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自己太过于担心了，以至于都幻听了。
仓库这个位置离村子还是有些距离的，而且越往这边走，人家就越少。那些流民看起来大约有二三十来人，村中人口也多，一时半会到不了这儿来。
周边无异样，文裕放心地走了出来，细心掩好木板子，不留下痕迹。
她走出去才发现仓库这边是没有围栏的，只有周边有些杂草挡视线，除了这野草可以说是一点遮掩也没有。
也难怪陈氏要把地窖收拾一下，好歹能放心放点东西。
这边大概有两三户人家，家里也都不太富裕，住在这里主要是因为方便照看田地。
这几户人家互相之间都不太近，扯破了嗓子喊大概也只能听个声儿，不像在村中心那样方便。
现在这几家也没亮灯火，也没什么动静，看来是不知道村口发生了什么事情。
文裕一边想着一边往最近的一家方向去，绕过几片田地，一座带着小院子的房子出现在面前。
如果记得没错的话，这里住的是大虎一家，家里人口不多，也就四五个人来着。
时间紧迫，文裕没有选择敲门，而是直接从篱笆院墙边上犯了进去，用手里的锄头敲房门。
“大虎哥，流民进村了，你们收拾收拾东西赶紧躲起来。”
她话音刚落，一扇门被推开，里面走出个披着麻布短衫的壮硕男人，男人手里也拿着一把石斧，显然是早就听见了文裕的翻墙的动静。
“流民进村了？”
大虎一愣，看文裕脸上神色不似作假，他心里也焦急了起来。
“这怎么搞？进来多少人了？我们能跑到哪里去？”
另一边房里两老听到外面动静也跑了出来，大虎娘一听到这个事儿当场瘫倒在地。
“唉哟，这可怎么办。”
这一家可不像文裕家里没啥东西，要是流民过来了那损失可惨重了。
流民穷凶极恶，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做得出来。
大虎娘小时候也是经历过流民进村的，如蝗虫过境一般，拿得走的就搬走，拿不走的就烧掉，不会留下一点。
“大概二三十来人。”
文裕说完转头就走，并不打算多说，她提醒到这里就够了，剩下的只能靠他们自己。
“等等，裕妹子要去哪里？”
大虎拿着石斧追了上来，目光落到文裕手中的锄头上。
“你要去喊村里人是吗？我跟你一起去。”
“你......”走到院门边上的文裕停了下来，转头看了一眼院子里站着的老老少少。
大虎父亲老来得子，现在已经五六十岁了，大虎是家中唯一的青壮力，他是前两年才成的婚，有个一二岁的儿子。
一家人都指望着他，现在听他说要走，大虎娘更是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大虎父亲没说什么，只是站在一边抹泪。
“这帮狗娘养的，老子一定要跟他们干上一架。”
大虎也只比文裕大几岁而已，现在二十都没满，以前没成婚的时候是村里的孩子王，打鸟捞鱼没一个不会，原主小时候经常跟在他屁股后面玩，两人之间也很是熟悉。
这人性子倔，说的话就没有可以收回来的道理。
文裕垂眸，片刻之间做出了决定。
“好，我家现在在老仓库那边，旁边茅草房里有个地窖，你让家里人先过去。”
“竟然还有地窖！好好......”
大虎听到这个消息自是喜不自胜，他原本只想让家里人从后面逃出村子去，自己留在这儿。
这办法不是很好，现在天黑，一家子老老小小的跑也跑不远，况且家都在这里，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这也是大虎愿意豁出性命去拼的原因，这些田地屋舍是他们的一切，也等同于他们的生命。
两人正说话间，远处突然火光冲天。
“那方向......是村口那边！”
大虎眯着眼睛望过去，他握着石斧的手青筋暴起。
那突然而起的火光，似乎照亮了半边天空，赤色的光芒落在每个人的脸上，却是冰冷一片。
“阿娘、阿爹，你们带上小虎和春慧去地窖，我跟裕妹子去看看情况。”
大虎简单交代了几句，两人便一同往村里而去。
这周边剩下俩家离得较远，一时半会儿波及不过来，住的也都是老人家。
由于时间紧迫，文裕就没过去喊，只让大虎喊了几声作为提醒。
他们现在得赶紧去村里，流民人数跟村人比起来不占优势，只是趁着夜色打了个措手不及。只要他们不慌乱且组织反抗，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两人快速往村里而去，此刻已经有不少家燃了灯，显然是已经醒了，只是大多数都不太知道情况，有的不敢出门，只在门缝里往外窥。
村里位置够大，方才火光从村头燃起，这边靠近村尾，显然还没有被波及。
“走水了！走水了！老弱妇孺去祠堂，青壮们跟我来！”
大虎在后面喊着，文裕则是一家家敲门，两人并不做停留。
很快，两人身后就跟了几个村里的青壮年。
“虎子，出啥事了？哪里起火了？”
这几人拿着瓢桶跟在大虎旁边，却见大虎手里拿着的竟然是石斧。
