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夫三十八
这一夜,鹰之团短暂的开了一个会,复盘了今日的行动,便早早吃饭洗漱休息。
这一夜,萝丝·巴托尔焦虑得一夜未眠。
困顿的身体和精神的大脑在拉扯身体的主导权,萝丝·巴托尔彻夜枯坐,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干涸的挤不出一滴眼泪。
这一夜,从罗斯维尔出现了佣兵团半夜偷溜出城到敌军营地投诚的事。
统帅埃德加·巴托尔早有预料,叫底下人做好防备,却没有被好好执行。
这一夜,苏珊娜·罗斯维尔彻夜未眠,跪在随行带来的神圣太阳圣物前,默默祈祷了一夜,塞露妮娅也跟着守了一夜的夜。
从月升到月落,大小姐实在撑不住去睡觉了,她才有工夫尿遁去找她家本体。
哎……
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她不想再跟安妮一起吃黑面包了!
战争第二天,战况开始向更坏的方向发展。
虽然第一天也没好过,但在这二天开始坏得更明显了。
开始有小佣兵团在战场上倒戈敌军,攻击曾经的战友。
他们是昨晚从罗斯威尔城偷溜出来,和格兰纳达一方达成新合作的佣兵团。
以利,以胜利为导向,还是跟着能赢的那一方更靠谱,所以他们毫不犹豫地背刺了旧主。
反正罗斯维尔的女继承人是最合法不过的,当她胜利后,重回罗斯维尔城堡,她也得支付他们的佣金。
在拿到佣金之前,他们可不想死在注定失败的战争中。
这样的佣兵团不止一个。
小佣兵团人少,为了自保,当机立断反水。
中大型佣兵团还在观望,他们人多,耗得起,作为有实力、有地位、有名望的佣兵团,他们不得不考虑临阵反水带来的负面影响。
但他们的摇摆不定也只是时间问题,佣兵团始终是佣兵团,以利益为风向标。
埃德加·巴托尔在城墙上看得清清楚楚,他目眦尽裂,气得想要大骂,但他忍住了,此时此刻宣泄情绪没有任何用处。
城门能守多久就守多久,私下里,他分出心腹去运作钱财和马车,争取尽快把妹妹她们母女安全送出罗斯维尔城,至于他…
作为主帅,他得留下,为妹妹的远离争取时间。
“萝丝…”
他的眼前浮现母亲温柔的脸,父亲冷漠的脸和妹妹悲伤的脸。
母亲温柔,却是典型的罗斯维尔小女人,一生围着家庭,侍奉丈夫,抚育儿女。
她无疑是爱他们的。
这份爱强大又脆弱。
面对丈夫要把女儿当礼物献给城主的举动,她除了哭泣,除了替丈夫辩解,说服他们兄妹,没有任何自己的主张。
他们不怨她,因为她是母亲。
因为在巴托尔家里,她只有丈夫许可下的权利。
他们又无法不迁怒她,作为母亲,她成了父亲的帮凶。
父亲……或许是爱他们的。
神说,父母当爱他们的孩子,他就当父亲是爱他们的吧。
这不耽误他像别人的父亲那样,把儿女的婚姻和青春作为家族向上攀爬的资本。
让家族得到权力,土地,一门贵族姻亲,最好是个自带爵位的女继承人,这样巴托尔家就能一步登天了。
巴托尔从此一步一步走向金色玫瑰的美好未来。
父亲设想得很好,只要一个美丽的女儿,就什么都有了。
可这是捷径,是错误的。
依靠女人的裙摆强行跃升的地位,如何能够稳固,看现在这样的情形就是了。
至于他自己……神啊,他过去是如此的懦弱。
没有据理力争,没有行动保护。
他顶撞不了柔弱的母亲,反抗不了强硬的父亲,只会沉默地给妹妹擦眼泪。
真实地说,他也是父亲的帮凶。
是妹妹裙摆的获利者。
否则他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做罗斯维尔的统帅。
作为兄长,他说爱她,却无法给她作为兄长的真正的支持。
他如此无能。
眼睁睁地看着妹妹从一个骄傲烂漫的少女,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对不起。”
萝丝·巴托尔,他们家最珍贵的黑玫瑰。
被托在掌心汲取营养,骄傲地长大的最可爱的花。
无论如何,这一次,哥哥不会再沉默了。
埃德加·巴托尔侧身躲过一记冷箭,目光森然坚定,搭箭弯弓如满月,只听‘嗖’的一声,箭矢贯穿了放冷箭的那个叛徒的咽喉。
城堡里,萝丝·巴托尔焦虑得像个疯子。
哥哥的心腹刚向她汇报过逃跑需要的物资的进度,她却迟迟下不了离开的决心。
埃德加·巴托尔离开后,她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那就是,如果她离开了,她的哥哥绝不像他说的那样能轻易脱身。
在万众瞩目之下,太多人看着他,多少人渴望用他的头颅去换取敌人的赏金。
他怎么逃?
