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雷睡了好久。
他梦见晴朗的天空，灼热的日光，以及一片青葱山坡。
人们跳着、笑着、欢呼着。
而他，就站在人群中，作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上班族，享受难得的周末时光。
突然，风烈了，雨骤了，世界像被抽干了颜色，所有人都消失不见，只留下苍茫的白与灰。
而他，被埋入雪层之中……
“撑着点，我带你回去。”
郭雷一个激灵，意识落回身体。
“电击除颤，准备……第一次……第二次……”
“心跳找到了……血压正常……”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看到的是谢羽。
第一句话：
“林泽呢？”
第二句话：
“我这是工伤吧。”
林泽的情况好得多，只不过在背着郭雷攀爬洞壁时，受了一些擦伤。医生告知他可以出院时，已经临近晚上十点。
上城区夜晚的光源太多了，这反倒影响了林泽的超凡视觉。加上累了一天，他走下楼梯时，脚下一下踩空，直接跨了两个台阶冲到地面。
“小心。”
林泽抬头，在柔和的灯光下，撞进了黎朔的臂弯。
“你怎么来了？”林泽稳住身形，赶紧站好。
虽然近距离接触能让他体内的能量变得充盈，但又时刻提醒着两人的复杂关系。
“行政中心说你在这里。”黎朔语速正常了，但声音哑哑的，像是起了毛的丝绸布边，让人忍不住……想去摸摸平。
林泽刚有这个奇怪想法，黎朔突然背对着蹲下了。
“诶？你干嘛？”
“上来。”
“在这里？”来来往往人不少。
黎朔耐心有限，他侧过头：“难道还想让我抱你？”
见林泽不为所动，他补充道：“算还你的。”
“算你有良心，不过我真的伤得没那么重，否则医生也不可能让我回家。”林泽也不想让对方太为难，“要不扶着我？”
黎朔的肩膀很宽又有力，林泽原本只想虚虚地搭一会，但他确实有些累了，身体里源源不断传来的能量令人燥热。
真怕一会把持不住，在街上就开了荤。
第二次构建的思域比上次更大，也没有那么强的失力感。尤其现在回到黎朔身边，身体的能量在不断增加、涌动、沸腾。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两个人是真的匹配上了。」
林泽王顾左右而言他：“咱家里不是没电话吗？”
“借的周姐家的。”
周姐是林泽和黎朔对门的大姐，性格爽朗。
在这之后，两人再无交谈。一左一右，越往上城区郊区走，路灯越稀。
由于基地地磁场紊乱难消，几抹玫红色、荧光绿彩带硬是从黑压压的夜色中冲了出来，辗转变化，放射出奇异光彩。
黎朔忽然停住，抬起头：“我总觉得……很不真实。”
“什么？”
“和你像这样……走在路上，很不真实。”
“你是想起了什么？”
两人是敌对关系。
虽然黎朔失忆了，但依旧保持着多疑、警惕的本能。外加他有情感隔离，很难和其他人建立亲密关系。
林泽怀疑，黎朔的异能者探测雷达启动了。
“到家了。”黎朔没再回答。
等回到新住所，刚开门，就传来了「丝丝丝」的电流声。
房间灯亮起时，林泽正好看到有两颗能量晶币滚到脚边。他摸到供暖器旁边，还有一个怪模怪样的设备：
“我们买过这个吗？”
流线型的飞碟外壳有些老旧，顶部有6个进气口，出气口在右侧面，左侧面开了一个口，连着一块塑料板作为延展台，能量晶币大概率就是从这里滚出来的。
“家里的设备，我拆下来改的。”黎朔仔细检查了一遍，“还不是很完善，如果再多给一点时间……”
林泽一听，赶紧小跑到黎朔的卧室门口。
原本10平方左右的卧室被分成两个区。一半很干净，干净的被子被叠得四四方方，像个豆腐方块；另一半堆着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设备零件，不过也按照大小依次分堆，一目了然。
林泽满脸惊讶：“果然，我刚才就觉得很眼熟，这是空气净化器改的吧？”
四十年前，地面受到天灾影响，空气质量极差，经过几十年变迁，才得以缓解。当时，所有在地面新建的住所都会安装空气净化器。
后来基地规划局划分出城中心和上城区，建立人工屏障，将空气净化和供暖集中管理。
两人的新住所是近几年才划分到上城区，和下城区一样保留着家庭式空气净化器。
“太厉害了吧！工作原理是什么？”林泽转过身，双手握住黎朔的肩膀。
面对自然的亲昵，黎朔并没有抗拒：
“这里有个按钮，原本是存放净化器辅料的，现在加了一个小装置，能把空气中多余的热能重新凝结成固体晶石。”
