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人开口,老鸨便想找个台阶下,此时李安闲的话她也信了九分。
开青楼的靠山再大也大不过宰辅,生怕得罪了这小公子,让她生意也做不成。
当即一拍巴掌赔笑道:“哎呦,都是误会,您说得不错我这眼睛是快瞎了,今日我这飘渺楼来得都是贵人,怪我怠慢了,您……进来喝杯茶,就当我给您赔罪了。”
李安闲就坡下驴,瞬时就放松下来。
末了还不忘装装样子,“不必了,我就在这等人来接我。”
人一放松,气势更足,这会儿想演戏的玩儿心上来了,便接着拿乔。
老鸨苦不堪言,生意做不成是小,小命丢了可是大。
好一顿伏低做小赔礼道歉,恭恭敬敬地把人请了进去,直上了二楼雅阁,并保证不会有人过去打扰。
元宝跟着李安闲也见过了不少大场面,头一次见识到少爷的戏演得这么真,还一下子把家世安到了当朝宰辅的身上。
“少爷,咱们趁机溜了吧,一会儿露馅了咋办?”
到底是撒谎,元宝心虚地不敢抬头。
李安闲则背着手大摇大摆地踏上了台阶,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低语:“怕什么,若是老鸨怀疑,她不会让我们进来的,刚刚给我赔礼就说明她信了,咱俩不能白来一趟,一会儿敞开肚子吃!”
元宝哪敢不从,唉了两声便不说话了。
二楼阶梯入口处便是两间雅阁,没有实门而是层层纱帐掩映,把内室遮了个严实。
头一次来飘渺楼,李安闲忍不住用余光四处打量。
雕栏画栋,碧瓦朱檐。
大堂内还布了一座假山,流觞曲水,楼梯扶手处随处可见装饰的夜明珠,走廊里更是挂满了名家的字画。
说是做生意的小倌儿楼,里头除了老鸨和那几个护院,不见其他人。
这里的装饰压根儿不像青楼,倒像是哪个附庸风雅之人的宅子。
想到这里,李安闲脚步顿了顿。
这不是家黑店吧……
元宝心事重重,一不留神撞到了少爷的后背。
走廊里传来“哎呦”一声,李安闲心中打着退堂鼓,还没等捂住元宝的嘴。
就听两步之外的雅阁传来一声疑问:“可是刚才门外的小兄弟到了?”
清冽之声入耳,主仆俩大眼瞪小眼僵在了原地。
虽说里头的人和他搭话,但并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李安闲硬着头皮隔着帘子拱拱手,清了清嗓子回:“多谢兄台解围,让兄台见笑了。”
“无妨。”
“我已差管事的备好了点心茶水,小兄弟去隔壁歇一歇吧。”
见那人不想露出真容,李安闲也不自讨没趣,又道了谢便抬步去了隔壁雅阁。
刚一落座就倚躺在轩软的背靠上,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冲元宝挑挑眉,随手抓起一块点心就往嘴里塞。
“好吃,元宝你也来一块儿!”
“少爷,这凉茶味道也不错,您慢点儿,别噎到了。”
两人正忙着大快朵颐,一墙之隔的谢淮序听到杯盘相撞的声音,稍稍摇摇头,“约摸是哪家的小公子溜出来玩儿的,我见他不像坏人。”
他说话时放下酒杯,径直看向身侧矮榻上半躺着的寅无相。
只是友人半阖着眼鸦羽般的长睫微颤,却并未回应他的话。
寅无相右手随意地撑着额角,墨发倾泄而下铺在锦缎软枕上,袖口滑下几寸,露出了腕子上那一枚墨玉玉扣。
若是仔细瞧,墨玉中间分明透着几丝不起眼的红光。
只是一瞬间就消失了。
不知怎地,十几年间这玉扣都未曾发光,今日为何出现异常。
寅无相倏地睁眼,环顾四周,手心朝上刚要施法凝神探查,意识到旁边还有凡人在场,便只能静坐用神识默默探寻一番。
周围一如往常一样,平静无波。
谢淮序默默看了半晌,小心问:“寅兄怎么了,可是刚刚睡着了做了噩梦?”
“无事。”寅无相抬眼回道。
“那就好,那小兄弟就在隔壁,我听着他们主仆二人率真单纯,不像是有意给谢家抹黑之人。”
谢淮序说着递过去一杯茶,寅无相接过往隔壁看了眼。
隔着堵墙寻常人自然什么都看不到,可他不是凡人,只用片刻功夫就把李安闲看了个明白。
的确如谢淮序所说,这人顶多是狐假虎威,为了免受皮肉之苦唬那个老鸨的,才胡诌了谢家二公子的名头。
倒是机灵。
寅无相想起了门外的一幕指尖轻轻拨动着空酒杯:“谢兄说得是,但不妨再听听。”
说话间李安闲面前的四个盘子已经空了,一壶凉茶也喝得精光。
“元宝,吃饱了吗?”李安闲打了个不轻不重的嗝,揉着肚子问道。
“少爷,咱们快些儿回家吧,我看此地不宜久留。”
元宝一抹嘴巴,煞有其事地劝:“咱们出来这么久,老爷夫人也会担心的。”
李安闲环顾四周也觉这屋里凉森森的,犹豫不决说,“要不咱们再去别处玩玩儿?这么早回家被我爹发现了一定会收拾我的。”
“……”元宝撅着嘴和他面面相觑片刻。
李安闲败下阵来,应付道,“好了好了,回家就是了,不过你可不能告状。”
得到元宝的保证,才手心朝上递到跟前,“拿银子,结账吧。”
“少爷,刚才那老鸨不是说了这些算她的赔礼吗,这桌子下边还有几盒装好的点心呢,咱们用得着付银子吗?”
