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指尖的移动,弦窗外的空间中开始有物质聚集,像是优美的函数构造的颗粒,以有条不紊的速度堆积成面,成片。一个构造特殊的设备就那样成型,展开,将图像投影到弦窗上。星云被放大了,依稀可见其中包裹着一颗新生的恒星。她再次被吸引而忘记了来自背后的压力。
“所以它并不是突击手类型的,它是一颗新星。距离这里多远呢?能有足够的温度产生恒星的地方……”
“我们可以测量一下。”暗星开始在弦窗上点击,一些数字出现了,包括恒星的距离,质量和温度等信息。距离近到难以想象,在一百八十亿公里外,约三个太阳质量,温度却相当低。轨道还没测算出来,但无论是再近一点或者再久一点,地球都会经历灾难性的气候变化。一旦它从星云里完全显现,地球就可能再也不会入夜。
“它为什么会在那里?明明没有足够的温度和物质……”鲸吉向暗星寻求答案。
“如果有足够的物质,只要升高温度就可以。就像我们点燃火把一样。如果物质密度不够,只要压缩就可以。就像把铁从矿石中提取出来一样。”暗星的侧脸显得平静而冷漠,仿佛在说一件和地球、和人类、和自己命运无关的事情。
这些知识超出了当下鲸吉的认知范畴,她难以理解,不过她知道学习是循序渐进的,想一蹴而就成为大人是不可能的。就像她无法跟弟弟解释后山矿洞的危险性一样,他还有太多要学,只能简单粗暴的警告。既然暗星觉得事情不那么可怕,那必有他的道理。
“你想和我一起创造新世界吗?”他突兀地问。他的眼睛看着深空,他的手操纵着星辰。弦窗上的图像移向下方地平线,一团黯淡的星云在那里显现。“点燃火把,开采矿脉。”他说。
鲸吉把这意味不明的话当作他一贯的不着调的浪漫作派,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不想研究天体物理。再后来她终于明白这其中的深意时,也许还是会坚持自己的阵营吧。但他叫她不要回头,她就没再去想。或许他也是早就知道答案,才始终没敢看向她。
此刻鲸吉没能理解这抉择带来的巨大痛苦,她把视线转向更为关注的地球大气层流。它们被引力拉扯变得凶险异常。大地也在劫难逃,海洋巨浪汹涌,吞没了原本的海岸线,潮汐引力拉起诡河河水,灰夹湾边的小树林成了沼泽。
“天啊!镇子不会被淹没吧?!”鲸吉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灰色镇虽然海拔不低,但在两座山之间。
“不会。河水马上就会被拉到另一边。”暗星点击弦窗,太空望远镜对准地平线上方的天体。黯淡的星云更遥远,但质量更大。一道微弱的光线落下去后,星云的质量开始不断上升。
“这是怎么回事?”鲸吉非常吃惊。
“它获得了一些额外的质量。”暗星处在奇怪的情愫中,他的声线带了一丝微弱的空鼓,刚毅的脸颊线条几不可辨的颤抖了一瞬。
但鲸吉更关心她存在的世界,所以视线在落下去寻找灰色镇的途中错过了这个瞬间。灰夹湾的沼泽在退却,风雨开始离开这片土地,向另一个方向奔去。灰色镇完好无缺,但有的地方就没那么幸运了,被吐出来的海岸线一片凋零。
“天呐,你为什么不提醒大家?!”有人在这种自然灾害中丧生的意识令鲸吉感到痛苦。如果人们能提早防范,结果会不会好一点?
“他们会以为我是个神棍。”暗星侧过脸看她,笑的一脸苦涩。
“但至少应该尝试……”鲸吉的声音小了下去。她不能怪暗星,她也曾这样抱着侥幸的心理,无视那些致命的风险。克里夫特城演讲过后,突击手的观测一度成为热点,但学术界普遍并不认同暗星的观点。大人的世界总是有很多苦衷。就像父亲明知道有风险,也要继续经营。
“抱歉,我知道这很难。”她感到疲惫。她靠在暗星身上,寻找一个支撑。他将脸贴在她的脖颈上。他们静静地彼此依靠着。
两团星云在变暗,数值显示它们正在远离。如果这是真实发生的事,那就是再好不过了。汹涌的云层开始平静,巨大天体的造访好像只是一场星际风暴掠过。鲸吉不明白其中的原理,但她想适当的时候暗星会解释的。她没想过这是他宏大力量的一环。
“你戒指上的宝石怎么变暗了?”她注意到暗星手上有三枚戒指的宝石变得黯淡了,果然是赝品吗。
“它们去执行自己的任务了。”
“什么任务?”
“解释起来很复杂,改天再讲。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做。”
“什么事?”
“睡觉。”
哦。墙上的钟表已经过了午夜。
她没想起来艾米的忠告,跟着暗星下楼了。洗浴后她躺在他的床上感到困倦但无法入睡,窗玻璃上的水珠和山下河道边的泥泞显示风暴真实发生过。
暗星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他似乎刚洗过澡,穿着白色的无袖上衣和长裤,竖起的发梢上还有水珠。他在床边坐下来,黑暗中无法看清他的表情,除了眼中微弱的金色光芒,一切都隐藏在静谧的深渊之中。
“你在想什么?”鲸吉问。他是跟自己一样因为难过而无法入睡,还是有别的原因。
但暗星把手放在她额头上,她感到一阵眩晕,如同吃了安眠药一样,沉入了深度睡眠。
第二天鲸吉仍是在生物钟的催促下醒来。暗星没在房间里。
那天以后他恢复了往常状态,不再有令人困惑的举动。
大范围风暴和海啸造成的灾害后果陆续在报纸上看到,财产损失惨重但人员伤亡意外的不算严重。海岸地区有接到系外恒星掠过将造成灾难天气的预警,当时鲸吉正忙着自己的战斗无暇关注。绝大部分学者认为是无稽之谈,但太阳系外围行星受到引力扰动被观测到所以还是有所警惕。
事件的成因仍然被激烈的讨论着,但暗星没有再解释。自己去寻找答案是学习的重要一环,鲸吉把这作为对自己的考试。
黑夜渐短,黄昏渐长。
外婆从萨德斯多里回来了。她劈头盖脸的就责问鲸吉跟暗星的关系,鲸吉和艾米联合把她哥哥卖了的事让她大为生气。她一面心疼外孙女,一面表示暗星如果不打算娶她,就不应该入夜还留她在家,这不是一个正直绅士会做的事情。鲸吉只好答应她太阳下山的时候一定回来。
“外婆说你要是不打算娶我,你就不应该破坏我的名声。”她跟暗星解释说她必须在太阳下山的时候回家了。
“我很愿意。但是我不可以。”痛苦再次出现在他英俊的脸庞上。
“为什么?”她没有想过要嫁给他,只是好奇。
“我配不上你。”
“怎么会?嗯……你心地善良,博学富有,还……挺帅气的。”鲸吉照搬了艾米的评价,只把身材替换成了长相。她感到有点尴尬,她并不想他误会。
“谢谢你,鲸吉。但我实际上不是那样的人。”
“那你是什么样的人?”
“我是个冷漠自私的人,一个逃犯。这甚至不是我真正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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