村里谁能避人耳目地拿走爱德华兹先生的梯子,行凶过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回去呢?”
“那也有可能是凶手准备了另一把梯子,他用红颜料是为了知道新梯子的大小和爱德华兹先生的一样,不是吗?”
“你有一点说对了,罗伯森先生。红颜料的确是为了达到测量的目的。”
得到了福尔摩斯的肯定,罗伯森激动得把重心从左脚换到右脚,又从右脚换到了左脚:“啊哈,福尔摩斯先生,那么你应该也没想到会从井中找到高跷吧?”
在一旁好奇地倾听着他们谈话的小查理这时插了嘴:“在我下去之前这位先生就告诉我我要找的是一副高跷了。”
“好孩子,小机灵鬼,”福尔摩斯轻笑一声,伸手摸摸男孩乱蓬蓬的脑袋 ,“看来你还是很困惑,罗伯森先生。问题就出在现场留下的那两个痕迹。如果你仔细观察,就可以看出来花园泥土上的痕迹是由两根垂直的竿子压成的。然而梯子是倾斜的,朝墙的一面留下的应该是斜印。”
罗伯森不可置信地摇摇头:“全世界除了你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注意到这么微小的细节了,福尔摩斯先生。”
玛丽丝不由得笑道:“这就是所谓‘排除掉所有不相干的因素,剩下的必定是真正的事实。’”
福尔摩斯抬眼看看玛丽丝:“好华生总喜欢把我小小的成就事无巨细地记录下来。话是这么说,这仍然是一个很大胆的猜测——而事实证明我没猜错。凶手用红颜料在泥土地上做好记号,确保他用高跷时能留下和梯子几乎一样的印子,这样就能骗过大多数人的眼睛了。”
“他可真狡猾,”罗伯森踢踢那个空颜料罐,“那个红颜料标记完全不会有人发现,他还这么谨慎地把剩下的颜料连着罐子全扔掉了。恐怕找到他留下的其他把柄会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我在想到底是谁会这样费尽心机地杀害老哈利迪先生,再嫁祸给爱德华兹先生呢?毕竟在我们这个小小的村子里,这两位先生都很受人尊敬,没有什么人会对他们抱有这样的深仇大恨的。”
玛丽丝有点困惑,按照凯特的说法,老哈利迪先生绝对算不上是好相处的人。凯特和老先生的关系显然没那么和睦,直觉告诉她这位年轻的小姐虽然很爱她的叔父,却仍然无法摆脱对他盛气凌人的性子的畏惧。不过她还是很高兴罗伯森终于开始认为爱德华兹是无辜的了,不管有没有福尔摩斯的在场,多一位肯帮忙的盟友总归是对他们有利的。
“噢?”福尔摩斯这时也露出感兴趣的神色,“你也认识老哈利迪先生?”
“当然啦,前几年我还没有当上治安官的时候,是他好心地给我指明了道路让我在里德警官手下做事的。不过最近我很少见到他,我是说,在这一切意外发生之前……我想,除了他的几个朋友之外,老哈利迪先生是不太愿意和其他人有过多的交往的。福尔摩斯先生,这就是你建议从他的熟人开始调查的原因吗?”
“从探案的思考角度来说,是的。你在搜查老哈利迪先生的卧室时有没有注意到那扇卡住的双悬窗?”
罗伯森又翻出他那本记录用的小本子看了看:“里德警官提到过这一点。”
“很好。如果女仆和哈利迪小姐发现老哈利迪先生独自一人在卧室里被袭击,而窗户又开着,下意识的反应应该就是去看看窗外有没有人逃离现场吧?不管是高跷还是梯子,这种笨重的工具对于凶手来说会是很大的拖累。但由于哈利迪府那扇窗户的特殊性,两位女士没办法把头探出去查看,只能先跑下楼,这就给了凶手逃脱的机会。”
“所以只有和老哈利迪先生亲密到可以造访他的卧室的人才会知道卡住的窗户对他有什么便利,然后使用这种冒险的方法!”
“正是如此。现在不妨来看看我们对这位凶手有多少了解:他是老哈利迪先生的朋友,与爱德华兹先生有来往(因为那把手枪显然是他在上门拜访时放进爱德华兹先生家的帽架抽屉里)。除此之外他还会使用高跷,虽然我认为他会把这一点隐藏得很好。”
“那会是老哈利迪先生的律师埃克尔先生吗?我按照你的指示询问过他,福尔摩斯先生,他声称案发的晚上和老哈利迪先生打完牌后就回家了,一直在自己的房间没有出来。他的仆人没办法为他作证,所以他没有不在场证明。”
“动机,我们要明白凶手的动机是什么。你怀疑埃克尔先生,但他会为了那笔可观的财产杀人吗?律师是无论如何都拿不到属于哈利迪小姐的财产的。在离开哈利迪府前我也找了秘书希尔先生,他也没有证人能担保他前天晚上到底是在自己家还是去了别的什么地方。如果这种情况下还能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倒是十分值得怀疑的。在我看来凶手害得爱德华兹先生落入如此境地,不像是普通的栽赃陷害,而更有可能是私人恩怨。”
罗伯森重复道:“私人恩怨……难道和哈利迪小姐有关?”