萝丝·巴托尔不了解战争,但她了解现在的局势有多么紧张、混乱。
他们兄妹在多少人的眼皮子底下,有多么危险。
她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婴儿,待在城堡里,这里的侍女、仆从都是监视她们的眼睛。
她的哥哥手下尽是别有用心的不忠诚的人。
她猜想,按照现在的战况,一旦哥哥在那些人的眼中消失一段时间,前线的某些人会立刻传出统帅溃逃的消息,还能支撑的前线立刻就会乱掉,落败就在一瞬间。
敌人会冲破城门,像鬣狗追捕鹿群那样全城追捕他们。
如果神明保佑,他们能逃出生天。
如果不能,她不敢想象他们兄妹和丽兹会经历什么。
萝丝·巴托尔不敢深想。
更令她难过的是,她猜测,她的哥哥,恐怕根本没想过要逃走。
她的埃德加,恐怕一早就做好了为她的安全逃生殒命的准备。
巴托尔一家,母亲早就不在了,父亲抛弃了她,只有哥哥,只有他还在意她,为了她的生命死守罗斯维尔。
埃德加没有抛弃她,她又怎么能反过来抛弃埃德加,一个人带着女儿逃跑。
那是她的哥哥啊。
是整个家里最爱她,最在乎她的存在。
她怎么能心安理得地拿走他牺牲换来的安全。
可若是不走,他们一个都活不下来。
对名利的贪婪让她舍不得抛弃沉没多年的成本,对亲情血缘的眷恋拉扯着她的心和精神,一个是女儿,一个是哥哥。
她该怎么办!
哪一个她都舍不下!
她该怎么办!
才能同时保住她的兄弟和孩子!
她该怎么办!
她要疯了——!!
萝丝·巴托尔颓败地把自己跌进椅子里,这段时间她消瘦得很快,刻意做紧以显示身材的衣裙已经不合身了,袖口、领口和腰腹部空荡荡的令人心疼。
整个房间里的侍女早就被赶出去了,萝丝·巴托尔不愿她们看到自己的真实的狼狈的一面。
唯有丽兹陪在她的身边,让她不会觉得孤单一人。
就在女主人的情绪稍稍平和下来的时候,一阵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黑珍珠的眼睛里闪过一片戾色,萝丝·巴托尔强忍怒气,低声说:“进来。”
房门打开,从门外进来一个捧着精致盒子,略垂着头的,眼神涣散、呆滞的侍女,名叫珀尔,她容貌美丽,性情却比清水还要寡淡。
萝丝·巴托尔喜欢用她,从做情妇开始就喜欢,因为对方没有,也不可能有威胁到她地位的能力。
见是珀尔进来,萝丝·巴托尔神色缓和些许,不满地说:“妳过来做什么?”
“为您分忧,我的女主人。珀尔来为您献上一份足以解决您烦忧的东西。”
“哦?”
玫瑰般艳丽的女主人似是不信,但她不自觉改变的坐姿,正眼看珀尔的神情,已然暴露她的内心绝不像她表面上那样镇定。
她什么都不想放弃,已经走投无路了,只要有用,什么她都愿意尝试,即使是和魔鬼做交易。
“就是妳手上捧着的东西吗,拿出来我看看。”
“是,我的夫人。”
珀尔走上前去,单膝跪地,将捧着的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卵形的黑色的,遍布着怪异散乱五官的东西。
那怪异的造型,看得萝丝·巴托尔一阵恶心。
碰也不碰,嫌恶地说:“解释清楚,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贝黑莱特,传言它可以实现许愿之人的所有愿望。”
“当真!”
萝丝·巴托尔语气激动,也不觉得这东西恶心了,伸手就要去拿盒子里的贝黑莱特。
也不知是不是被萝丝·巴托尔身上浓厚的绝望之情刺激了,贝黑莱特的眼睛在对方手指触碰的刹那猛然睁开,紧盯着萝丝·巴托尔。
看得萝丝·巴托尔心惊,也越发确定这东西非同一般。
即使它从上到下充斥着不祥感,像是恶魔才会用的东西。
“从哪里来…算了,这不重要,告诉我该怎么做?”
“是,夫人。”
“以许愿者充满绝望的鲜血淋遍贝黑莱特。”
她的血算什么,即使让她做恶魔的情妇,成为人人唾弃鄙夷的女巫,她都愿意。
“被血触发后,仪式启动,只有在许愿者献上对应的祭品,贝黑莱特才会响应许愿者的愿望。”
她没有说的是,贝黑莱特一旦被激活,就不可能按照许愿者的意愿停下。
萝丝·巴托尔紧盯着掌心的贝黑莱特。
“祭品是什么?处女、婴儿、小孩子、还是金币银币、山羊、灵魂。”
珀尔全都否认了。
“我的夫人,都不是。”
珀尔一字一句,听得萝丝·巴托尔热切激动的心,一点点冷下来。
“祭品需要的,是许愿者最珍视的东西。”
“夫人,您会因此失去您的女儿,或者巴托尔爵士。”
萝丝·巴托尔怔住了。
当珀尔从屋里出来,并走了一段路后,她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愣愣的,小兔子一样迷迷糊糊的。
“哎?我…我在做…什么?”
屋里,萝丝·巴托尔捏着贝黑莱特,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三天,反水的佣兵团更多了,叛徒层出不穷,城门被攻破的时间就在眼前。
或许第四天,或许撑不到第四天,城门就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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