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屠那只野兽的眼睛透着几分诡异，从她的脸上扫过，再到身后少年的脸上继续巡视。
商聆还奇怪地朝后看了闻人湛一眼，心道：不会吧，我不会是三魂中的一抹人魂，还没诞生，说妄屠的三分之一便是我，也说的过去，那此时我还未诞生便看上闻人湛了？
她越想越觉得怪怪的。
突然，妄屠发出一声兽类低吟声，似是生气：“果然神界还是派人来了，正好我的晚膳还没着落。”
他声音低沉地说着，身体已经变回了野兽的外形，没有一块地方是人类的肌肤，全是粗糙的兽皮。
商聆一脸迷惑：“等等。”她朝周围看了看：“神界的人在哪呢？这里还会出现神界啊，太强了，我连做梦时开拓疆土，都没妄想过神界。”
她对此时的危险气息毫无察觉，还叉着腰四处瞧看，手腕已被人紧紧握住，拉着她逃窜。
几个回头，见妄屠发疯似的追来，四肢一跃便是五丈之高。从天而降张着血盆大口，尖锐的一排獠牙仿似深渊。
“真不愧是恶兽，这样看来，本尊也挺强，”商聆丝毫不惧怕妄屠的攻击，还对着闻人湛轻松道：“你说是吧闻人狗。”
与她的轻松不同，闻人湛拉着她躲开了两三次妄屠的进攻，丝毫不敢松懈，只是当他听到那个久违的称呼后，无意走神了一刻，慢了一下，妄屠的利爪如金刚石一般，对着聒噪的少女头部抓去。
闻人湛抱住商聆，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迎上了野兽的利爪，一手一爪交锋，瞬间被穿透，鲜血飞溅。他轻抿唇瓣，额前冒出了细汗，却只是闷哼了一声。
看到他极为隐忍自己的痛感，商聆忽然脸色微变，化被动为主动，拉着他没受伤的手一路狂奔，边跑边道歉：“不论是真是假，我都不允许你受伤。方才是我没想到，以为在梦中就可为所欲为，还当妄屠不会对我们下手。”
她很自恼：“可是......明明这是我的梦，为何不受我的控制？”
没跑一会儿，她就腿软了，气得她捶了下右腿：“死腿，快跑啊。”
作为妄屠的人魂，魂力也不能够低成这样吧，连姮姬都是不死的，商妄也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但商聆与他俩简直天差地别，好似根本不是一个娘胎出来的。——也是，不算一个娘胎，只是同个身躯里诞生的三抹魂。
往山上跑更费力，他们这一路都直奔的下山路，也不知过了多久，妄屠便没了去向，商聆架起闻人湛半边肩膀，将人带进一个山洞中。
此洞穴里有微光，篝火还未灭，跳跃的火光映在少年的脸上昏黄迷离。
商聆细细想了想，这段时日她没有那两段记忆，错恨了闻人湛那么久，让他受到不少折磨，本想着在这个二人梦境里对他好些，可又害他伤上加伤。
耳边荡起幽幽的女声：“妹妹啊，你们千万要出去，不能在这梦境中多待了。”
原以为苏魅儿已经消失在这世间，此时响起她的声音，商聆寻了寻，却是不见她人影，刚想开口询问，那抹幽幽的女声又道：“别说话，如今我只剩下最后一点魂力，只想单独与你告别。”
闻人湛发现商聆在四处走动，按着地上的寒芒剑，目光警觉地扫视洞穴内，“别往外去，入夜了，野兽多。”
商聆坐在洞穴入口处，抬头凝视着那巨大的悬月，近到几乎能依稀看到神界那帮人的影子，她托着脸颊抬眼道：“从未见过如此大的月亮。”
见她一切如常，闻人湛倒是松了一口气，但目光一直落在少女身上，她其实长得没有魔尊的气势，放松的时候娇小的身躯总爱缩在一起。
看似望月，却听了一耳朵苏魅儿的闲话，商聆默默聆听，时而笑得很大声，直到苏魅儿的声音彻底消散，心底还是久久无法平静。
