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底。
海城迎来了罕见的一场雪,气温在几天之内骤降,面对这几年难得一遇的冷空气,祁漾把家里能穿在身上的衣服都套了起来。
可即使是这样,在程枕破旧的面包车里他还是冷得瑟瑟发抖。
祁漾从谢家搬出来以后还没有经历过这么冷的冬天,他和程枕又欠了一屁股债,穷得连一件全新的保暖的衣服都买不上。
身上穿的衣服洗过太多次,棉花都挤在一团,胸口的一些地方完全只剩下一块布,完全不能够抵御寒风。
可是就算这么难的情况下,程枕昨天还是带他去一个看起来装修富丽堂皇的理发店修理了头发,说今天要带他来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一路上,他看着周围的街景不断变换,从拥挤潮湿阴暗的棚户区到了高楼耸立的市中心,然后驶进了一个戒备森严的别墅区。
小区门口的保安把他们拦了下来,看着他们陈旧的穿搭眼中有些鄙夷,指挥着让他们把车退后,“你们的车进不去,你们两个人要进去的话得叫人来接。”
祁漾偏过头,抬眼看着程枕。
市中心的高档小区,甚至保安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他们一年的工资都买不起的。
他和程枕都穷得靠抖度过这个冬天,身上拿不出一千块钱的存款,程枕又怎么会认识这里的人?
他张开嘴,吸入了一大口冷空气,猝不及防地呛得他眼泪横流。
祁漾从小身体就不算好,每年到了这种难熬的冬天更是体弱,瘦小的身躯裹着厚厚的衣服,往冷风中一站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吹走。
他一只手扶着程枕的手臂,弯着腰捂着嘴咳得面红耳赤,程枕却只顾得上跟保安交流:“是是是,他们在来的路上了,我们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他亮出手机,屏幕上是跟一个人的聊天框,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对方却只回了一个在路上。
保安上下打量他们几眼,也没有让二人进有暖气的保安室等着的意思,叫程枕把碍事的面包车停到外面去。
祁漾和程枕只能在大门干愣愣地站着。
约莫二十分钟以后,一辆黑色的车停在两人面前,车上下来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微笑着对着祁漾点头,好像两个人从前就认识。
“是卡宴耶。”程枕戳了戳祁漾,看见这辆车以后,他的眼里亮闪闪的,激动地几乎要原地起跳。
一分钟后,大门被打开,男人对着祁漾招手:“过来呀。”
祁漾的大脑似乎冰冻住了,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情况,身体被冻得僵硬,腿半天没有迈出去。
程枕却很积极,拉着祁漾的手跟在男人身后钻进了车后座。
车里暖气很充足,不像程枕的面包车玻璃甚至会漏风,车内的温度似乎比外面还低。
他捏着手,感觉到身上的肌肤在车里的暖气中逐渐复苏过来,心脏也开始扑通扑通地狂跳,让他觉得很不真实,也不安心。
车窗外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太过割裂了,一转眼间,他从阴暗逼仄的棚户区出租房踏进了这个寸土寸金的别墅区,眼前的一切都真实存在,但看起来却好像是科幻片。
不真实。
祁漾紧紧捏着手,指尖掐着手心的肉。
阔别这种金碧辉煌、纸醉金迷的景象已经三年多了。
他已经堕落得不敢靠近这些东西,这些随时会照射出他身上丑陋过去的东西。
缩在座椅里,他不安地发抖,从睁眼开始就漂浮在半空中的心找不到一个着陆点,这种无法攫取的安全感让他心慌。
程枕却适应得很好,跟男人说说笑笑,问了许多问题。
从两人的对话中,祁漾得知男人叫陈森,是家里的管家。
“少爷在家里等你,见到你,他一定会很高兴。”
陈森说,祁漾抬头正好与他对上眼,在他看似平静的目光中,他看见陈森眼底闪过的几分欣喜。
在小区里行驶了快二十分钟,三人终于到了目的地。面前是一栋三层楼高的别墅,外表看起来很低调,旁边是一片碧绿的湖水。
外面的围墙很高,直冲冲的仿佛要把天盖住,四周都安装得有监控,进入大门的时候需要扫脸,院子里的草坪上还有没融化的雪。
程枕跟在祁漾身边,摸着鼻子说:“有钱人家戒备这么森严啊?”
祁漾说:“不知道。”
他低声问程枕:“是你朋友家吗?”
