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夫三十九
再不走，就没有机会了。
埃德加·巴托尔对妹妹的执拗都要绝望了。
他手下的心腹连番劝说都没能劝动主人的妹妹，难免对主人的妹妹产生怨愤的情绪。
明明主人为了她，已经决定放弃生命，死守城门，而她却——
这样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
神啊！命运多么不公！让这样的女人活着，却让他们那样好的主人死去。
城外，格兰纳达一方一派准胜利者的姿态，等待着罗斯维尔城破。
安妮侍女为苏珊娜梳头发，语气里是掩不住的雀跃。
“小姐，我们快要回家了。”
“是啊…”
苏珊娜望着镜子里青春貌美的自己，发现自己比起离开罗斯维尔城的时候变了些许模样。
高了些，脸成熟了，更像妈妈了。
真好，越来越不像父亲了。
塞露妮娅站在一边，百无聊赖，她好无聊，想走。
“爱丝特尔侍卫。”
“是，小姐，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吗？”
牛马领命中——
战场上，鹰之团已经做好了入城的准备，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
城墙上，埃德加·巴托尔的剑已经挥砍的卷了刃。
一把坏了，再换一把。
他像一个不知疲倦的木偶，麻木地斩杀着眼前的一切敌人。
心中只有一个执念，那就是久一点，再久一点。
妹妹就在身后。
城堡内，萝丝·巴托尔想了一夜，终于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她曾在珀尔献上贝黑莱特的时候，问过珀尔：“我若是献祭我的父亲。”
珀尔说：“夫人，巴托尔老爷距离您太远了。”
太远了，远到根本没有用。
符合标准的似乎只有埃德加和丽兹两个。
那么，她呢？
自己不也是自己最珍视的吗？献祭了自己，让哥哥获得力量，击退敌军，保护丽兹不就好了吗？
只要牺牲自己。
她舍不得牺牲哥哥和丽兹任何一个，就只能牺牲自己。
她唤来珀尔，想询问这个办法是否可行，却在自己提到昨日情形的时候，惊愕听到，对方疑惑慌乱地表示。
“不敢欺骗您，我确实不知道，我，我没有，我……。”
对方神情那样真实，慌乱、可怜、苍白、柔弱，一如往常的样子。
现在仔细想想，昨日对方镇定自若、侃侃而谈的样子，才是反常。
可笑当时的自己居然没有注意到。
接着，萝丝·巴托尔悚然一惊，不得不意识到一个骇人的事实，那就是昨日来见她的珀尔被不可明说的东西控制住了。
只为了把贝黑莱特送到她面前。
如果是和平时期，萝丝·巴托尔当下就会让人把珀尔控制住，秘密送去教堂，或者请神父们过来驱魔。
当下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不管这背后的存在是为了什么，她都没有更多、更好的选择了。
挥手让珀尔离开，她要试试，这么做到底行不行。
将自己锁在房间里，拒绝一切人进入。
只有丽兹在，这个时候，除了自己，谁碰她的孩子，她都不放心。
最后给孩子喂了奶水，爱怜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和软绵绵的脸蛋，再抱回摇篮。
婴儿睁着葡萄似的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最依恋的妈妈，小嘴巴一咧，露出最可爱的笑容。
伸出一双软绵绵的小手，摸摸妈妈的脸，开心地‘咯咯’直笑。
“啊，唔，哇！啊！啊！”
多么可爱的宝贝，多么甜蜜的天使。
“愿妳平安长大，愿妳永远幸福。”
即使代价是我。
“以后，舅舅代替妈妈保护丽兹。”
妈妈永远爱妳。
萝丝·巴托尔起身，将婴儿床上的半透明帘幕放下来。
小婴儿挥舞着双手不舍母亲的离去，明亮的目光透过帘幕望着母亲的背影越来越远。
为了仪式，萝丝·巴托尔准备了一把匕首，一个银盘，将它们放在矮桌上的正中央，漆黑的贝黑莱特就放在银盘中央。
银盘里，贝黑莱特睁大的眼睛随着萝丝·巴托尔移动而移动，十分诡异。
萝丝·巴托尔除了在生丽兹的时候流过血，其他时候都被保护得很好，她碰过匕首，却只把玩过匕首镶满宝石和珍珠的手柄和匕首鞘。
抽出匕首，华丽的手柄下是雪亮的刀面和锋利的刀刃，萝丝·巴托尔颤抖着，咬着唇，用匕首在另一只手的食指上快速划过一道血痕。
顷刻间，鲜红血珠从血痕里一颗颗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萝丝·巴托尔忍着手指上钻心的疼，将血痕朝下置于贝黑莱特的上方，鲜血受重力影响，一滴——
落于贝黑莱特的表面。
恶魔的仪式正式开始了，一场不见到结果，就由不得停止的仪式。
异象的开始从贝黑莱特吸收血液，错乱的五官回到该有的位置，流着斑斑血泪悲号开始。