元宝松了口气摸摸荷包,不情愿地掏出了几块儿碎银子。
李安闲伸手接过顺势点了点他的额头,笑眯眯道:“少爷我什么时候吃过白食,况且咱们顶着宰相府小公子的名头,也做不得占便宜的事儿,给人抹黑的亏心事我可不干,咱们吃饱喝足给了银子,这事儿就算了了。”
“还是少爷你聪明!”
元宝夸张地竖起两个大拇指。
李安闲得意一笑留下足够的银子便带着元宝出了雅阁。
听了全程的谢淮序暗道自己眼光还不算差,寅无相则垂眸一笑,轻轻磨挲着手腕的墨玉,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弧度。
有趣。
李府后墙下,李安闲仰着头悄声问,“元宝,看到什么了,我爹娘在不在?”
元宝单腿骑在墙头,弓着身子四处打量,李安闲等的不耐烦,又催促几声。
“少爷,院子里没人,咱们快点儿进去吧。”
话音刚落,李安闲推了小门猫着腰一溜烟闪进了院子。
元宝空举着伸出的手苦哈哈地凝在墙头。
少爷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夜深人静时,李安闲到底没逃得过一顿打,被爹娘叫过去收拾一番,唉声叹气地回了屋。
府上的护院也休息了,谁也没注意到屋脊上那抹暗色的身影。
自从白日墨玉发光后,寅无相便对李安闲起了疑心,这会儿坐在他的卧房正上方,墨玉却没有任何变化。
月光皎洁,泼墨般挥洒而下,清辉映得那道身影更加似真似幻看不真切。
寅无相透过窗子默然地看着屋里的人。
“不就是去了趟青楼吗,又没做什么,我爹对亲儿子下手竟然这么狠。”
卧房内,李安闲费力地脱了亵裤鞋袜,撩起衣裳下摆,侧身对着铜镜龇牙咧嘴。
腰以下的部位红肿一片,约摸明日就得又青又肿,指尖稍稍一碰就钻心的疼。
“我的屁股啊,今晚怎么睡觉啊。”李安闲扁着嘴嘟嘟囔囔。
他平日里虽然总是逃学往街上跑,但就算惹了事也从没被打得这么厉害,真把他当三岁小孩儿了,怎么还打屁股呢!
三伏天,夜里也闷热,此时窗子大敞着,莫名有阵凉风擦过身体。
李安闲站久了冷不丁打了个寒战,忽觉头上阴森森的。
他跨步走到窗前,伸手去够掩着窗子的木条。
寅无相随意撑着侧脸,指腹轻敲不知在想着什么,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双不着寸缕的细白的腿。
在向上看便见月白的袍子下摆胡乱堆在腰腹,被一只手揽着,露出些泛红的皮肤,月光洒下,露出的肌肤都镀上了一层柔光,像块剔透的羊脂玉。
周身衣裳宽松凌乱,更显得窗边的身影瘦小。
“咔哒”一声,窗子合上了大半,掩住了月光下的那抹白。
寅无相敛下双眸,指尖一动,那扇窗中的缝隙彻底消失了。
他无意识地听着卧房里传来的嘟囔,半个时辰后,声音渐渐转低,不时传来几声呓语。
月上中天,倏然有暗红闪烁,下一瞬,两个黑影出现在寅无相身后。
“帝尊,阴殿到了旨意,阎罗王差我等请您回殿。”
两人正是阴间传信使,寅无相视线透过窗子,看了眼趴在床边酣睡的人,嘴角轻抬瞬时不见了身影。
屋顶静谧如常,不知何时又起了风,正对的床边的窗子被吹开,拂起了几丝散了一背的乌发。
李安闲不知做了什么梦,砸吧着嘴,过了一会儿又喃喃着“别吃我!”
不一会儿又叫喊着:“我日日吃糠咽菜我的肉不好吃!”
蓦地床榻间响起了几声咳嗽,床上人动了动。
许是睡得迷迷糊糊的又被梦魇住,李安闲挣扎起身,探着身子摸过床边的凉茶猛灌了一大口。
凉意抚平了燥热,还不够似的又灌了一口,便随意翻身平躺在床上。
这一躺可不要紧,红肿的屁股极有存在感的传来刺痛,晌午在树下摔了一下又挨了顿藤条,这会儿疼得李安闲当即就清醒过来弹坐起来。
可口中的茶还没来得及咽下,身子动作猛了,凉茶径直呛进了肺管子。
……
一口气没提上来。
最后一瞬李安闲摸着自己腰间的玉佩,合上了眼。
救命啊,想不到我李安闲享乐十九载,竟然被一口水呛死了!
李安闲:嘎得太突然了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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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初见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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