祁漾掀起眼皮看程枕,他眼睛很大,即使二十四岁了,瞪大眼睛看人还是单纯得很,像一只任人宰割的兔子。
陈森正验证人脸开门,在智能锁冰冷提示音的掩盖下,程枕说:“不是啊,你哥家啊。”
“我哥……”祁漾把这两个字在嘴里重新过了一遍,这是一种因为疑问而下意识的重复,动作比思考产生得更快,在短暂的停顿后,祁漾把目光投入打开的别墅大门中。
思绪短暂的回归,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没有哥哥,表的亲的都没有。
但是这暂时清晰的意识又被屋内的场景吸引。
站在别墅门口,他感受着里面传出来的暖气,直冲冲地包裹住他全身,他却抓着程枕的手往后退。
别墅里,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站在门口,外面的气温很低,但是这种房子里却从来都不会有缺少供暖的时候,男人因此穿得很少。
黑色的衬衫被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长腿被挺直的同色西裤包裹,肃静的脸上戴着一副金框眼镜,手里提着一双看着就很柔软的白色拖鞋。
过去的记忆排山倒海般朝祁漾倾轧过来,原本以为遗忘了的事情顷刻间就在他的大脑里盘旋,撕扯着他的理智。
他不想把过去那些恶劣又见不得光的事实剖开给程枕看,因此还要在这种恶心又恐惧的情况下自持冷静地抓住程枕的手说:“我没有哥哥,我们被骗了。”
程枕反手拉了他一下,力气大得差点把他拉得摔倒。
祁漾心神不定地稳住身形,因为恐惧而心率过速,心脏跳动的声音刺激得他耳鸣。眼看着房间里的男人朝外面走过来,祁漾突然甩开程枕的手朝院子外面跑去。
在光滑的地面上,他狠狠地摔了一跤,痛意丝毫不能掩盖恐惧,即便泪水夺眶而出,他还是飞快地爬起来冲到门口。
可是大门已经反锁,这扇门,进来需要验证,出去也一样。
看着高大的院墙,祁漾用力拍打着不知道用什么金属制作的大门,手心在一次次的撞击中冻得通红。
程枕似乎有些挂不住面子,祁漾平时都是一个很听话的人,跟在他身边温顺又乖巧,小脸长得又漂亮,他也因此去哪里才都要带上他给自己长脸。
但祁漾今天的反应太给他丢脸。
他蹙眉走过去,抓住祁漾的手沉声质问:“你在干什么?你哥找了你这么多年,重逢你就这样对你哥?”
关于谢忱言是祁漾哥哥的这件事程枕也觉得很意外,谁也没有办法把在餐厅里端盘子的祁漾和在海城只手遮天的谢忱言联系起来。
前天,他在手机上看到谢忱言即将结婚的新闻,本来与他毫无关系的消息,又嫉妒又羡慕地读完就算了。
可是划到最下面,他看见谢忱言附上的一张照片,照片上,谢忱言和祁漾微笑着面对镜头,穿着奢侈品牌外套的祁漾更加漂亮了。
谢忱言在找他的弟弟,一个失踪了三年的弟弟,在结婚这个日子,他想让自己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见证这个幸福的时刻。
他找到谢忱言告诉了他和祁漾的关系,谢忱言给了他一千万,让他带着祁漾来见他,但前提是不让祁漾知道这个消息。
当时谢忱言坐在办公室的座椅上,双手放在桌上,指尖因为激动而颤抖,肉眼可见的雀跃,可是说话又是冷静又深沉的语气:“给他一个惊喜。”
程枕满心欢喜地收下了那一张一千万的支票,原因无他,他欠了巨额赌\债,身上一分钱都拿不出来,紧迫得就差把祁漾拿出去抵债了。
但是他舍不得,祁漾这样漂亮又懂事的人,他还真的舍不得跟别人分享。
有这一千万就不一样了,他能还清屁股后那笔巨额债务,也能因为祁漾攀上谢忱言这根髙枝,两全其美的事。
于是他带着祁漾去剪了一个跟照片上一样的发型,高高兴兴地带着他来见谢忱言。
是交差,也是攀关系。
但是祁漾的做法太出乎他的意料了,没有和家人重逢的喜悦,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害怕的气息,整个人像疯子一样捶打着这扇厚重的金属大门。
“我没有哥哥!”祁漾大吼道,“我没有哥哥,程枕,你知道的呀!”
他拉着程枕的手,把冰凉的手塞进程枕宽大的手掌里,在男朋友这里,他寻求到了几分安全感:“程枕,你带我走吧。”
他急得泪水从眼尾滑过,双眼都是红色,又长又翘的睫毛被泪水打湿粘在一起分成几缕,很无助地拉着程枕的手晃动。
和小孩子身处陌生环境而感到恐惧一样,他又哭又闹地把安全感寄托在程枕身上。
程枕有些动容。
太可怜了,祁漾这样哭的话,有谁受得了呢?
可是一千万对于他这种底层的蝼蚁来说,太多了,怎么能不心动。
天平在摇摆,程枕因为爱人的恸哭而心软,又因为现实的压力而故意将砝码往一千万那边多加。
“你哥哥后天结婚了,你难道不想见证那一刻的到来吗?”程枕问。
祁漾不说话,面对着大门抽泣。
“祁漾,还在生我的气吗?”
谢忱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二人身后,他抬起手,把祁漾头上因为摔跤沾染上的草屑摘掉,手心轻轻地从他的后背擦过,帮他把身上的污渍一点点拍去,装作不经意地拍开程枕的手。
他故意将声音放地柔软,可祁漾在听见他声音的第一秒就僵直了身体,被冻住一般连呼吸都抛在脑后。
谢忱言的声音好像是从地狱穿透而来,寒冰一般冻住祁漾的每一根血脉,对于这个人的恐惧让他缩进了程枕的怀里寻求保护。
因此错过了谢忱言在看见他这一动作时脸上一闪而过的狠戾。
又回来写扭曲的爱情了
排雷排雷排雷:
1.受非攻洁
2.有炮灰攻,什么都做了的那种炮灰攻
3.古早狗血,墙纸、追妻啥的大乱炖
4.受恋爱脑,对炮灰攻恋爱脑(后面就不了)
5.攻不是真的觉得同性恋是病,他自己弯得比谁都彻底,送受去医院有原因
6.攻不是好人不是好人不是好人!!!!(高亮)
7.后期有训狗(这个也高亮!!!!)
8.想到再补充吧[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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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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