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绮月从未见过这么蓝的天，阳光也是如此耀眼温暖。
——虽然是陌生环境，反而令人全身放松。
方绮月跟着林泽向外走出几百米，远超过仓库宽度，但却没有碰到任何阻挡。
「这不是全息投影。」
“我们去哪？”方绮月连追几步，两人并排。
“还以为你会问「怎么会变成这样」？”林泽开启R1-03号机的电源，输入一连串指令密码。
“我只想知道搭载智引系统的机械体，究竟是怎么工作的。”
林泽没看错，方绮月和黎朔一样，是个技术狂热分子。这类人接受任何事情都比别人快，或者说是因为他们根本不在意。
“好吧，我们到了。”林泽故作玄虚地打了个响指。
忽然刮起来的大风令方绮月站不住脚，等再睁眼时，已经站在雪场之中。R1-03号机站在二人面前，挡下大半风雪。
方绮月看向四周，绵延的山脉下，零星几棵落叶松，这些都是林泽先前给的环境参考，竟没想到都是真实存在的。
跟着R1-02号机向外走出2公里，看到3处尖顶庇护所，是下城区最常见的样式。500米远，刚能看见人影时，已经有一名年轻人跑过来。
“小林哥，你今天怎么来了，不是说休息一阵吗？”他穿的是动物皮毛制成的大衣，在零下三十度的环境中，很燃人怀疑其保暖性。
“来看看你们，怎么样，最近在地面住得还习惯吗？”
“一切都挺好的。”男孩看到林泽身边还有个陌生人，“这位是？”
“我们的合作伙伴。”林泽拍了拍R1-03号机，“呐，让这些机械体变得更自由的就是她——方绮月。”
“绮月姐姐，你好，我叫甄鸣，是地月族的代理族长。”
“你好。”
短暂寒暄后，方绮月被带着参观了栖息所、储藏室以及生产工坊。三处庇护所中央的空地上，插着两根旗帜，分别印着地月族和雪影工会的logo。
R1-03号机械体内置了录像功能，它从生产工坊的地洞口一跃而下，方绮月从平板设备上看到了传送回来的实时影像。
绮丽的矿脉闪耀着或红色或蓝色的光芒，有时候还会有几只大型昆虫路过，R1-03号选择性避让，双方没有起争执，和平得像是处了几年的旧友。
“晶体铠甲虫——这片矿域真正的主人。”
30分钟后，R1-03号机械体结束工作回到了地面，还扛回一箱子粗炼化的矿石，整个过程完全自主，没有人工干预。
“我……我没想到，真的做到了，那具机械体像是有了自由意志。”方绮月目睹全过程后，表情变得热切。
答应为机械体搭建「智引系统」，她是有私心的。
方绮月的父母很早就不在了，从小独立自强，但因为种种原因没能进入基地学院深造。成年后，她一直在研究智能AI系统，所以「智引系统」是有雏形的。
“还记得我要求你增加的建造模块吗，这三处庇护所就是它们一起打造的，从运送材料到建设完成，只用了2天不到。”
林泽原本想带整个地月族回基地生活，但被前族长卡桑拒绝。
地月族人在雪场中生活的时间太长，身体已经完全适应极度寒冷的环境。如果贸然回到陌生地，身体可能会出现异常。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他们心理上还没有准备好。
回归是迟早的事，但还需要一点时间。
林泽简单说明地月族之前的境况，这又给方绮月带来巨大鼓舞。
等两人再次回到雪影工会的10号仓库，已经到了傍晚。
“你可以理解为，我们刚才去的地方和这里的时间流速不一样。为了抓紧时间，我们其实很早就将R1型的机械体投入使用，它们的表现一直很棒。”
“你是完美感染者？”方绮月忍不住问道，“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多了解你一些。”
拥有这样特殊能力的人，她只能想到这一种。
在如今的YG082号基地，「完美感染者」形容那些感染异变后顺利活下来，并且拥有特殊能力的那类人。
人们既羡慕又防备，如此矛盾的存在还能成为是「人」吗，每个人心里都有不同答案。
