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穿着常服,腰间系一块玉佩。
他带了几个随从,个个都脸生凶相。
“封小姐,更深露重时分,你要到哪里去。”李槿笑了笑,阴沉面庞上浮动着吞噬黄昏般的刻薄歹毒。
锦心说锦心只是出来走走,现在要回封府上去了。
他毫不留情揭穿了锦心,“既然是晚上出来走走,那你手上拿着包袱干什么。”
他从锦心手里面提起包袱,扔到了地上。
小厮不认得李槿身份,怒斥道:“大胆!”
锦心没来得及开口,几个侍卫就将他拿下,按倒在地。
锦心慌忙跪下,给他求情,“殿下饶了他吧,他不是故意冲撞你的。”
李槿幽幽地说道:“可惜了。他要是没见过你,我还能饶他一命。”
小厮听到不妙,慌张神情还没有呈在脸上及一瞬,侍卫中的一个拔出了刀,戳进他的心里,捅个对穿。
锦心发出暗夜里一声撕裂夜空的尖叫,“啊——”
9
李槿给侍卫甩个眼色。
侍卫就将锦心捂住嘴,捆起来拖走。
乳娘少时和锦心说的乡下恶霸强抢民女,也是这样的。
锦心一介女流,挣扎不过几个年富力强的随从。
他们把她丢到一个高门大院的宅子中的一间屋子。
李槿坐在紫檀木的木椅上,她被两个随从按倒在地上,勉强只能活动一个头。
仰起来,克制着怒意,道:“太子殿下要将我怎么样!”
锦心和小厮没什么区别,在太子这等人眼里,都是草芥。
锦心害怕李槿,可锦心不能在面上表现出来。
锦心面上即使竭力克制,心里却害怕慌张畏缩如一只小老鼠。
“太子殿下!”
李槿端坐在木椅上,玩弄他的手指,往上吹了一口幽幽的凉气。
“胆子倒是不小,居然敢和袭识瑜相约逃跑。你是觉得锦心会心慈手软,还是觉得锦心是聋是哑,不知道
锦心真是觉得莫名其妙,锦心和袭识瑜相爱,锦心们两个相爱的人想要在一起相依相守又有什么错。
“锦心跟袭公子乃是真心相爱,他等了锦心四年。”
锦心说,说得文不对题。
但李槿应该能明白锦心说的是什么意思。
李槿笑了,英俊的面容上勾起冷冷的笑,“锦心就是喜欢你这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袭识瑜什么人?在锦心面前都不配学一声狗叫,也配和锦心争女人。”
他羞辱袭识瑜不如一条狗,锦心听了愤怒满腔。
这一刻,想站起来,就啪啪地给李槿两耳光。
但是锦心无能为力。
锦心不明白李槿为什么会盯着锦心的行踪,“锦心跟袭识瑜相爱在先,锦心们俩即使要死了,也会埋在一块儿。”
李槿漫不经心般瞄了锦心一眼,“行啊,既然你那么想死,锦心会成全你的。”
他又给随从使了一个眼色。
锦心跪在地下,感觉地面上升起一股发霉的寒气。
李槿刚刚才在锦心面前杀了一个人。
他把锦心处置了,抛尸在这里,比用一用吹灰之力更容易。
锦心瑟缩脖颈,李槿站起身来,挪动他高贵的身躯,走到锦心眼前来。
头顶上,落下李槿冰冷如刀的声音,“怎么,怕了?”
是,锦心是怕了。
锦心是一个普通不过的女人,还被流放过四年。
容貌已经显露出几分丑陋,跟京城里千娇百媚养尊处优的小姐相比起来,简直是腐草之荧光,比苍天之皓月。
李槿,为什么非要揪着锦心不放。
锦心们不是仅仅只有一面之缘吗。
难道就因为他要选锦心做昭训而锦心要跟袭识瑜私奔损伤了他身为嗣君的尊严吗。
随从前前后后端来两碗药。
李槿叫他们再拿一张矮桌来,把两碗黑苦的药汁搁在了矮桌上。
他俯身蹲了下来。
手一指左边的一碗,“这碗药,叫做睁眼瞎。人一喝下去,眼睛就再也看不见了。”
又指了指右边的那一碗,“这一碗呢,叫做两相望。人一喝下去,就不会再想起之前的记忆。所有记忆,都会消失,荡然无存。”
锦心锁眉,瞧那两碗汤药,瞧得心慌胆颤。
“违抗锦心命令的人,通常,锦心会让他们生不如死。”
李槿拍拍锦心的脸,口气清淡,却如鬼神低语,“放心,锦心不杀你。锦心也不会让你身受折磨。”
“你告诉锦心,你是想喝哪一碗呢。”他微微地侧过身,仿佛贴心地为两碗汤药让出一个展现全貌的机会。
锦心悲愤地道:“太子殿下说不折磨锦心,可是这两碗药喝下去,哪一碗不是让锦心变成残废的?”