苏魅儿最后居然是说：“你被婚服控制的时候，那小子还偷偷亲过你。这世间情爱大多类似，男人从上古至今都一样，挑挑拣拣都是那些，别看我在那崖底下与世隔绝的，可这些年误入崖底的男女不胜其数，当然......也有男男女女，不论如何搭配，都叫人失望至极。”
“爱就要大胆去爱，爱只在此时此刻，妹妹，若我是你，我便拉着他在这梦境之中拜个天地，日后生变太多，图得眼前欢愉便好，莫要让我再失望。”
商聆哪里会管她失望与否，可这段话偏是在心头绕不开，也不知是什么毛病，心脏好似被何物牵引着。
洞穴内都是简单的石具，连床也是一整块磨得平整光滑的大石头，以各种树叶杂草为垫席，从舒适从美观上看，都是极差的住宿条件。
到深夜之时，她脱下外衣，自觉挨着闻人湛半边身子，他稍稍躲开，她便又挤过去。
前胸贴后背的，闻人湛的耳根子微微发烫，之前手掌上的伤已痊愈，只因他魂力强大，在梦中愈合能力快。
耳边是篝火堆噼里啪啦时而作响的声音，后背也湿了一片，他猛地坐起来，目不斜视地直直朝篝火那走去，又添了点干树枝进去，盯着跳跃的火光出神。
他擦了把额头的细汗，舔着干涩的嘴唇，床上的人也跟着下来，一步步轻轻走到他后背。
一回头，少女弯着眼笑道：“怎么还不睡？”
闻人湛觉得今晚的商聆不太对劲，视线从脸往下扫视了一遍，又赶忙偏过头。
那件玄墨色婚服还牢牢套在她身上，与往日不同之处，是胸前衣襟微敞，锁骨尽显，阴影之下引人无端遐想。
有过之前诸多经历，他几乎第一时刻便想到是婚服在作怪。可猫妖与苏魅儿都已消逝于天地间，又有何人能操控此婚服，况且他们已不复存在，这留在婚服上的禁锢也该解除了。
为了验证，他低头正要摘婚服的腰带，手指挨着腰带，便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
闻人湛抬眸。
她笑容明媚，声音甜甜地说：“先别脱，趁着那么大的悬月还在，我们拜个天地。”
闻人湛愣怔住，娶阿聆，是他做梦都不敢梦到的。
只是见她笑得那般高兴，他也忍不住牵起唇角，任由她牵着到了洞穴外。
商聆仰着头，先看了看月色，便一把按着闻人湛跪下，自己也扑腾一声跪在一旁。
“悬月可鉴......”她突然顿住，转头去看闻人湛发愣的脸：“我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你来想想词。”
闻人湛抿唇，深深地望着她。
他心里一直在想：这都是婚服在作怪，若是就此成婚，那是趁人之危，是下作不光彩的。
“人家姑娘都说到这份上了，你不表示一下？还愣着做什么？”猫妖化成一抹虚影，黑乎乎的，只有个大致猫的轮廓，好似随时一阵风经过，便要被吹散。
闻人湛嘴上没说话，却用心声向它询问：“你怎么还在？”
“马上便不在了。”猫妖的虚影抬起爪子舔了舔，“主人先走了，我也最多撑到日出，原来是想与她一同消逝的，但......我答应了主人，要替她见证你们的婚礼，不能让这婚礼没有观礼人。”
他的心声说：“原来还是你在从中作梗，才使得阿聆被婚服所控失去神志，做出这般举止。”
见少年眸光微怒，抱起在旁一脸盈盈幸福笑意的商聆，便要往洞穴里走，只要熬到日出之后，一切便可化解。
但猫妖怎会如此罢休。
“看出来你不想成婚啊，今日可轮不到你自己选择了。”猫妖喵了一声，闻人湛脚步一顿，定在洞口处，身上的玄墨色婚服发出暗沉的微光，他深邃眼眸一紧，放下怀中的商聆，牵着她重新回到月下。
两人跪在一块，闻人湛双手捧着新娘的脸道：“我心昭昭，日月可鉴......”