“是的，我的能力之一是空间迁徙，可以更自由地在不同地理空间内穿梭。”林泽没详细解释，这一能力搭配「思域展开」，穿梭距离更长，而且对身体的消耗更低。
“你还有其他能力？”方绮月惊讶道，“我听说发生异变的人最多觉醒一种能力，多数都是没用的身体变化。”
暂停片刻，她非常认真地补充道：“其实我还认识几位，他们可以加入吗？”
方绮月所说的其他异变者，依赖她搭建的特殊网络进行线上沟通，牵头人是老邱。由此可见，整个基地的异变速度远超乎想象，在和平假象之下，感染变得不可感知。
接下来的几天里，林禹代表雪影联盟，将本次获得能量晶矿全数运往基地精炼厂，并拨出5000能量币上交给财政部门。
要知道，在4个寻获矿脉的工会之中，只有韩氏工会和雪影联盟的战利品估值达到要求。至于两者之间谁高谁低，并没有公布。
韩氏工会如今和中央基地深度合作，坐拥新武器和工具，依然成为其在YG082号基地的民间代表。
但普通民众还是期待着「低阶层一飞冲天」的情节。一时间，雪影联盟成为线上线下最津津乐道的话题。不知怎的，关注度最高的就是戴着面具的副会长——零度，也就是林泽。
传闻零度在半年前布局，从某个大公会叛逃，携带大量物资投奔雪影工会。同时有八卦消息称，一同追随的还有一名爱戴银灰色面具的机械天才，两人如胶似漆。
在工会系统的悬赏区内，有人出2000能量币，寻获这两人面具下的真实容貌。
林泽没料到，原本想遮住脸暂避风头，没想到阴差阳错人气颇高。
在市井之间，在茶余饭后，那些不服中央基地临时管辖的起义组织，都想拉他入伙。如今的雪影工会是兴欣资本，是香馍馍。
而林禹这边，趁人在工会系统发布新的合作意向帖子，这次的加盟条件仍旧只有一个，50人以下。
雪影联盟力求小公会之间互相扶持，同时保持互相独立。
意料之中，线上工会又是异常火爆的一晚，不过这一次有不少工会挤破头都想加入。
其中还包括林禹的老东家——骁龙工会会长汪隆。
林禹告诉自己格局要大，手却还是不自主地在「好友申请」一栏点了拒绝，这也是婉拒加盟的意思。
骁龙工会成员有51人，本身就不符合加盟资格，完全不赖他。
自从林禹从骁龙工会出走，不少核心老成员也跟着他一起去了雪影工会。
另一头，汪隆气得脸色涨红：“吃里扒外，也不看当初是谁收留的他。”
旁边的副会长汪淼只能在心里蛐蛐：你怎么不说骗了林禹白打三年工。
“汪淼，找几个脸生点的新会员，混进去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不仅如此，例如韩氏工会等几个大公会也纷纷派出间隙。无论怎么想，这么一个半路搞出来的联盟，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到这么多晶石战利品。
然而，不管方绮月如何深挖，始终没有在指挥中心的系统里，找到任何关于哈恩和杜祁的资料。
“不过我恢复了行政中心的陈旧档案，有一些别的线索需要你看看。”
林泽接过打印出来的资料，厚厚一叠，翻了几下后眉头紧锁：“这是二十年前的失踪人口档案。”
行政中心的资料大部分都是和基地居民相关的，算不上多机密。
方绮月：“我是在恢复文件时，意外发现的。挺奇怪的吧，如果只是失踪报案，没必要销毁。”
雪场中难逃意外，外出失踪的情况比比皆是，所以报案也相当多，超过一大半都是无疾而终。
林泽一目十行，所有信息交织在一起：
“陈星，信号塔维修工，前往开放雪场002号信号塔日常维护后失踪。最后的通信记录收到电磁波干扰，未复原。 ”
“赵珂，某地下酒吧仓库管理员，他进入储藏室后信号中断，监控视频受到干扰，信号中断。”
“蒋锋，雪场巡逻员，例行巡逻时失踪，活动痕迹突然中断。”
……
一共30起失踪报案，处理结果很简单，就是不处理。最离奇的，报案人都很快也签字确认。
——到底在掩盖什么？