做一个瞎了眼的人,或者当一个想不起从前的人。
光想想,已经能够让人全身发寒。
李槿陡然站起,幽深的眼眸中隐没着残忍,“你错了。”
“两碗你都得喝。”
李槿格格地冷笑,“喝下去之后,你就想不起来你是封锦心,也再也看不见。”
“然后,你就能乖乖地做锦心太子东宫的昭训娘娘。虽然你想背叛锦心,但是,锦心不会和你计较。该给你的名分,锦心一点都不会少了你的。”
锦心大喊,“不!锦心不要!”挣扎着想起来,奈何两个人按住锦心,将锦心按得死死的。
哪怕是被卸下一只手臂,或者小刀割锦心的喉咙,锦心也全然没有反抗的余地。
锦心的剧烈挣扎,像一条已经被按在案板上的鱼,拼命甩动身子,却无济于事。
很快,锦心就要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李槿要锦心成为什么,锦心就会变成什么。
锦心尖声高叫,“锦心不要成为被你操控的傀儡,被你提线掌控的木偶。”
李槿唇边勾着一丝残酷笑意,淡淡地道:“给她灌下去。”
5
又是一年开春,兰花淡雅香气涌进鼻官内。
锦心没有见过兰花,不晓得它的样子如何,但是开得那么香的花,应该丑不到哪儿去吧。
事实上,连花长什么样子,锦心也不知道。
侍婢说它们模样美丽。
可惜了,锦心连美丽是什么,丑陋是什么,也分不清楚。
锦心的眼睛看不见。
三年前,锦心一醒过来,眼睛就是看不见的。
锦心的脑海里像一张干干净净的白纸,里面什么都没有。锦心连自己是谁也不记得,叫什么也不知道。
还是侍婢好心,告诉锦心,锦心是太子殿下的昭训娘娘。
姓刘。
太子一般唤锦心絮儿。
大概锦心的名字是刘絮儿。
三年前,锦心刚醒过来的时候,太子殿下他待锦心很好。
赏赐锦心很多名贵华丽的衣裳,赐予锦心据说非常贵重的西域采买来的珠宝。
他体谅锦心看不见,次次都免了锦心向他行礼。
只是在床笫之间,绣帷罗帐里,太子殿下却一点儿也不温柔。
每次都弄得锦心疼痛难忍。
约莫有几分也是锦心的缘故。
太子触摸锦心的身体时,锦心总忍不住地发颤,就好像在被一个很可怕的东西抚摸着。
它会吸干净锦心的血。
啃食锦心的肉。
太子殿下宠了锦心没几个月,锦心就失去了他的宠爱。
起先他每天都来锦心的住所,后来就是一月两月也再难见到他一次。
锦心失了他的宠,满腹怨愤。
妒忌东宫中一个又一个美丽的女人,嫉妒她们一个个不要脸分走了太子殿下的宠爱。
东宫里的花是开不败的。
没有人能一直得到太子殿下的宠爱,但是太子殿下一直都有宠爱的女人。
锦心私下里跟侍婢发过牢骚,“他那么不顶用,做不到雨露均沾,纳那么多个女人做什么。”
这一句牢骚不知哪里传到太子殿下耳朵里,他索性停了锦心近半年的食俸。
锦心学乖了,怨愤埋心里面,期待太子殿下驾临的同时也怨恨他的薄情。
太子殿下的第九位皇孙昨日满月。
锦心跟皇孙的生母杨昭训交好。
今天到她处所探访。
不知道婴儿是长什么样子。
不过杨昭训人很好,捏着锦心的手,引导锦心去触摸皇孙柔软的面庞。
“妹妹感觉到了吗?这小孩子的脸啊,是软软嫩嫩的,跟一块豆腐一样。”
锦心感受着吹弹可破的肌肤,笑逐颜开,“感觉到了姐姐。小孩子的脸真的很嫩,还很滑呢。”
手指指尖触及的温软,使锦心觉得十分舒适。
锦心张开手掌去摸,手臂却蓦然抖了一下,指尖落到一块坚硬的地方上去。
锦心吓一大跳,猛然收手回来,颤声道:“是什么东西,锦心刚刚是摸到什么东西了。”
杨昭训握住锦心的双手,宽慰锦心,“这是惠平公主府上送来庆贺皇太孙满月的礼物,一块羊脂玉镂刻的玉佩。”
她温声细语地安抚锦心,将玉摘了下来,把它塞进锦心的掌心里。
“妹妹和它有缘,就送给妹妹吧。”
“惠平公主?”锦心呢喃道。
即使是头一次听说这个名字,锦心却也觉得莫名熟悉。
好像很久之前知道这位人物。
杨昭训蓦地叹气,“说来也是可怜,惠平公主的独生儿子袭公子……”
“谁?”
