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片掩盖住了男人眼底的暗流涌动，刺骨的寒风刮过他的身旁，穿着单薄的衬衫的他也没觉得寒冷，一个劲地盯着程枕怀里的祁漾。
程枕一只手盖在祁漾的后背上，他是穷苦人家出来的孩子，双手都是小茧，很小心地擦过祁漾后脑勺的发尾。
两个人像极度契合的爱人，祁漾在受到惊吓的第一时间就钻进程枕的怀抱，而程枕则自然又亲昵地去安抚他。
爱人的触碰是安全的港湾。
祁漾逐渐在程枕的怀里平静下来，谢忱言一直没有发出声音，院子里平静得宛如毫无波澜的湖面。
他趴在程枕怀里，发出来的声音很闷，但是谢忱言一字一句听了个完完全全。
“老公，我们走吧。”
这两个字在谢忱言耳边炸开来，他修长的指节推了推眼镜，很用力地把祁漾从程枕怀里拉出来，祁漾浑身一震，拉着程枕的衣角不肯松手。
“怎么来了人都不叫一声的？”他蛮横地挤进两人中间，半眯着眼意味不明地看着祁漾抓着程枕的那只手。
太碍眼了。
程枕太碍眼了。
但是他双手却抓在了祁漾的手腕上，只是微微用力，祁漾就难受地皱起眉头，战栗地想绕开他去到程枕的身边。
“我认错人了。”
谢忱言朝身后的陈森使眼色，陈森面无表情地走过来识别密码后推开门，谢忱言一把就把祁漾推了出去：“那你出去。”
厚重的金属大门在眼前骤然合上，祁漾听见里面轻飘飘的一句话：“程先生，里面请。”
程枕回头看着合上的大门，听得见祁漾在外面哭喊着叫他的名字，厚重的门被拍得砰砰作响，谢忱言却没事人一般邀请他进去坐。
“祁漾他……”程枕有点犹豫，他虽然品行不端，但和祁漾这么多年走过来，总也是把他放在心尖尖上的。
平日里在床上祁漾一哭他就有些受不了，如今在这种寒冷的环境中，祁漾离开他，一个人在外面，如同被遗弃的小狗反复地叫他名字。
可是……
“程先生经济上似乎遇到了一点困难？我们少爷为了感谢你，决定帮你承担这次费用。”陈森在这时候拉了他一下，程枕混沌的目光突然清明起来，看着别墅里站着的谢忱言，“少爷叫你进去详细谈谈。”
耳边响起祁漾崩溃的一声呜咽：“程枕！”
程枕心里微动，眼睛有些酸涩，脚步却没有半分犹豫地跟着陈森进了别墅。
进去别墅以后，房间里的暖气蒸得他有点热，但是里面穿的那件起球的毛衣又让他无法在谢忱言面前脱下外套。
他局促地挤在沙发的一个角落，哈巴狗一样期待地看着谢忱言。但是谢忱言一言不发，手里拿着平板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上的光在他的镜片上反射出来，衬得他脸上的阴沉气息更浓郁。
别墅的大门依旧是开着的，一开始还能听见祁漾的哭声，现在已经安静了下来，外面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面对无人在意的尴尬感，程枕后知后觉地开始担忧起祁漾来。
他的手指抓着身下摸着就价值不菲的毛毯，头频频侧过去看向门口，手心不知道是因为热还是因为紧张出来许多汗。
“这是五百万的支票。”
陈森从楼上走下来，递了一样东西给谢忱言。谢忱言就放下平板，把眼镜也取下来，食指和中指夹着支票轻飘飘地递过来，五百万就好像只是拿了一张白纸出去而已。
他神情放松地靠在沙发上，长腿交叠，声音很轻地飘下这么一句话。
程枕的思绪很轻易地被扯了过去，他双眼放光地看着那张支票，喉结滚动咽下激动的口水：“谢谢……谢谢谢总。”
他半屈着双腿，因为自己那可有可无的自尊没有完全跪下去，双手抬起正准备接过，谢忱言就收回了手。
“程……”谢忱言张开嘴，话音戛然而止，神色茫然地看着程枕，想不起来他的名字。
程枕急忙接口：“程枕。”
“你把祁漾叫进来，让他听话地参加完我的婚礼，我再给你三百万。”谢忱言目光从上至下地打量他，眼里没什么感情，“一千八百万，都给你。”
程枕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一千八百万。
多吗？
对于谢忱言这种人来说，洒洒水。可是对于他和祁漾来说，无异于天降横财，他不仅能还清赌债，还能带祁漾过上好日子。
他想，还完赌债的话，他要和祁漾好好过日子，一千三百万，他和祁漾猛一辈子衣食无忧。
“你知道，我就这么一个亲人了，结婚这么大的事情我还是希望能有个亲人见证。这是对我婚礼的祝福，更是对女方的尊重。”
“我跟祁漾确实有点矛盾，但其实不足挂齿。我有意和解，祁漾却对我避之不及。”
谢忱言把交叠的双腿放下来，虽然内心极不情愿，还是咬牙切齿地问：“祁漾很听你的话吧，他很依赖你，为了你，他什么都愿意做的。”
“现在，你去把祁漾叫进来吧。”
“你跟他说，我不在这里，只要婚礼那天他在现场就行。”
祁漾刚才依赖程枕的情景反复在眼前浮现，谢忱言眼底一片阴暗，阴鸷的眼神扫过程枕的脸上。
程枕莫名觉得有点害怕，跪在地上半天没起来，那张支票轻轻地从头顶飘了下来，上面的巨额金额跳进程枕眼里让他眼冒金星，许久地沉浸在翻身的喜悦里。
再抬眼时，谢忱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偌大的别墅里一点他停留的痕迹都没有。