“不过运行装置还需要费些电力。”
“出口处最好还要加一个收集器，不然会滚得家里到处都是……”
……
林泽听得入神，「小装置」正是设备核心所在。
在中央基地，黎朔的传奇故事总是像热门小说一样，在研究员的枯燥生活中异常火爆。
传言说黎朔当上指挥官之前，已经是机械智造管理局的最高负责人——探索者号飞船就是他带领团队研发的。
追随者们各个都是事业粉，认为黎朔在逆境中的沉着与冷静，和他的机械研究生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黎朔：“我想申请专利。”
林泽不得不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事业心超强的男人，失忆了仍然在发光发热。
“很有意思的发明。取名字了吗？”
“名字？”黎朔还没想过这个问题，摇了摇头。
“嗯……不如就叫117晶化器。”
117是他们新住所的门牌号。
“可以。”
“这么伟大的发明，我必须马上为它寻找买家。对了张记二手店给过我一张名片……”林泽很快有了想法。
黎朔靠在墙边，看着他忙前忙后，嘴角露出笑意，这几天不断试错的疲惫感一扫而光。
*
第二天，林泽先回了一趟基地指挥中心。
——昨天的入职手续都没有办成，就被拉去出外勤。
“4层到了！”电梯内提示声响起，林泽根据记忆，找到了位于4层D区的地表调查局。
他昨天就是差临门一脚踏进去。
刘婉儿抱着资料迎面走来：“林泽？你怎么来了，昨天出外勤的话，今天可以调休。”
“啊哈……我昨天入职还没来得及办。”
林宛儿也想起来这回事：“走，我带你去。”
林泽仔细查看劳务合同，上面的每一个字他都认得，但各种条款读起来就有些为难了。
“地表调查局的工作虽然辛苦，但是福利待遇都是不错的。如果你有其他疑问，可以直接跟我沟通。”
刘婉儿是特殊部门的人力主管。如果不是谢羽特别交代，像一般职员入职，并不需要她到场。
林泽指了指最后一页的签署日期，是今天。
“虽然但是，昨天的……会算工资吧！”
刘婉儿笑了出来。
她其实听说了，昨天有个第一次出外勤的新人，带回来不少研究样本。
“当然，负伤也会有医疗补贴。等三个月后转正后，还有其他特殊补贴。”
听到这里，林泽想起躺在医院里的搭档：“郭雷，他怎么样？”
刘婉儿：“脱离危险了，人还在重症室观察，再过一周转到普通病房。”
林泽点点头，松了一口气，在最后一页签名，并当场拿到了属于自己的工牌，也有了专属工资账户。
——林泽，地表调查局应急10队。
在分开时，林宛儿拍着他的肩：“你很有天赋。有些人就算进了调查局，出不了外勤也转正不了……总之如果不是你，郭雷他活不了。”
林泽办完入职后，听刘婉儿的话，也准备给自己放一天假。
他走出人事中心时，捡到一张工牌——墨子虚，照片很熟悉。
昨天外勤时，墨子虚放弃穿戴座椅式防寒服，当然最终也没资格参与行动。工牌显示，他现在已经转岗到信息中心。
林泽跟了上去：“你的东西掉了。”
拐到角落里，传来呜咽声。
墨子虚没想到会有人跟过来，毫无防备地抬起头。
就算他再努力压低声音，但脸上肆意的泪水骗不了人，整个身体止不住用力呼吸，妄想着一口一口咽下不好的情绪。
林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哭得这么惨的人。
就算是黎朔发现自己的腿瘸了，声带受伤了，也不过只是平静地坐着发呆。
林泽略显尴尬，放下东西，准备转身离开。
墨子虚却嚎啕大哭起来。
“我寒窗苦读六年，以笔试第一名……进入基地指挥中心，为了不辜负家人朋友的期待……我放弃了安稳的工作岗位，来到名声最旺的第十小队……”
“然而我每天每天都在祈祷，基地和平……这样我就不用出外勤。我也在祈祷外勤名单里不要出现我的名字……就这样安稳地度过了3个月，我以为我做好了心理准备，结果还是……”
“最可笑的是，在放弃的最后一刻，我都在努力……”
“你一个刚入职的新人，凭什么……”
抱抱墨子虚，敬每一个努力过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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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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