玛丽丝联想到凯特对她的追求者安德鲁·卡尔威克的情绪激动的评价,感到自己终于跟上了福尔摩斯的思路。他肯定没有告诉罗伯森凯特订婚的事情和她对卡尔威克的怀疑,不过现在几个人都知道他们下一步该做什么了。
“我们去拜访老哈利迪先生的第三个朋友卡尔威克先生。走吧,先把小查理送回家。”
<<<<<<<<
安德鲁·卡尔威克是一位高大结实的乡绅,看上去差不多三十岁出头,略厚的嘴唇上面蓄着两撇小胡子。他的姿态算得上是气宇轩昂,谈话的时候有一种像美国人那样不拘小节的风度。
罗伯森将福尔摩斯和玛丽丝介绍给他,客气地表明了他们的来意。卡尔威克恭维了玛丽丝几句,然后便表示了对老哈利迪先生死讯的悲痛。
“真是一件令人伤心的惨剧,不是吗?这两天我都不忍心去想任何与老哈利迪有关的回忆了,不过我会认真回答你们的问题的。谁能想到亲爱的爱德华兹会干出这种事情呢!他一直是一个那么好的朋友!我真为可爱的哈利迪小姐感到担忧,可是今天上午我去看望她,却被拒绝了……我想这需要时间,可怜的人儿……”
卡尔威克同样没有不在场证明。面对罗伯森的问题,他的回答全都逻辑清晰,恰到好处,和凯特所说的那个一无是处的形象简直是大相径庭。虽然看见他的第一眼玛丽丝觉得他身上有种让人不太舒服的气质,但她并不愿意通过对别人的外貌留下的第一印象去评判他的品行——毕竟她自己长得也不太好看嘛!
“没问题了,卡尔威克先生,”罗伯森点点头,“哈利迪小姐那里的话我会帮你再问问她的。”
“我将感激不尽,要知道我是愿意为她做任何事的。真希望你们很快就能为老哈利迪伸张正义。”
“是的,我们还在找新的线……”砰的一声,罗伯森的话突然被打断了。是福尔摩斯不小心撞到一旁的柜子上了。
“实在抱歉,卡尔威克先生,我光顾着欣赏那幅漂亮的肖像画了。我对艺术没什么鉴赏力,不过这种风格倒是有点眼熟?”
“噢,这是约翰·辛格尔顿·科普利的作品,我的曾祖父在美国做过生意,算是和他的交好的一个后辈。”
“早就听闻卡尔威克家族影响深远,我可算是有幸见识到了。”福尔摩斯赞叹道,巧妙地把话题引到卡尔威克家族产业上去了。
<<<<<<<<
就这样东拉西扯,他们出来时已经接近傍晚,天色渐渐暗沉下来。
福尔摩斯整理整理自己身上的长外衣,一边转向罗伯森:“老哈利迪先生的葬礼定在什么时候?”
“后天上午。”
“但是明天爱德华兹先生就会到巡回审判庭被审讯了?”
“没错。”
“我们的时间不多。你能和我形容一下老哈利迪先生长什么样吗?”
“啥?……噢,他差不多五英尺半高,可能还要再高一点,因为他有点驼背。老哈利迪先生生前照过相,需要我从里德警官那里把照片要过来吗?”
“那就再好不过了。恐怕我得在这里多待几天,把整个案件再理理清楚。时间不早了,罗伯森先生,你方便把王小姐送回斯坦福府吗?”
“我的荣幸。村里最北边有一家小酒馆可以过夜,福尔摩斯先生,如果你想要不受打扰的环境,可以问问酒馆老板,他在离这里两英里的地方还有个专门用来留宿的旅店,你可以在那里买到必要的生活用品。”
玛丽丝和罗伯森离开时,福尔摩斯仍在若有所思地盯着卡尔威克家的外墙。他们道了别,走上回斯坦福府的道路。罗伯森是个令人愉悦的旅伴,一路上和玛丽丝讲了许多有趣的见闻。她被逗的乐不可支,不由得也健谈起来,连自己喜欢什么植物这样的琐事都讲了出来。他一直目送着她走过斯坦福府的小花园,拘谨地谢绝了玛丽丝和苏珊让他到客厅里坐一会的邀请。
“谢谢你,王小姐,但我还要回去帮助福尔摩斯先生呢。过段时间我可以过来找你吗,王小姐?”