林泽突然想到：“地表调查局是从什么开始处理「污染源」的？”
“这个我知道，大概18年前，当时我只有8岁。”林禹从小对地表调查局充满向往。
“不对。”方绮月在键盘上敲了几下，“这份行动记录表明，在更早之前。”
林泽神情严肃：“如果我猜得没错，和失踪档案的时间基本也能对上。”
“稍等。”方绮月将相关资料一一对比，很快有了结果，“确实如此。”
林泽：“那么，基地在20年前就经历过孢子异变时间。地月族以及其他族人都是被驱逐出境的，执行者就是地表调查局。”
“在那个时间点，几乎就是让他们去送死吧！”林禹的信仰动摇了。
他在离开前，拉住林泽，心有不安地问：“你和黎朔想来都是共进退，这件事为什么要瞒着他？”
“不知道。”林泽笑了一下，“禹哥，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会记得我吗？”
林禹一把拍了上来：“说什么呢，你去哪，我去哪。”
他没有追问，多年的探索直觉涌上来。
——要变天了。
又过了几天，指挥中心前往雪场的调查队也顺利返回。这支队伍，深入雪场，也有较好收获。基地银行的能量晶币储量又够撑一阵了。
异变感染得到控制，整个YG082号基地全区禁令解除。
然而就在社会生活秩序、生产秩序逐步恢复时，一份八卦小报——新兴周报掀起了波澜。
这种低传播的小刊大多是哗众取宠，靠编造故事能有一小部分读者，起初人们都没在意。
“但我看它这次报道的「基地列车脱轨」事件，细节非常完善，从好几个亲身经历者的角度补充，描述得绘声绘色。”
“兴许是换了个主笔，要是真的像报纸上说的，是异变者造成的，怎么可能瞒得下来。”
到了第二周，新兴周报抓住机遇，整刊都在渲染描述「脱轨」事件，还首次披露现场照片4张。
前三张视角都是从列车向外望去，漆黑一片，无尽深渊，与此对比的是光怪陆离的天空；最后一张拍到一个人的两截身体，断在地面上，血淌了一地。
一团人形白色影子出现在照片角落中。
这个版本的访谈更为详细，报刊甚至找到了事发车厢的亲历者。平日里新兴周报的销售量最多不过几千份，这次却像提前知晓似的，直接印了5万份，发散在上城区、下城区各处，同时售卖。
三立会当天下午出面干预，慌乱的种子却早已埋下。
在新兴周报停刊的第五天，一段视频在网络上迅速传播：前一秒，车厢画面中的乘客还处于失重状态，后一秒像是被扔进深海，直接沉下去。其中一名红色衣裙的女孩咧嘴笑着，尤其引人注意。
视频下方还有一个重磅消息：原本被中央基地收押的红衣女孩已经逃脱。
中央基地探索号副指挥官维克托暴怒，在三立会紧急圆桌会议上，要求基地调查局将相关人等全部抓获。
“网络安全到底是怎么布控和落实的，为什么这段视频会绕过监控？”
“视频最初是在基地学院学生网上流出的。”从放逐地回来的谢羽，第一次参加圆桌会议，不卑不亢。
维克托最瞧不上这种目中无人的年轻人：“那又如何，把带头的人给我抓来，我要带回中央基地，监禁一辈子。”
谢羽能感觉到，不仅是感染异变的居民，其他人对中央基地来说也只是一种资源。
中央基地对「异变」展现出的积极态度，像是拿着叉子站在丰盛佳肴前，那般贪婪。
它急于展示自己的实力，对基地的临时管制也是迅速而又急切的。
“这恐怕很难，基地学院的学生都是拔尖人才，是基地未来栋梁，做点小网站跳过中央网络监控并不难。”但谢羽并不会改变自己的立场。
计天承咳了一声：“维克托上校，比起这个，那个女孩是不是逃走了？”
维克托：“没有源头的谣言。可以肯定的是，那场事故中还有另外一位完美感染者，我们很快就会得到他。”
当林泽得到消息的时候，中央基地作战部队已经冲进雪影工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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