他捡起地上的支票看了许久，摇摇晃晃又雀跃地走出去找祁漾，陈森微笑着给他开了门，让门半开着留给两人自由进出。
祁漾躲在门背后，一看见程枕出来就激动地撞进他怀里。程枕结结实实地把他抱了个满怀，用自己温热的手去暖他长时间暴露在冷空气中冰凉的双手：“冷不冷？”
陈森体贴地把门合得只剩一条缝，抬头看见三楼的落地窗前，谢忱言拧眉看着着一切，面容看似平常，但紧握着颤抖的双手出卖了他的情绪。
门外，祁漾看见程枕后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乖巧地靠在他身侧慢慢停止啜泣，很小声地问程枕是不是要带他回家了。
程枕双手捏着祁漾瘦弱的双臂，隔着这么厚的衣服都能感觉出他的骨头硌人，他心疼地擦了擦祁漾眼尾还来不及掉下去的泪水，亲吻他红色的眼角。
“后天就回去。”
程枕说。
他很能拿捏祁漾，祁漾对他有很强的依赖感，他从两年前就知道了。即使那时候二人在一起还没有多久，祁漾却片刻离不开他。
这两年也不是没有吵过架闹过分手，但祁漾总是先低头，求他不要分手。祁漾要的也不多，就是单纯地想要他这个人。
这么多年，祁漾什么都没有问他要过，相反的是，祁漾是生活中更会准备惊喜的那个人。三四千的工资，祁漾全都拿给他，即使知道他会赌，也没有改变过这个心思。
祁漾不止一次在分手的时候告诉他“我什么都能做。程枕，别不要我，我听你的话”。
这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程枕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这样缺乏安全感，但是他十分享受祁漾这种付出。
祁漾是恋爱脑，祁漾什么都愿意为他做的。
他观察着祁漾的神色，果然，祁漾听见后天这个词就惶恐起来。
“祁漾，就当是为了我。”他双手收紧，追着祁漾失神的目光，“为了我，留到后天好不好，参加完婚礼，我们就走。而且，谢总他说，他这几天不在这里。”
他把支票从口袋里掏出来，他不是一个爱收拾的性格，什么东西都是胡乱扔，这张支票却被他好好叠起来放在口袋里。
“我犯贱，我不知错，我又去赌了，欠了五百万。”他把支票塞进祁漾手心里，低着头一个劲地扇打自己的脸。
“别这样。”祁漾拉住他的手，看着他泛红的脸颊忍不住要哭。
程枕捧住他的脸，吻去他来不及下坠的泪水：“祁漾，我再也不赌了。你知道谢总给我多少钱吗，给了我一千八百万。你相信我，把钱还完以后，我用这笔钱带你去过好日子。”
祁漾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心里酸酸麻麻的，感受他指腹的小茧擦过自己的脸颊上。
他踮起脚，两个人较大的身高差距让他双腿有些发抖，但他还是伸长了脖子想去吻程枕的嘴唇……
他什么都没有，他只想要爱，程枕品行不端，可是谢忱言也说过他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他那些不耻的过去翻出来，其实没有比程枕好到哪里去。
虽然程枕没有很多钱，但是可以给他想要的爱。
为了程枕的话，他愿意……
身后的别墅里突然传出一声巨大的玻璃破裂声，未来得及触碰上的吻戛然而止，门被陈森打开，邀请他们两个人进来，问他们是不是受到惊吓了，说是地下室的一扇玻璃炸了。
程枕摇头说没事，手贴在祁漾背上帮他顺气，牵着他的手带他进门。
祁漾紧紧拉住他的手，心甘情愿地进入了这个为他量身打造的金丝笼。
别墅里果然没有谢忱言的身影，祁漾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离开的，也不想关注，只是寸步不离地跟着程枕。
在陈森的安排下，他和程枕住进了二楼的一间客房，因为害怕，他一直没提起来什么兴趣，程枕却好奇地打量整个房间，发出哇哇的惊叹。
“这是给你们准备的睡衣，可以洗个热水澡放松一下。”陈森送进来两套睡衣，色彩差异很大的两套衣服，祁漾这套是白色的，程枕那套却是蓝色的。
“去洗个热水澡。”程枕捏着祁漾的手推他进入浴室，“刚才吹了好久的冷风。”
“嗷。”在程枕身边祁漾安全感十足，没见到谢忱言更让他放下了防备，“那你就在门口等我。”
得到程枕的保证后，祁漾才慢吞吞地进入浴室。
热水从头顶浇灌而下，祁漾闭上双眼用手抹了一把脸，把头发撩在后面，关了水去摸架子上的沐浴露。
门却在此刻轻轻地推开了，祁漾以为是程枕，把冰凉的沐浴露挤在手心欲迎还拒地说：“程枕，在别人家里不好……”
下一秒，打湿的头发就被人尽数攥在手心里，祁漾猝不及防被扯地往后仰起头，看见谢忱言扭曲的面容。
“祁漾，你不是说你的同性恋治好了吗？”
[熊猫头][熊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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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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