其中一人就问，“不是着火了吗？你拿斧子干嘛？”
文裕没有解释，甚至也没有回头看一眼，仍然跑在前面一家一户地踹门。
她没那么多时间解释，而现在也没有解释的必要。
大虎看了一眼文裕，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只道：“村口有房子燃起来了，咱们村房子挨得紧，怕到时候蔓延过来。”
“你们......你们也拿一些东西防身吧，怕是动静太大山里会下来野猪。”
有野猪这事儿确实不假，前几年确实是闹过野猪，毁了不少庄稼，还撞伤了几个村民，这事儿大家都是知道的。
至于动静太大会不会闹出野猪，这谁也不知道。
几个村民一听到可能有野猪，忙转头回家拿了锄头棍子什么的过来。
文裕他们身后跟着的人越来越多，她回头一看大概有十几个人了，这比她想象中的情况要好，可能也是因为说救火而不是流民这个原因。
想来如果是说流民，大概就不会有这么多人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错，想要活着又有什么错呢？
但这时候如果没有人站出来，伤亡只会更大，没有人会想要看见这一幕。
所以即便是骗，也只能这样做。
文裕不禁想到留在村口的楚韫来，如果是这个人，他会怎么做呢？
毕竟是能想出用流民引起动乱让他们脱困的人。她一路走过来都没有发现流民的踪迹，显然是这人在村口阻拦住了一部分，拖延了不少时间，不然情况肯定不像现在看到的这样。
越是靠近村口，这边的氛围就越是奇怪，文裕身后的一些村民已经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来。
明明前面走水了，这里家家户户却闭门不出，一点声响都没有。
“好奇怪啊，他们人呢？”
有几个村民上前去自己熟知人家那去看，却是家家户户门都关得严严实实，仿若没人一般。
就连大虎都觉着十分不对劲，忙上前几步走到文裕身边低声问道：“不是说有流民吗？这是怎回事？流民呢？”
“越是平静就越是不对，不要掉以轻心，我们先去火光那边看看。”
文裕没有慌乱，她知道一定是楚韫做了什么，只是现在这个人在哪呢？如果已经解决了，那为什么起了火光？
事情肯定不对劲。
想到这里文裕加快了步伐，她似乎听到了一点声音，就在前面。
大虎见文裕毫不慌乱的样子，便也压下了心底的疑惑，跟着跑了上去。
他恐怕此刻都没想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对一个十几岁小女娃的话深信不疑，且相信她所作的决定。
或许是在她叫自己不要先提起流民一事的时候，也许是更早。
一群人穿过小道，大约走了不到一刻钟，厮杀叫喊的声音突然没有任何预告地闯入每个人的脑子里。
那火光所起之处没有遮掩地暴露在每个人的面前，场面之混乱无法用言语去形容。
一边是衣衫褴褛形销骨立的流民，一边是拿着锄头棒子的村民，双方具是杀红了眼，鲜红的血染红一片大地。
那火光倒是成了背景板，噼里啪啦的声响混合着嘶吼奏出悲壮的音乐。
“这......”
拿着水桶瓢盆的村民具是一愣，看着眼前的景象脑子一片空白。
“流民进村扰我们安宁，欺辱妇孺，烧杀抢掠，大家一同将他们驱逐出去！”
文裕沉声而出，字字句句仿若巨石砸到每个人心里，涌起的震惊与怒火将他们淹没。
“冲！”
虎子率先而动，在文裕话音落下的瞬间便冲了出去，拿着斧子加入到战斗之中。
剩下的村民也被此举点醒，纷纷拿起瓢桶棍棒加入进来。
局势霎时一转乾坤。
原本村民是隐隐落于下方的，这群流民虽然并不算是强健，但都有一股寻常百姓身上没有的劲儿，那杀红了眼眶的模样看着十分可怖，仿若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一般。
文裕喊完话之后就退到了一旁去，她并不傻子，以她这具小小身板冲上去只有送菜的份儿。
况且现在能做的也不止有打斗这一件事儿。
此刻正处在王家院子偏房里的楚韫弓着上半身子附在窗边。
方才外面的厮杀声似乎更大了一些。
站在角落里惴惴不安的圆肚中年男人斟酌着上前几步，悄声问道：“怎么了？难道是外面那群流民冲进来了？”
想到这里他原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更是惨白了几分，颗颗豆大地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嘴唇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嘘～”
楚韫没有回头，只是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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