第二滴血落进它的嘴里。
室内凭空刮起风来，多么异常。
屋子裂开缝隙，或者说，屋子里的空间被扭曲，连接到了一个怪异的、可怕的，常人无法想象的世界。
如果那就是地狱该有的样子，萝丝·巴托尔会毫不犹豫地相信。
地狱的场景里，有四个恶魔，从外表看，是三个男恶魔和一个女恶魔，祂们或多或少有着人类的躯体的样子，更多的是非人的部分。
恶心的触手、蝙蝠的翅膀、死人的骷髅头、数不清的人脸……
“萝丝·巴托尔。”
对她说话的，是四个恶魔中唯一的一个女恶魔，浑身赤|裸，巨大的黑翼起伏律动着，半遮掩她线条完美的身体。
“来吧，献上妳最重要的人作为祭品，赐予妳强大的力量，实现将妳从绝望中解脱的愿望。”
“说吧，妳要献祭谁？”
“是利兹·罗斯维尔，还是埃德加·巴托尔。”
“我，我要……”
萝丝·巴托尔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大声说：“我要献祭我自己，把力量给埃德加·巴托尔，让他战胜格兰纳达人，杀了苏珊娜·罗斯维尔，保护照顾我的孩子利兹·罗斯维尔！！”
话音刚落，婴儿尖锐的啼哭声立时响起，那是被母亲恐惧、尖锐、咆哮似的嗓音吓哭的。
孩子的啼哭声听得母亲心如刀绞，可她不能回头。
女恶魔：“很少有人会许这样的愿望。”
正当萝丝·巴托尔忐忑时，女恶魔说：“埃德加·巴托尔是妳珍视的人，妳也是埃德加·巴托尔珍视的人，交换可以成立。”
萝丝·巴托尔还没来得及高兴和悲伤，就被女恶魔接下来的话惊恐地煞白了脸。
女恶魔玩味地说：“但是，只有妳是不够的，必须追加献祭。”
萝丝·巴托尔不知道，贝黑莱特开启的从不是公平的交易。
“什么？！”
“就让妳的女儿，作为追加的祭品吧。”
不按常理出牌，被贝黑莱特召唤来的神之手，会想办法谋取更多的利益。
并是强制性的。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直直轰向萝丝·巴托尔，眼神怔怔的发直，半晌才语无伦次，撕心裂肺的强烈拒绝。
“不！不！不能这样！不可以！这不可以，我没这么要求！”
“献祭我吧！不要夺走我的女儿！”
神啊！她错了！
“停下！仪式停下！我不做了！我不献祭了！”
她做了一件多么愚蠢，多么错误的事！
“快停下！停下！停下啊！恶魔——！！！”
以为和恶魔交易就能实现愿望！
一个最高的男恶魔不语，两个最怪异的男恶魔发出瘆人的狂笑，女恶魔轻启唇瓣，柔软的，一字一字地说——
“不”
“可”
“以”
仪式一旦开始，没有结果就不能结束。
两道烙印祭品的光射向她们母女二人。
萝丝·巴托尔惨叫一声，忍着剧痛狂奔向哭号得嘶哑的女儿，悔恨的眼泪大股大股地涌出眼眶。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她应该听哥哥的话，早早带着利兹逃出罗斯维尔。
‘埃德加·巴托尔。’
冥冥中的森冷呼唤，只传进了埃德加·巴托尔一个人的脑海里。
令埃德加·巴托尔停止了进攻的动作，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他杀疯了的大脑在这一停顿下有了些许冷却，又在敌人冲上前疯狂进攻他的时候，再度被狂热杀戮充斥。
‘萝丝·巴托尔献祭了自己。’
什么——
埃德加·巴托尔再度停了下来，被敌人一剑刺穿了肩膀。
他却像是没有感觉到疼痛，麻木的大脑反复重播这句令他信念坍塌的话。
要拼命守护的妹妹，没有了。
这一刻，他所坚持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她向吾等为你祈求能打败格兰纳达军队的力量，让你照顾她的女儿。’
女儿，妹妹还有女儿，妹妹说，让他照顾她的女儿，利兹。
他的眼睛恢复了一点光芒。
‘她的献祭不够。’
埃德加·巴托尔的身体又受了几剑，分别在大腿、脖颈、腰侧和胸口，距离心脏仅一寸的距离。
身上还有数只箭矢，整个人从上到下鲜血淋漓，如同从血海中捞出来的。
‘利兹·罗斯维尔作为祭品的一部分，填补了缺漏。’
没有了。
妹妹没有了，妹妹托付给他的女儿也没有了。
仅有的一点光，在转瞬间熄灭。
化作无尽的，悲伤的、痛苦的，渴望宣泄报复的疯狂。
那不知明的声音所说的最后一句——
“埃德加·巴托尔，接受你的力量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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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毒夫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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