“礼成！”不等他说完誓词，商聆便抢着开口。
此事还不算终了，猫妖拿出一片芭蕉叶，上头用自己的血写下婚书二字，再由他们两人落下各自名字。
此地荒芜，无纸无笔，只能从简。
猫妖举起两只肉爪子拍手，“好好好，总算是真正了却了主人最后的心愿。”
它叹了口气，“也祝你们真能白头到老，永无相看两厌之日，生能同床，死亦同穴。”
商聆跟闻人湛一同客气道：“谢谢。”
他们同时看向夜空，硕大的圆月清透如白玉，发着明亮的白光，照亮少年少女的脸庞，衬着他们双眸隐含希冀，似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一对新婚夫妻。
拜完天地，两人如同提线木偶般，慢慢地回到大石床上。
猫妖也不好看别人的洞房花烛夜，便自己走开。
没了刻意的操控，两人便一直呆坐着直到天明。
失去所有妖力支撑的婚服化作齑粉散了个一干二净，没了衣物遮蔽，两人便不着寸缕坐在那，闻人湛一夜未合眼，便是在等妖力失效的这刻。
他眼睛不敢往旁看，狗狗祟祟地去捡地上的两件外袍，墨色那件自己穿好，又侧着身子，将紫色外袍轻轻一丢，又丢回了地上。
闻人湛：“......”
于是，他再次拾起外袍，起身时大意了一下，还是瞥见了那抹春色。少女双眸轻闭坐在床上，双手抱胸瑟瑟发抖，显然是太冷。
不敢多看，他闭紧双目，心跳如鼓。
昨夜强行成婚，还写下了婚书，已是错误，若是被阿聆知道，此生怕是都不会再原谅他了。
他闭着眼将拾起的外袍朝前伸了几次，心里还是没个准位，眼睛不敢睁开，手也不敢试探方位，就这样反复几次后，手中的外袍一角被人一扯，他整个人都倾倒下去，横着摔回了石床上。
“你真磨叽，再等你一会儿，我都冷死了。”商聆无奈叹息一声，赶紧自己穿上外袍。
昨夜的一切，她都记得，此次猫妖不知是最后一刻妖力太弱，还是故意有心叫她记住，当时她的神志虽被操控，却又留了一丝丝下来。——她便似个旁观者，看完了整场婚礼。
纵然心里别扭，却又萌生出一种喜悦之情。
“这猫妖走就走，走之前也不给咱俩留床被子，没有被子，也得给点什么东西盖着。”她说着，直接打了个喷嚏。
好真实的梦，说病就病，一点都不带含糊的。
“你，你，”闻人湛结巴了半天，“你是何时醒的？”
商聆睁大一只眼，对着还闭着双眼的闻人湛左瞧右瞧，突然心生玩弄之意，她伸手揽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叹息一声：“哎呀，我还是好冷，既然没被子，你就当是我的被子，你身上真暖。”
闻人湛一动不动，犹如木头。
过了一会儿，商聆佯装继续叹息：“哎呀，隔着衣服吧，还是不够暖。不如......”她故意摸上他的腰带。
这块木头终于动了，一把按住她的手，手心微凉，却沁出冷汗：“我还是去再添点树枝，将火烧旺点。”
看着少年神色慌张，满脸涨红，还不肯睁眼的样子，商聆憋笑块憋出内伤了。
接着便见他闭着眼下床，摸黑走了几步，这才恢复正常的走姿。
见状，她终于忍不住大声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我都穿得如此严丝合缝了，你真不敢再看我一眼了吗？”
闻人湛却好像没听到她的取笑一样，自顾自地将火烧得更旺，他还是没去看她，一脸认真道：“昨夜，昨夜是猫妖作祟，成亲做不得数，我不会以此来纠缠你。你要取笑我，便笑吧，只要不因此事气恼我便好。”
话到此，商聆脸上的笑意也淡去，她激动地几步走到他跟前，“你方才说什么？”
闻人湛抬眸，看到少女眉目间的怒气，心头便抖了一下：“我说，你还是取笑我吧，不气恼便好。你......”他小心试探道：“还是生气了吗？”
少年此时面容像一只乖巧讨好的小狗，叫人不忍心再去说重话苛责。
应该还有两章的内容就大结局了。
想看洞房吗，诶，现在没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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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梦中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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