“当然,我很好奇案件的进展呢。再见,罗伯森先生。”
<<<<<<<<
但是第二天一整天过去了,东迪恩村还是没有传来任何消息。玛丽丝正巧为阿米莉娅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没空分心去想其他事情。五旬节过后当地小教堂的牧师就和斯坦福夫人商量着要准备阿米莉娅的坚信礼,她的文学课就相应的变难了许多。玛丽丝一想到阿米莉娅这样大大咧咧还要进行教义问答,着实是为她捏一把汗。
“阿莉娅,你要知道,当年我坚信礼的时候……”
“我知道我知道,”阿米莉娅趴在桌上,筋疲力尽地揉揉脸,“要背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要是平时我认真听了那些典故就好了。”
“你总是这么说,幸运的是马上就结束了,”玛丽丝放下手中的书本,“今天就到这里,过多的任务对你也没好处。去看点小说吧,亲爱的,去我房间里找找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玛丽丝来到楼下,有些疲惫地捏捏眉毛。距离找到高跷已经两天了,不知道爱德华兹的审讯结果怎么样。她正想着怎样才能找借口再见到福尔摩斯,就看见苏珊向她走过来。
“王小姐!前两天的那个绅士过来给了我张纸条,说是福尔摩斯先生给你的,”看玛丽丝眼睛一下子亮起来的样子,老太太反而不急着把纸条交给她,笑吟吟地打趣起来,“这位福尔摩斯先生,是不是就是你一直说起的那个很聪明的绅士呀?阿米莉娅小姐说你最喜欢他了。”
“哎呀苏珊,”玛丽丝不好意思地推推她,“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快给我看看嘛。”
苏珊乐呵呵地走了,嘴里念叨着“年轻就是好啊”这样的感叹。玛丽丝打开纸条,上面只有两句话,让她如果有空就即刻到东迪恩村的卡尔威克家去。字迹是刚劲有力的手写体,和两年前她在贝克街221B看到的一样,每一笔都彰显着写字的人一丝不苟的性格。她盯着署名中像高音谱号般优雅弯曲的“S”看了一会儿,从手边的报纸上撕下一小张给斯坦福夫人写下留言,为她晚上要出门道了歉。
罗伯森等在斯坦福府门口:“晚上好,王小姐,我和你一起过去。”
“凶手找到了吗?爱德华兹先生怎么样?”
“没有,他还是被判谋杀罪。福尔摩斯先生不肯告诉我他的想法,他让我放出消息说他已经放弃这个案子回伦敦了,一整天我都没有见过他,除了刚才他让我来联系你。”
“好吧,我们应该快点出发,看天气像是要下雨了。”
英格兰夏季的天气说变就变,不久前还只是灰蒙蒙的天空,等他们看见东迪恩村的轮廓时就已经聚集了大片大片的乌云,沉重得仿佛要掉下来。闷热的低气压夹杂了潮湿的水汽,给人一种紧张而焦灼的感觉。
“福尔摩斯先生特意交代我不要被人发现,我们从这条近路走。”
他们来到卡尔威克家的背面,无言地等待着。突然有闪电的亮光划过,把他们所在的空地照了个透亮。玛丽丝感到身边罗伯森剧烈地颤抖起来,似乎是在克制自己尖叫出声的冲动。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驼着背,扛起一把梯子向他们这里走过来。
“……那是老哈利迪先生!”罗伯森嘶声说。他的话正巧被雷电低沉的轰鸣声打断,恐惧如同通电般喧嚣着窜上玛丽丝的脊椎。
那个老头在卡尔威克家二楼的窗户底下停下脚步,以一种怪异的姿势爬上楼梯,缓慢地敲了三下窗。
咚。咚。咚。每一声都拨动着玛丽丝的神经。她把手放在胸前,心如擂鼓。卡尔威克家中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不太清楚的咒骂声。正当她祈祷着让这场闹剧快点结束时,一阵凄厉的叫声划破她的耳膜,简直像但丁描绘的地狱中的亡魂,是足以让“光线也变得暗哑”的死人般的哀嚎。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那个可怕的声音这样说道,发出粗重的呼吸声。
“真是活见鬼!……装神弄鬼,到底……”屋内的声音不清晰地咒骂着,在嘈杂的环境中失去了特征,玛丽丝都无法确定那是不是安德鲁·卡尔威克在喊叫。
一声枪响,闹剧结束了。
沉迷于看汉尼拔而沦落到赶DDL的境地。。下周开始一定要攒稿了!年后就三天一更!
感觉我写的已经完全偏离大纲内容了啊啊,原本装成老哈利迪先生的人是福尔摩斯从伦敦找过来的炮灰,而且到这里卡尔威克应该被吓得认罪,案子就结束了。不过我个人认为他都有胆量这么仔细地杀人了怎么会轻轻一吓就崩溃呢所以改了!下一章结束这个案子,很快就要搞大事情[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高个子男人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