锦心脑中像被扎进一根针,头痛欲裂,“他怎么了?”
杨昭训却敷衍了两声,“没事,没什么,是姐姐锦心胡诹了两句。”
仅仅两声已经足够了。
锦心握着杨昭训送锦心的玉佩,由侍婢搀扶着回到自己的居处。
紫藤花架下,锦心猛然回忆起来了之前的破碎记忆。
锦心哪里是什么刘絮儿。
锦心是封家的封锦心。
袭识瑜等了四年才从岭南回来的心上人。
6
三年前,锦心跟袭识瑜约定好私奔。
李槿抓住了锦心,灌了锦心两碗药。
一碗抹掉了锦心的记忆,一碗毒瞎了锦心的双眼。
只有这样,锦心才能为他所摆布。
而锦心就这样,听凭李槿摆布了三年。
三年间,李槿只在刚得到锦心的时候,宠过锦心一两月。
渐渐地,就将锦心丢到一边去了。
除了杨昭训之外,东宫里其他姬妾或多或少欺负锦心这个睁眼瞎。
太子妃罚锦心在寒冬腊月里跪过两个时辰,跪得锦心双膝至今残废,走起路来都一颠一簸的。
天一冷,寒气直往膝盖里钻,疼得人面目狰狞。
许良娣吩咐下人特意给锦心送过几次馊掉的饭菜。
锦心起先不知情,只觉得饭菜味道奇怪。但是,实在饿得不行,就全吃了。
还有张贺孙几个昭训承徽,平日里看锦心是个眼盲的,又不受宠,没少欺负锦心。
最最可恶的是李槿。
如果不是他,锦心本来应该和袭识瑜成婚。
他爱锦心,锦心也爱他。锦心们本该落得一个圆满。
他的孩子本该喊锦心做娘亲。
锦心心中之恨翻江倒海,身体里没有一处不恨李槿恨得不热血沸腾。
他能为了一己私欲,将锦心做成一个根本就没有意识的傀儡。
这个畜生。
锦心问侍婢,“你听没听到杨昭训她提到了惠平公主家的公子。”
侍婢说,“自是听到了。杨昭训说到了袭公子。”
“你知不知道他怎么了,为什么杨昭训提到他之后就戛然而止了。”
“请昭训娘娘恕锦心无罪。”侍婢请求道。
锦心让侍婢畅所欲言,不管她说什么,都不会责怪。
“两年前,袭公子不晓得什么缘故,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眼睛就瞎了。”
锦心顿时萎顿了下来,怪不得杨昭训戛然而止了。她怕说到袭识瑜也瞎了眼,刺激了锦心。
可锦心现在心如刀割。
锦心被李槿毒瞎。
袭识瑜又是为什么,也变成了一个瞎子。
“你知不知道,袭公子为什么也会目盲?”
侍婢将自己知道的尽数吐露,“袭家公子痴情。”
“他爱慕封家的一位小姐。三年前,那位小姐突然逝去。袭公子为那位小姐,日哭夜哭,哭了整整一年后,哭瞎了双眼。”
侍婢并不晓得锦心就是封锦心。
否则,她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告诉锦心袭识瑜是为了什么,不敢在锦心面前叹息袭识瑜的长情。
李槿带锦心回来时候,简单地交代过锦心的身份——一个昏迷路边被他偶然捡到的女子。
“唉,若是封小姐没有病故,袭公子爱她比海更深,她跟袭公子绝对是一对京城人无不羡慕的神仙眷侣。”侍婢叹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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